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篇废文》凉秋霁

1、楔子·锁魂

　　三月草长，本该是最明媚的春光，钟山外这一方西北海域，此刻却是电闪雷鸣阴风阵阵，层层翻涌的海浪汇到海子正中，宛若一座巨大的水狱，将一位白衣墨发的男子困在其中。
　　男子阖着双眼，右手间握着的一把宝剑发出阵阵长鸣，左手两根修长的手指紧贴着剑身缓慢移动，周身流光飞散，如此，这翻腾的巨浪和当空劈下的闪电竟丝毫伤不着他。
　　男子收回左手，缓缓睁开双眼，一双茶色的眸子射出令人心悸的寒光，周身清冽的仙气升腾，与海子上这番动静比起来，竟丝毫不显弱势。
　　只见他纵身一跃，白衣冽冽飞舞之间，手中的长剑便挥了出去，银色的剑光随着剑气划过整片海域，将翻腾的巨浪生生截断。
　　海浪落回海里，仿是没了力气一般，再翻腾不起。
　　海域渐渐平静下来，天色却更加阴沉，紫色的电光伴着轰隆雷声而至，似是要将这一片天幕劈开炸毁。
　　片刻之后，一条通体鲜红的烛阴从海中跃出，嘶吼着朝男子扑去。
　　男子面色丝毫未变，抬起长剑便迎了上去，与烛阴斗起法来。
　　那烛阴凶猛非常，巨大的身子晃动着，不时从口中吐出几团烈烈火球。
　　男子的剑快到极点，左右变换着身形，每每皆能准确避过烛阴的攻击。
　　只听一声嘶吼，烛阴头顶的一只角便被男子手中的长剑劈开，玄血随之落下，海水便瞬间染了一层墨色。
　　烛阴彻底被惹怒了，口中不断溢出嘶吼声，身子晃动地更加厉害，鲜红的眸子透着滔天恨意，似要将男子吞噬一般。
　　男子依然是一副平静的面容，手中长剑快速舞动着，挥出的招式皆透着狠绝。
　　这一方海域天色阴沉得辨不清昼夜，海水被血染得已是如墨一般，黑得诡异。
　　烛阴再次袭来时，男子稍稍退开，再次挥动长剑，四处流窜的银色剑光从八方汇聚而来，形成一道屏障，将烛阴困入其中。
　　屏障中的烛阴却瞬间平静下来，身形渐渐化作一个红衣红发红瞳的男子，眉梢眼角无不透着妩媚，竟也是难得的美人儿。
　　红衣男子已不见方才的凶狠与恨意，反而将嘴角稍稍挑起，带着些虚弱地嗤笑，“苏钰仙君可是要杀我？”
　　被唤作苏钰的男子并未理会他，面容上似是天生带来的冷漠始终未散，只将手中的长剑悬在屏障之上，捻了个诀，长剑便在瞬间幻化出九九八十一道剑形，齐齐朝屏障中的红衣男子刺下。
　　随着一声响彻云天的嘶吼，屏障中的红衣男子化为一道道红光，在屏障中慌乱地流窜着，再渐渐散作虚无。
　　电闪雷鸣已然止住，海面也重归平静，只是依然阴沉的天幕落下的赤色豪雨显得有几分凄凉。
　　苏钰收回长剑，足尖轻触海面，闭上眼等待着这场豪雨的终结，却错过了身后倏然窜出的一道红光。
　　那红光如一柄利剑，直直袭入苏钰身后。
　　苏钰睁开双眼，清秀的眉微微蹙起。
　　下一刻，便听到本该魂灭的那人在耳边轻笑，“皆说苏钰仙君是上界最为无欲无求的神仙，我却偏偏不信，不如我们来打个赌，你说可好？”
　　红光渐渐化出红衣男子的身形，只是手中多了盏血玉莲灯，闪着金光的灯芯不断吸附着苏钰的魂魄。
　　苏钰只用那双清澈的茶色眸子看了看莲灯，又看向红衣男子，面上依旧是淡漠的神情，不见丝毫慌乱。
　　红衣男子似是厌烦了他这般神情，蹙了蹙眉，待灯芯将魂魄吸进，便捻了一个诀，海上便重新翻起巨浪，怒吼着朝苏钰扑去。
　　苏钰似是已无反抗之力，缓缓闭了眼，任那翻起的巨浪将自己整个吞噬，白色的身影渐渐沉入海底。
　　等海面再次平静下来，红衣男子看着海底紧闭双眼面容沉静的人，瞬间收起所有笑意，双目染满了疯狂的眷恋，声音却温柔缱绻，“苏钰，苏钰，你终究会是我的。”
