《这是一篇废文》凉秋霁

3、洛城之行

　　夏君寝宫之内，面容憔悴的圣上合眼倚靠在床榻上，他头顶的几处穴位插着银针，立在榻旁为他施针之人正是世人称道的苏钰公子。
　　“我的身子还能撑多久？”榻上的人忽然睁开双眼，暗黄的面容上那双眼睛却是熠熠生辉。
　　苏钰轻轻启唇，“这要看皇上还想撑多久。”
　　“呵……”萧焕苦笑两声，既而道“我如今已是力不从心，是时候为夏国百姓选出一位明君了，”顿了顿，看向榻前的人，“皇子中可选的也只有子湛和子墨了，你以为这二人如何？”
　　“我与这二人并不相识。”苏钰面色无异地将银针一一拔出。
　　萧焕垂眸沉默了片刻，才接着道“也是，若不是我，你也不必来此……”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子湛功利心过重，子墨又城府太深，”他叹了口气，“也罢，便让他们争一争吧。”
　　苏钰没有再说话，只是将拔出的银针放在热酒中清洗一番，再尽数收起。
　　“你可否答应我一个请求？”萧焕目光期冀地看着身侧的人。
　　苏钰疑惑地看向萧焕。
　　“我只希望日后这两人无论胜负如何，你都能帮我保全他们的性命。”萧焕说得很是无奈。
　　“好，”苏钰再次点了点头，接着道“不早了，皇上早些歇息吧，我也该告辞了。”
　　萧焕闻言目光暗了几分，启唇半晌，却只道“路上小心。”言辞中带着几分关切，眉目间是极少示人的温情。
　　“嗯。”苏钰应了声，转身离开，不带丝毫留恋。
　　宫外更声响起，榻旁鼎炉里的熏香静静燃着，寝宫重新恢复寂静，就像从未有人来过一般。
　　萧焕望着紧阖的房门重重叹了口气，面上露出些许无奈与愧疚。
　　夏都洛城外的悦来客栈。
　　夜已深，月色正浓，万籁俱寂，打开的窗子灌进些许冷意。
　　萧子墨负手站在窗边向外望着。不知怎的，今夜竟如何也睡不着，倒是起了几分赏月的兴致。
　　想着这几日的事情，萧子墨面容舒缓，露出一个极惬意的神情，待他微微抬眸，竟瞥到一抹清丽倾世的容颜，虽一闪而过，却看的真切。
　　他愣了一愣，既而轻轻勾起嘴角，忽然对即将到来的日子有了几分期待。
　　深夜，洛城外的竹林深处。
　　皎洁的月光洒下，竹影斑斑驳驳，微风轻拂，清香弥漫。本应是静谧的美景，却被林中正在打斗的几处人影打破。
　　此时十几个黑衣人正围着一位蓝衣执剑的男子，这位男子正是夏国的三皇子，萧子墨。
　　萧子墨此次出宫办事，行踪本来极为隐秘，却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竟让他在回来时遭到暗杀。
　　萧子墨遇刺时恰逢贴身护卫不在身边，留他一人孤身应战，想来是有人为了能除掉他废了不少力，这些刺客前仆后继，又皆是被精心挑选出的高手，形势对他非常不利。
　　明显已经处于下风的萧子墨手上的动作却不见分毫犹豫，一时间，兵器的碰撞声响彻竹林。
　　打斗间，一个黑衣人的利器割伤了萧子墨的右臂，他执剑的手变得吃力起来，动作也迟钝了不少。
　　经历半夜的打斗，萧子墨如今已是遍体鳞伤，身子也是不堪重负，看着朝胸口刺来的剑，他索性放弃了反抗。
　　只听“叮”的一声，黑衣人手中朝萧子墨袭来的剑被弹出好远。
　　竹林中忽然起了风，带来一阵迷雾，将月光完全笼罩。
　　迷雾之中，慢慢现出一道人影，身姿颀长，长发随风舞动，周身的气场十分骇人。
　　来人隐藏在迷雾之中，只能依稀辨清轮廓，却让人忽觉全身浸了一股冷意，不敢轻易靠近。
　　所有人都片刻愣怔，就连萧子墨脸上也稍稍现出惊讶之色。
　　竹林忽然陷入了可怕的寂静，气氛诡异而紧张。
