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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乱世公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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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广阔的域土之上,分布着夏、襄、容、封、易、幽六个国家。南为夏国,东北为襄国,东为幽国,西为容国,西北为封国,北为易国,六国又以夏国疆土最广,国力最强,襄国次之,幽国最富,容国居中,而封、易两国实力最弱。
重阴山本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山,除了风景秀丽一些,倒也没有更多奇特之处,又因地处夏易两国边界,也说不得算是哪个国家的领土,只是如此平凡的一座山,却在近几年吸引了无数的人。
世人皆知,重阴山上有一片迷雾竹林,就算是最能识方向的大雁,到了此处也只会迷失。而在这片竹林深处,有一座有如仙境的竹苑,竹苑主人是一位叫苏钰的公子,清雅高贵,气质出尘,谪仙一样的人儿。
每年开春,竹苑都会有十二名弟子下山,去各个国家历练,人数虽少,却皆是进可入朝堂论辩,退可于江湖安身之人,故而如今竹苑的势力已是遍布天下。
只是作为竹苑现任主人的苏钰从踏未出竹苑半步,并定下三条规矩:第一,心生邪念者,不得入竹苑;第二,逞凶斗恶者,不得入竹苑;第三,皇家之人,不得入竹苑。
不过竹苑也给出世人承诺,若能有人自行走过竹林入得竹苑,不论身份,不论贫富,竹苑都会帮他完成一件事,任何事。
如今六国之内矛盾不断,暗潮汹涌,没有人想成为这乱世里的牺牲者,又因着得苏钰者得天下的言论,即便竹苑外那一片迷雾竹林无人破得,重阴山上徘徊的人却也只增不减。
近来夏国更是不大安宁,圣上染疾,太子未立,大皇子萧子湛和三皇子萧子墨之间的争斗愈来愈明显,其他国家见此,也开始伺机而动,尤其是实力与夏国相差无几的襄国。
因着重阴山上那一片迷雾竹林,竹苑成了这乱世之中为数不多的宁静之所,只是本为乱世,竹苑的宁静又能维持多久呢?
夏国都三皇子府。
“三皇子殿下,听闻大皇子已经前去重阴山求见苏钰公子,若让他得逞,那我们岂不是……”书房之内青衣佩剑的男子略显忧虑的沉吟。
此男子名唤陈言,现任夏国左卫上将军一职,为人忠直,志向宏大,乃是夏国三皇子萧子墨的心腹之一。
“陈将军不必担心,且不说大皇子能不能入得竹苑,便是真能入得,那苏钰公子也未必就如传言中那般神奇,这天下又怎能由他一人说了算?”清朗若风吟的声音响起,说话的男子手执折扇,背对着来人。
他身着一袭玄色宽锦袍,腰间束着织云玲珑带,满头乌发皆用白玉冠束于脑后。
男子缓缓转过身来,那是一张丰神俊朗的容颜,漆黑如墨的眸子里似有星光闪烁,眉宇之间不见一丝晦暗与阴郁,神态间说不出的高贵潇洒。
“父皇那般精明,说是不让人探视,谁又知他的病是真是假?”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雍容闲适的浅笑,“父皇迟迟不立太子,想来是要试一试我与大皇子,也罢,我们的确是时候做些准备了,总不能扫了父皇的兴不是?况且,”他嘴角的笑意加深,“我也想看看我这位皇兄究竟有多大能耐,你去安排吧。”
“是,下官这就去办。”陈言说完俯了俯身子,转身离开。
书房里,玄衣男子收起折扇,负手而立。
他眉目坚毅,眸光明亮,嘴角含笑,一副成竹在胸的神色,仿若这世间所有的事,早已在他掌控之中。
重阴山上竹林之外。
“在下夏国萧子湛,因父皇不幸染疾,特来此求见,还望苏钰公子能随我入宫为父皇医治。”身着黄色长袍的萧子湛负手立在竹林之外,纵使他身后跟着的十多名大内高手,却也依然只能止步在此,用传音之术与竹苑内的人说话。
“我家公子已然定了规矩,大皇子殿下若能走过苑外的竹林,公子自然会遵守约定。”清脆悦耳的女子声音透过整片竹林传出,这女子年龄不大,内力却已是十分深厚。