　　话音未落，便见一道紫光从天而至，将整片海域劈开两半，方才沉入海底的苏钰仙君此刻正笼在一团柔和的暖光中缓缓浮起，身着玄色衣袍的仙者飞身而至，将白衣之人轻轻抱入怀里，冷峻的面容上稍稍带了几分怒色。
　　玄衣仙者抬眸，墨色的眸子瞬间凌厉。
　　红衣男子眸色沉了下来，恼怒与警惕使得他眉头深深蹙起。
　　萧子墨作为上界仙尊虽早已不问世事，但他早年曾是仙界的第一战将，是一个不败的神话，实力深不可测，三界之内能做他对手的都寥寥无几，与他为敌绝对讨不到好处，况且此刻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
　　抛却仙缘，甘堕魔道，等待三百余年，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如何也不能功亏一篑。
　　想到此处，他抬头，最后看了一眼安静躺在萧子墨怀里的人，又看了看已然融进灯芯的魂魄，捻了个诀，借着莲灯的力量将自己连魂魄带肉身一起送了进去。
　　萧子墨见他这番动作，也不阻止，只是抬手摄住莲灯，既而敛了神色垂眸看着怀中不见生息的苏钰，离开了这片海域。
　　云崇仙官领了吩咐，此时正在玄清宫外候着，远远看到萧子墨，正要行礼，却又在看清他怀中之人后愣住，“仙尊，这……”
　　萧子墨看了他一眼，也不计较他的失礼，只问，“苏琰仙君可在？”
　　云崇正色，俯身行了个礼，回道“在，小仙领了仙君吩咐在此恭候仙尊，仙尊请随我来。”
　　萧子墨抱着人随云崇进入正殿，苏琰仙君见到来人，面露忧色，却不多言，直接将他们带到玄清宫灵气最为充沛的空渺莲池，那里早已备好了玉榻。
　　待萧子墨将苏钰安置在玉榻上，苏琰才神色难看道“怎么回事？”
　　“魂魄被锁，无法回归本体。”萧子墨边回答边为榻上的人盖上被褥。
　　苏琰面色冷然，“小钰平素从不与人交恶，此事究竟是何人所为？”
　　萧子墨眸色凌厉道“钟山外西北海域的一条魔烛阴。”
　　“烛阴？”苏琰微微蹙眉。
　　萧子墨观他神色，问道“怎么？你认识那魔物？”
　　苏琰沉思片刻，既而缓缓道“我记得大约五百年前小钰曾在钟山封印了一只摄心魔物，并救下了当时作为钟山守护神的烛阴，如今想来怕是烛阴与那魔物朝夕相处，被引入魔道，这才对小钰出手。只是以小钰的修为，怎会轻易被他得手？”
　　萧子墨神色一片阴沉，“那魔物手上拿着锁魂灯，苏钰怕是没有防备。”说着将血玉莲灯取出，此时灯芯已恢复了原本的金色，不见半点苏钰魂魄的影子。
　　“锁魂灯？！”苏琰面色惊讶，“以魂锁魂，想要锁住对方的魂魄，就必要献出自己的魂魄，此器对本元伤害极大，他如此不计后果地锁住小钰的魂魄，究竟是何用意？”
　　萧子墨眸子越来越冷，却并未多言，只是道“我要入锁魂灯，将苏钰的魂魄带回，只是其间需要你为苏钰护法，保住他的神识，”说着将锁魂灯交给苏琰，“那魔物虽也已入灯，却不知会否再生变故，也需你分心看顾。”
　　苏琰接过锁魂灯，蹙眉沉默了片刻才道“小钰是我唯一血亲，我自是要护他，只是锁魂灯不是寻常器物，仙术法力对它全无用处，入了灯便似进了轮回，一切皆要重新来过，先莫论如何能不忘本心，即使里面的种种变故也是难以预料，而一旦本心不守，便只能落个魂灭的下场，你可想好了？”
　　萧子墨看着榻上安静的人，神色变得柔和起来，“无论如何，我也定要将他完完整整的带回来。”
　　苏琰又沉默了一会儿，终是笑起来“好，那我便将小钰的安危托付与你了，你可莫要食言。”
　　萧子墨眸色深了几分，启唇，“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