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篇废文》凉秋霁

20、第19章

　　萧子湛皱了皱眉，这才注意到这宫里太过寂静，自己来得太过顺利，他看着过于平静的父皇，强作镇定的开口，“父皇的决定呢？”
　　“湛儿觉得呢？”萧焕换上一副微怒的神色反问，“是不是我平日没有教导好你，才让你这般忤逆？”
　　萧子湛闻言神色更加不好，质问道“父皇何时将我放在眼里过？！”
　　萧焕神色暗了几分，他虽自认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但也并未忽视自己的儿子，只是不知，湛儿竟是这么想的，那这到底，是谁的错呢？
　　萧子湛停了一瞬，接着厉声道“皇长兄已逝，我便是长子，这皇位本该是我的，而不是萧子墨的，我不过是提前来取，父皇若不想给，就休要怪儿臣不念父子情分了。”
　　“父子情分？”萧焕怅然地叹了口气，“你既然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还提什么父子情分？”
　　萧子湛愣了愣，没有接话。
　　“湛儿，你试试看，你的内力还在不在？”萧焕收起所有的情绪，平静地开口。
　　萧子湛心下一惊，连忙运气，发现混身都使不上力气，而跟着他的那些人，也是同样的情况。
　　当下，跟着萧子湛的几人便面色惨白地伏地跪下，不敢出声。
　　萧子湛猛然抬起头，看着萧焕，眼中带着几分不甘，几分惶恐，几分愤恨，然后嗅着这满室的暗香，凄然一笑，“我果然还是输给父皇了。”
　　“你并没有输给皇上，你输给的是自己的心。”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苏钰从偏厅走出，淡然的开口，萧子墨自然与他一起。
　　“你们？”萧子湛显得有几分惊讶，片刻后又苦笑道“我便是知道明日父皇便要将皇位传于萧子墨，想着今日是最后的机会，才来冒这个险，不想还是落入你们的圈套，”他忽然指着萧子墨大声道“我有哪一点儿比不上他？！父皇为何如此偏心？！”
　　萧焕闭了闭眼，微带疲惫道“你竟到如今还不知自己错在哪里，你既无治世之才，又无容人之量，还偏偏对这皇位执念这般深，如何能做一个好君主？”
　　萧子湛面色哀伤地盯着他，“那父皇即知今日之事，又为何不阻止我，非要等我犯下如此大错，再来嘲笑我的愚蠢吗？”
　　萧焕叹了口气，厉色道“摔得越痛才会记得越深，不让你受些挫折，你又怎么会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今日尚未酿成大祸，可若一直这样下去，迟早会毁了自己！”说完便抚着胸口咳了两声。
　　苏钰微微蹙眉，提步走到皇榻边坐下，手指覆上他的脉搏，沉默了片刻，开口，“累的话，就先休息吧。”
　　“无碍，”萧焕反手将苏玉的手握住，轻轻拍了拍，眸子异常温和慈祥，“让刘公公去请百官了吗？”
　　苏钰微微点头，不再说话，却也时刻注意着萧焕。
　　萧子湛见状震惊非常，没想到素来严厉的父皇也会露出这种神色，而且对象还是苏钰，此刻心里便更加愤懑。
　　萧子墨只是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神色闪了闪。
　　“湛儿，你可认错？”萧焕这才抬头再次看向萧子湛，握着苏钰的手却没有松开，说他贪心也好，自私也好，他知道苏钰其实也是个心软的人，此刻更不会拒绝他。
　　“你觉得我偏心，但你自己说说你都做了什么？你不务正业，整日想方设法的要铲除异己，如今竟还执迷不悟，带兵来逼宫造反。我与墨儿，一个是你的父亲，一个是你的弟弟，你就狠得下心？都说帝王之家最为冷血，难道当真如此？”萧焕停下来，微喘一口气。
　　苏钰皱了皱眉，帮他顺了顺气，却没有制止他，因为知道，有些话，他必须说。
　　“我知道，自小我没有给过你们父亲的关爱，也对你们的母亲没上过心，这是我的错，但我从未偏袒过谁，我给你们的都是一样的。身为一个父亲，我只希望你们不再自相残杀，”顿了顿，“这皇帝，也并不是那么好当的，如果再来一次，我倒宁愿做个闲散王爷，至少可以守着自己想守的东西。”说着黯然一笑，看着苏钰的眼神多了几分愧疚与不舍，他对于活着这件事早已不再执着，只是，有点放心不下苏钰。
　　萧子湛只是面色颓然地站着，还带着几分无力，却似乎并没有要认错的意思。
　　“这件事我也不想再管了，怎么处理，墨儿看着办吧。”萧焕深吸了口气，有些凉，他是真的累了。
　　萧子湛面上一惊，立刻跪倒在皇榻前，哀声道“父皇！不要啊父皇！若将儿臣交于萧子墨，儿臣哪还有活路？！”
　　萧子墨闻言冷冷看了他一眼，淡淡一哂，“皇兄慎言。”
　　萧焕看了看苏钰，见他微微点头，便不再理会萧子湛的哀求，只厉声道“百官就快要到了，作何如此姿态？”又看了看随萧子湛近来的几个人道“来人！将他们几个带下去！等候处置！”
