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自流年，北华如归》枳枝

4、【四】

　　“妈，你回来了。”迎过去，见母亲身边还站着一个年级约三十左右的洋装女子，便冲其点了点头，喊道：“四姨。”
　　细细看下，被叫作四姨的女子，容貌上，确与母亲季雅芸有些相似，只是母亲眉目过于清冷，而她却如盛荷，纵意娇俏。
　　季雅芬看到穆寂挽时，心头一跳。她这双眼，顾盼生辉，虽有少女的清丽，也掩不住眉角的冷艳。恰似那人的丹凤沉冷，又惑人心神。
　　想起那人，她心中一片柔情，那人正是她的丈夫，穆家七爷，穆岩萧。
　　“这就是你和岩亭的女儿吧，果真漂亮极了。”季雅芬走过去握住寂挽的双手，满面欢喜，转过头对她二姐道。
　　季雅芸眼中有一瞬的哀意，随即笑笑，点点头。
　　“姐，那。。。你准备什么时候送寂挽回去？岩亭他其实一直都在等你回去，这些年，他也不好过。”
　　“我不打算送寂挽去那里，我这次其实也不是自愿回来。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季雅芸笑笑，看着挽着她手臂的女儿，觉得她似乎闷闷的，也是，自己对女儿欠了许多解释。
　　“雅芸，这就是你不对了，既然回来了，就不能在娘家多住一阵子？”叔父季项礼从后面走来，身边是季家的掌家者季雅芸兄妹的父亲季项雄和他的夫人。
　　“你又想去哪？！不孝女！你老实告诉我，那个待在穆家的孩子和你身边的这个，哪个是你的女儿！”季项雄显得十分愤怒，拄的拐杖在地上狠狠的敲着。
　　一家子的人都慢慢从门后走了进来，一个个脸上都有着或多或少的表情，讥笑，不屑，同情，担心，麻木。
　　穆寂挽瞧着大厅这些人，心中已经有什么燃烧殆尽，是期望，幻想，或者什么也不是了。人群中，她望见一个熟悉的面孔，季世，正一脸慵懒的眯着眼，仿佛只是在欣赏一部戏。
　　人生本就如戏，只是身为戏中人的她感觉很不好。
　　季雅芸一一扫过，将女儿向前带了半步，冷笑：“我不孝，是，一个不能为季家做贡献的女儿，还有什么用？你们牺牲我的幸福就罢了，我绝不允许我的女儿再步后尘！我是不会回京的，寂挽也不会回去。”说完季雅芸就不住的咳嗽，脸色本就不是很好的她，现在看起来更是苍白病态。
　　“二姐！你不要这样。。。”季雅芬神色为难的上前，想牵住她的手臂，被季雅芸侧身避开。
　　“你，你，好！九年都磨不掉你的性子！当真以为季家无人了吗？你要走就走，再不许回来！滚出季家！我季项雄没有你这种女儿！”六十多岁的人，发起火来就像年轻了十岁，中气十足，火气逼人，穆寂挽被吓了一跳，连忙抱紧母亲的手臂，这爷爷一点也不似她想的那般慈祥，还有这一家子，都让人无比失望。
　　“好了，好了老爷，当心身子，雅芸好不容易回来一回，我们母女还未说说话，你就要把人往外赶，再怎么说，她也是你的女儿啊！”一旁的季太太望着季雅芸母女，看着她从小疼爱的唯一的女儿这些年瘦了好多，性子也冷淡了很多，心下极不是滋味。这九年来，她一个人带着孩子，究竟受了苦楚。
　　季太太想着，抬手抹泪。
　　“是啊，父亲，二姐只是气话罢了，就原谅她这次吧。”季雅芸赶忙附和赔笑，挽着季项雄的手摆出撒娇的样子。
　　季项雄膝下有四儿两女，两女便是大夫人所生的季雅芸和四姨太生的季雅芬了，四姨太年方十八的时候便跟了季项雄，在女人最是风华的二十几岁时，因为生下季雅芬难产死去了。
　　所以季项雄最为疼爱这个女儿。
　　重重的哼了一声，走上楼去。
　　“都散了吧。”季太太有气无力，“雅芸，寂挽，你们俩跟我过来。”

　　二楼，季雅芸的卧室，或者说，出嫁前的闺房。如今 ，里面的东西依旧保存着，未动分毫，一切都等待着主人的回归。房间干净亮丽，甚至添了许多现代时尚的用品，足以看出季太太对女儿九年来的思念。
　　“妈，我不回去。”
　　“你是只会说这一句话了吗？”季太太年纪约五六十之间，保养得体，容貌间依稀望得年轻时的美艳。一身富贵华容的旗袍，裹着一件印泰花的织布绒披肩，一举一态，含着贵气教养，纵使她现在被丈夫和女儿之间夹着，忧烦无奈极了。
　　叹了口气，不再看女儿，转过脸，打量着九年未见的外孙女。
　　“寂挽，这些年，苦了你了，你母亲这倔强的性子也不知随了谁！带你这一走就是九年，前个几年我们竟是一点也不知，后来还是你三叔去了趟京，才知道的。找也找不到，那穆家也不提这事！真真可恨！我这做母亲的还在想，唯一的女儿竟这般狠心，连外孙女一面也不给我见！”说着，眼中又湿润不已。
　　“妈，对不起。”季雅芸上前，拥住母亲，也抹了抹泪水。
　　“我只问你，当年和穆岩亭究竟出了什么问题？那穆家现在的那个七小小姐穆季莞又是怎么回事？”
　　“当年的事，我不想再提，若要我再踏进穆家，女儿着实不想！那穆家的季莞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不过约是哪个姨太生的，替换来的，掩人耳目，留个面子吧。”季雅芸说到这，脸上浮出一抹讥笑，哀伤。
　　“唉，偏偏这穆家现在换了掌家人，一定要你回去。我瞧着穆岩亭对你还是有情的，自你刚回来，他的人就已经在季府外候着了。”
　　季雅芸刚要张口说话，季母又道：“你不想，总不能让孩子也不想吧！那可是她的父亲！总不至于一辈子见不上一面吧！”
　　“其实。。。”季雅芸脱口而出两个字，立刻又停住，神色僵硬。
　　季母覆在她耳朵边，低声说了几个字，使得她脸色更加苍白。
　　“我为这季家操劳了半辈子心血，好孩子，日子怎么过美满，怎么过更好，我都知道。”“好了，你还欠了寂挽许多解释。”说完，开门走了出去，离开前，看着呆滞的女儿，深深的吸了口气，生活在这种家族，也只能担住这种命运。母亲只能为你选一条最好的。
　　母女静坐良久，穆寂挽才缓缓开口，“妈。”如今才明白，原来母亲不愿提及的背后，究竟是怎么样的无奈和伤心。家人的逼迫，总也逃不过的利益的牺牲。这就是所谓的大家族吗？繁华的生活，光鲜的外表，不自由的意志，何尝不是枷锁。想来，到不如那青石小镇来的古朴随意。
　　季雅芸瞧着女儿，心里想，或许往事，便不要再提了，为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