　　“来者何人？！”领头的黑衣人开口，语气中却带着几分难掩的畏惧。
　　来人并未答话，身子也未移动分毫，只有长发和衣衫随风冽冽舞动。
　　领头的黑衣人却丝毫不敢松懈，深吸一口气，接着道“这本是私人恩怨，还请阁下莫要插手。”
　　话音未落，只见迷雾中的人身形微动，瞬间便来到他身前。
　　领头的黑衣人甚至来不及合上嘴，倒吸一口凉气，眼睛微微放大，此刻只觉浑身仿若坠入了冰窖，寒意噬骨。
　　来人并未理会他，也未做分毫停留，而是来到萧子墨面前伸手揽过他，微微踮脚，起身，转眼已带着他消失在迷雾中。
　　迷雾渐渐散去，月光重新洒下，竹林中却依然寂静无声。
　　黑衣人各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领头的黑衣人率先反应过来，看着早已消失的两个人，沉思片刻，微微蹙眉，冷冷吐出一个字“走！”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其它黑衣人见状自然不敢有异议，也跟着他离开了。
　　竹林再次恢复了宁静，月光依旧，清香依旧，似乎什么也没发生，只有四周的残叶剑痕，记下了那场剧烈的打斗。
　　待萧子墨回过神来，他已在来人怀中。
　　救下他的人脸上戴着一副玉色的兰花面具，月光下显得尤为晶莹，面具下只露出两片薄唇和尖瘦的下颌，明明是瘦弱的身形，手上的力气却十分稳妥，带着他竟丝毫不显费力。
　　耳边是呼啸的风，周围一片黑暗。
　　萧子墨闭上眼睛，静静感受身边的一切。
　　待真的放松下来，萧子墨才发现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盈在鼻间的淡淡清香，正是从救了自己的这个人身上传过来的，闻起来很舒服，甚至让他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心。
　　身子已经很是疲惫，他索性放下防备，睡了过去。
　　萧子墨再清醒时只觉有淡淡的清香盈在鼻间，如同那人身上的味道一样，让人心情舒畅。
　　他缓缓睁开眼，却被入目的亮光晃到，微微抬起手臂遮住眼睛，便听到被自己的动作带动的水声。
　　萧子墨动作一顿，揉了揉眼角，再次睁开双眼，这才发现自己正置身一方水池，池内的水温略高，水汽蒸腾弥漫。
　　身子泡在池水里很是舒服，不仅疼痛感减轻了不少，就连疲劳似乎也被驱散了。
　　萧子墨动了动身子，意识到自己未着寸缕，身子也依然有些无力，便放弃了起身的念头，开始细细打量起周围的物事。
　　水池处于阴暗之地，用高竹做栅栏围起，旁边留一道竹门。
　　水池四周散布着奇特的花草，透着盈盈的光，方才正是被它们晃到眼睛，想来这四周萦绕的淡淡清香，也是由它们发出。
　　转眼间便见自己身后放着一方紫檀矮榻，榻上整整齐齐叠着一套竹青色衣服，想来该是为他准备的。
　　萧子墨轻笑一声，闭上眼睛吐了口气，眉目舒展。
　　他又在池水里泡了一会儿，待觉得身上力气恢复得差不多，便扶着池壁起身，伸手拿起衣服披在身上，提步跨出水池，又打理了一番把衣服穿戴整齐，然后朝着竹门走去。
　　打开竹门，入眼便是四处栽种的竹子，细枝碧叶，青翠喜人，就连空气都尤为清新。
　　沿着路向前走，不久，便见一弯青碧色小湖，零星几朵睡莲在湖面散开，随着湖水的波纹微微浮动，岸边载着几棵垂柳，嫩绿的柳条随风轻摇，湖水十分清澈，远远望去，还可看到水里嬉戏的锦鲤。
　　萧子墨并未多做停留，沿路继续向前。
　　穿过几座亭台，眼前现出一座两层的小楼，楼以青色为主，檐头屋角微翘，悬着六角铜铃，别致出尘，风拂过，叮当作响。