萧子湛愣了片刻,接着道“这竹林从未有人能走过,况在下确有急事,如此岂不强人所难?”语气依然恭敬,言词中却带了几分有意的为难。
“竹苑规矩向来如此,走不出竹林便不谈其他,从不为谁破例。”仍是女子悦耳的声音,辨不出情绪。
“在下诚心求见,还望公子出山为父皇医治,待父皇病愈,自然不会亏待了公子。”萧子湛会出现这里,除了想求一个孝心之名,还希望能得到这位万人传颂的苏钰公子的帮助,顺利登上帝位,既然来了,自是不会甘心就此离开。
只是,他等了一会儿,却不见再有人回话,心下便多了几分不耐。
“闻说苏钰公子颖悟绝伦,举世无双,只是公子如此行事岂不可惜了一身才华?公子若是真有能耐,又何必定下这些个规矩,在此小小山林禁锢一生?公子是不愿还是不敢?”萧子湛语气明显生硬了不少,并且带上了几分挑衅。
“竹苑本是清净之所,我家公子也素来不参与世事,这里本不是大皇子殿下该来的地方,还请离开。”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透着几分不悦,送客之意已然十分明显。
萧子湛出身皇家,且心高气傲,如今被如此扫了颜面,自是心生气恼,便接着道“公子如何也不肯出苑,未免太不识抬举了些,还请公子谨记今日之语,我倒要看看你能在这里躲到几时!”说完便拂袖转身。
竹苑内,湖畔的亭台里,一袭白衣的男子坐于案前。
他容色白皙胜玉,如剑的细眉铺展着,凤眸半垂着却恰好使人看清那缱绻的长睫,挺秀的鼻梁下轻轻合起的浅色薄唇带出几分不识人间烟火的味道。
如墨般的秀发简单的用一支木簪束着,几缕青丝散落额前,显得几分随意,乌发似瀑,直垂腰际。这般分明的黑白两色,衬得他好似画中走出的仙人,美得令人屏息。
他的身侧立着一位面色微愠身着紫衣的美貌女子,本是佳人,与男子相比,却是黯然失色。
案上摆了一架古琴,男子莹白秀气的双手置于琴弦上,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拨,只听“叮”的一声,如泉水般清悦的琴声响起,从竹苑内向四周徐徐荡开。
刚走不远的萧子湛闻声脚下一滞,心里蓦然生出几分不适,忽觉此刻竹苑中的人,让人莫名畏惧。
他扭头朝身后的竹苑看了一眼,眉头微蹙,却也只停留了一瞬,便回过头,提步离开。
“紫依何必如此气恼?这种人,不值得。”男子微微启唇,清灵悦耳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
男子并未继续抚琴,而是收回双手略抬头看向身侧的女子,眉目微扬。
抬眼间,恰好让人看清,他竟有双茶色的眸子,双目盈盈,透着灵气,眼波流转之间,平添几分惊艳。
被唤紫依的女子微愣片刻,一时竟忘了方才生气之事,待反映过来,脸色泛红,略为赧然的垂首,“公子说的是。”
“你先下去吧。”男子又垂下眼睑,语气平静,脸上已无丝毫笑意,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幻觉。
“是。”紫依俯了俯身子,退出亭台。
男子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目光沉静的望向亭外。
或许要去洛城走一趟了。
碧冢山巅,云央圣殿。
一个身着鲜红色长袍的男子随意倚坐在殿前宝座之上,额间绘半朵盛开的红莲,未束的乌发散落到座椅上,红衣下露出一双雪白的赤足,左脚赤裸的足踝处还拴着晃眼的银铃,整个人都透着妖媚之气。
此人名唤苍锦,是玄冥教这一代的教主,也是玄冥教三百年来最有天分之人,年仅十三岁便承了教主之位,而如今二十三岁的他,功力也愈发深不可测,且脾气怪诞,手段残忍,是个美丽却极危险的人。
苍锦将手肘支在宝座把手之上,骨骼分明的手指托起下颌,眼睛微微眯起,虽是一副慵懒的样子,但凡目光所到之处,无不令人胆颤。
此时,大殿中央站着三个人,左侧是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腰间挂着一把弯月刀,面上一片冷峻,右侧立着的是一男一女,男子身着青色衣袍,面容俊秀,气质温和,女子一袭绯色长裙,左眉间一点朱砂,样貌十分艳丽。
三人皆是神情肃穆地看着座上之人,大殿中一片诡异的寂静。
苍锦手指微动,朱唇轻启,透着妖气的嗓音便低低响起,“薛护法,让你查的事,情况如何?”