　　话音刚落，便有十几名御林军冲进内殿，将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几人拖了下去。
　　萧子湛有几分绝望地垮下身子，眼里一片木然。
　　“皇上，百官此刻正在宫外等候觐见。”刘晋走进房内禀报。
　　“让他们进来吧。”萧焕开口。
　　“是。”刘晋躬身退下。
　　萧焕有些不舍地松开苏钰的手，“小钰，待会儿宣读圣旨时，你不必下跪，陪在我身边便好。”
　　苏钰只点了点头，不多言。既然他觉得如此算是补偿，自己便承了，只是那些官员怕又要议论一番了。
　　百官进入内殿，见到的便是矮身跪着面色木然的二皇子，站在榻前目光微冷的三皇子，倚身躺在榻上面色极红润的皇上以及坐在榻边面色如常的苏钰公子。
　　却皆是心下讶异又不敢多言。
　　等人到齐，刘晋才捧着早已拟好的圣旨高声道“宣圣旨！”
　　萧子墨立即领着众人跪下。
　　百官看着依然做在榻边的苏钰，大多数都觉得震惊非常，却也都低着头，不敢擅自出声。
　　萧焕神色平静淡然。
　　刘晋捧着圣旨，走到皇榻前叩首，然后跪倒中间，高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以凉德承嗣丕基，二十五年於兹矣。朕无贤德，未能随才器使，以致每叹乏人，夏国之昌盛，实赖天地，宗社之默佑……
　　朕今英华已逝，耄期倦勤，释累遗尘……
　　皇三子萧子墨，久叶祥符，夙彰奇表，天纵神武，智韫机深，盛德仁孝，君人之量……
　　今传位於皇三子萧子墨，上至公卿百官，下至士民，宜悉袛旨，以称朕意……
　　着皇三子萧子墨廿七日后，遵典制，释服即位，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钦此。”
　　刘晋读罢，合上圣旨，双手举着，呈给跪在第一排地位最高的几人审阅。几位大臣看过，均无异议，才最后将圣旨捧给萧子墨。
　　“父皇放心，”萧子墨双手接过，抬起头认真地望着萧焕，“儿臣必不负所托。”
　　萧焕冲萧子墨点了点头，目光将所有人扫视一遍，“望众位爱卿好好辅佐墨儿，治理好夏国。”虽是威严仍在，但仔细听的话，还是能发现他气息的羸弱。
　　“臣谨遵皇上教诲，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行叩拜礼。
　　“众爱卿平身。”萧焕开口。
　　“谢皇上。”群臣再行叩拜，依次起身。
　　“今日天不早了，墨儿和湛儿留下，其他人就先行退下吧。”萧焕再次开口，他就这么几个亲人，他希望自己离世时，是他们在场。
　　“臣遵旨。”群臣答道，寂然有序的参拜了新皇，然后各自退出。
　　不多时，房内只剩下萧焕，苏钰，萧子墨以及萧子湛四人。
　　萧焕舒了口气，气息有些不稳，苏钰显然发现了，连忙扶住他的手臂，面上难得有了几分急色地开口，“皇上……”
　　“小钰，我已经不是皇上了，咳咳，”萧焕咳了两声，用力抓住苏钰的手，“你可以不必再这么叫我。”萧焕有几分失落，气息越来越不稳。虽不敢奢求什么，但他这一生，都没有听到苏钰唤自己一声“爹”，他怎能不遗憾？
　　萧子墨面色担忧地看着身旁的两人。苏钰已经私下告知过他，萧焕今日是回光返照，已临大限。
　　萧子湛此刻仍是有些木然，看着如此相处的二人，更加迷茫。
　　苏钰身子一僵，看着这个气息将尽的老人，眸子闪了闪，被萧焕握着的手反握回去，目光带了几分释然，屈膝跪下，“爹，苏钰不孝。”
　　苏钰的一句话，成功让此时脑子有些慢的萧子湛愣住。
　　萧子墨虽也有几分惊讶，却也很快便面色如常。
　　萧焕反应过来后，脸色通红，眸中泪光闪烁，手指微微颤抖，显得有些激动，“小钰。”
　　苏钰脸上绽出点点笑意，紧了紧相握的手，“我在。”他不自知，此刻的他美的让人摒息静气，不忍去打扰。
　　“好，好。”萧焕颤声道。终于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该了结的也了结了，他再没什么遗憾，却忽然觉得很乏，“我累了，先休息会儿。”说着闭上了眼睛。
　　苏钰面色一沉，故意放缓语气，“你睡吧，我在这儿陪着你。”
　　萧焕身子一僵，睁开眼，看着苏钰，见他面色无异，便轻轻点头，“嗯。”又重新闭上眼，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可是已经生无可恋了，不是么？不知道见了玥儿她会不会还在生气，或是她真的不愿再见到自己……
　　苏钰静静看着榻上面色安详的萧焕，知道他已离世，便放开他尚存余温的手掌，“子墨，把他葬在竹苑，可好？师父的墓在那儿。”苏钰知道他这个要求有些无理取闹，可还是提了出来，他想，那个人一定是希望这样的。
　　“好。”萧子墨点了点头，苏钰的请求，他怎会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