　　石阶下延伸的小路，是以圆润光滑的卵状小石头铺成。
　　楼的左右两面布满青翠的嫩竹，仿若一道天然的屏障。
　　萧子墨想，这里的主人必是一位极爱竹的雅士。
　　萧子墨刚行至楼侧，就看到从另一边的院子里走出的一位身着紫衣的秀美女子。
　　女子看到他似乎颇显惊讶，却只有一瞬，便开口，“公子竟醒得这般早，身体可还有什么不适？”
　　萧子墨拱手，“多谢姑娘关心，已无大碍。”
　　“公子不必客气，”女子微微颔首，“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君墨。”萧子墨答话。
　　女子微微点头，又道“我家公子吩咐过，君公子若醒了，便让我带您去用膳，君公子请随我来吧。”
　　萧子墨再次拱手，“有劳姑娘了。”
　　“君公子客气了。”紫依微微一笑，在前面带路。
　　萧子墨跟上她进了旁边的庭院。
　　一路上，有几个身着青衣的侍女小厮见了紫依都恭恭敬敬的唤一声“紫依姑娘”，紫依也都会对她们微笑示意，萧子墨对这女子的身份便有了几分明了。
　　萧子墨随着紫依来到一处房前，房内立着几位侍女，厅堂间放了一张檀木方桌，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碟子盛着的小菜，碟子之间还摆上了一个青瓷小盅，许是盛着羹汤之类。
　　“君公子这边请。”紫依带着萧子墨来到桌前，示意他坐下。
　　“谢姑娘。”萧子墨朝她拱了拱手，撩起衣衫入座。
　　紫依再次颔首，面上的笑容十分礼貌客气，“我家公子说，君公子刚受了重伤，要注意用食，便让厨房备了几样清淡的小菜，”她上前一步，伸出左手朝向中间的青瓷小盅，“这是加了川芎的鸡汤，可活血行气，祛风止痛，又没有苦味，君公子此时用，正好，”说完便收回手，接着道“只是不知合不合公子口味，公子且先尝一尝，若是还有什么吩咐，我再让人去准备。”
　　“如此便好。”萧子墨拿起筷子开始用膳。
　　不得不说，这里的厨子即使是比起宫里的御膳房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菜色虽简单，却也都清香爽口，就连鸡汤也不会浓腻，倒是带着几丝甜味，透着淡淡的香醇，让人很是喜欢。
　　待萧子墨用完膳，一旁的侍女很自觉的把桌上收拾干净。
　　等侍女将桌上的碗碟收拾好，紫依再次开口，“这是我家公子为君公子准备的房间，让君公子在此好好修养。”
　　“哦？”萧子墨这才细细打量起自己的处身之所。
　　这房间的布置倒是简单又不失庄重。
　　厅堂里除了这用膳的方桌，还在靠窗的位置摆上一张靠椅。
　　厅堂的里面便是卧房，放着一张竹制的床榻，并在榻边搭上了白色的纱帐，榻边的对面摆着一架长长的书案，上面放着笔墨纸砚并着几本书。
　　“君公子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紫依见萧子墨打量起房间，便又开口询问。
　　萧子墨轻轻一笑，答话，“没有了，此处甚好。”该有的一样不少，作为休息的地方已经足够。“若没有其它吩咐紫依就先退下了，君公子就在此安心住下吧，”紫依福了一福，“若有什么需要，派人传唤紫依便是。”
　　萧子墨点了点头，“姑娘慢走。”
　　紫依又福了福，转身离开。
　　萧子墨慢步走到书案前坐下，随手拿起一本书来翻看，不料竟是一本兵书。萧子墨将书放下，又翻了几本，有医书，乐谱，杂记，倒还挺齐全。
　　他嘴角微微勾起，心情不错的抽出一本书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