青衣男子闻言上前一步,拱手恭敬答道“慕家的两个遗孤,此刻正在襄国都城的文府之中。”
“嗯,”苍锦脸上溢出一丝浅笑,衬得那张面容更加妩媚,浑身散发的冷意却又让人畏惧瑟缩,“着人好生看护着,年后元宵时将他们送来。”
“是!”薛予怀垂首应声,退回原来的位子,不再多言一句。
苍锦收起笑意,将目光移向左侧,“冷崖,夏国情况如何?”
劲装男子上前一步,拱手,“回教主,不出意外的话,三皇子萧子墨会是下一任君主。”
“萧子墨……”苍锦食指轻点着宝座把手,沉思了片刻,接着道“暂且,按兵不动,有他在,襄国总归还有些忌惮。”他玄冥教虽不怕得罪谁,但此刻还不至于要与襄国对立起来。
“是!”冷崖闻言躬了躬身。
“竹苑那边……”苍锦目光微微一凛,便有无尽的寒意袭来。
冷崖垂首,接着道“如今苏钰公子的名声已是人尽皆知,重阴山上也是日日不得安宁,只是苏钰公子依然未曾现身。”
苍锦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神色不见几分变化,却迟迟未开口。
冷崖只得一直垂首着,大殿中的气氛一时间更是紧张了几分。
良久,苍锦才道“都下去吧。”他闭上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便是声音都慵懒了几分。
“是!”三人齐齐躬身答话,然后轻轻退出大殿。
红衣女子走至回廊处,脚步顿住,回头凝视座上之人,满眼痴恋。
“红莲,可还有事?”不咸不淡的声音传至女子耳边,苍锦却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被唤作红莲的女子微微一愣回过神来,她咬了咬下唇,似是有些不甘道“如今我的功法初成,也可以帮教主做事。”
“你的功法还稚嫩得很,且好好练着,日后自有更重要的事交于你去做。”苍锦再次开口,声音依然不染情绪,眼睛依旧没有睁开。
仅是如此,却足以让红莲喜笑颜开,她应道“好,我这就去练功,一定不会让教主失望。”她回过头,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苍锦缓缓睁开眼,看着离去的身影,目光微沉,嘴角带上了一丝讥讽,显得邪气万分。
片刻后,他又将情绪尽数收起,用食指按下宝座上的机关,几声微动,地面忽然打开一个不大的洞口,座椅缓缓下降,将他一起带了下去。
大殿下是一间密室,尽数由漆黑如墨的石头砌成,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嵌在石壁上,将整个密室照亮,屋子中央放着一座散着寒气的白玉莲花台,房屋顶上挂满了铃铛,在夜明珠照耀下发出星星点点的光,似是悬着的一副太极图阵。
密室石壁上开出不少大大小小的石窟,窟里放着古籍、丹药、武器此类,唯左侧石壁上单独挂着一副画,画中之景正是玄冥教幽居的这苍翠碧冢山,画的中央是云央圣殿外凤凰台,玄冥教守护了三百年的祭台。
苍锦起身移步过去,将画取下,铺在莲花台上,右手食指划过左手手腕,便见手腕处现出一道伤口,鲜血涌出,滴到画上,而他始终面色如常。
血慢慢浸入画中,和着莲花台上升腾的寒气,画中场景缓缓转变。
碧冢山淹没在一片血色之中,凤凰台上燃起熊熊大火,漫天红霞映衬着冲天火光,身着红衣的绝色男子却在火中起舞。
“三世期,归于虚。”三百年前,便有人赠了这幅画,将玄冥教的命运道出,可是画中的秘密,却是三百年无人堪破。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苍锦竟在十年前承教主之位那天,无意中发现了它的秘密。
苍锦轻轻摩挲着画中的绝色容颜,脸上徐徐的笑意荡开,却说不出是温柔还是阴冷。他轻声呢喃,“我们,就快要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