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自流年，北华如归》枳枝

3、【三】

　　金陵，季家。
　　雕花的橱窗，精致对立的明清釉瓷，古色古香，厚实的地毯，宽敞的沙发，柔软考究的檀木花床，楼梯处的脚架与橱画，西式进口的洋电话，古典与现世纪的结合，每一件东西都十分讲究。穆寂挽想，可能这就是世家古韵的岁月与积淀吧。
　　下了楼，女仆正在准备早餐。寂挽拉住一个正在清扫的妇人，轻轻问：“请问你知道我母亲她在哪里吗？”穆寂挽刚刚去过了母亲的房间，里面并没有人。
　　这幢盛丽古典的大宅，这个清晨显得十分冷清，明明昨晚，还有那么多的伯父叔父，婶婶小姑。
　　想起昨晚，她们刚刚到这里，进厅时，里面已经有很多人聚在厅里。这些人，她一个也不认识，母亲为她一一介绍过来。
　　她现在对季家算是有了大概的了解。
　　“今天一早，二小姐便和老爷、夫人他们去祖宅祭拜了，估计是会晚上才能回来，您就先吃早饭吧。”那妇人言语间也没有多恭敬，甚至都没有看她。
　　是啊，祭拜祖宅，全家都去了，为什么独独留下我一个？其中缘由，不想而知，不过是一句外人而已。也难怪佣人的敷衍态度了，穆寂挽心里却也没什么失落，这些亲人，于自己来说本也不亲，亦是可有可无。
　　餐桌前坐下，她舒了口气，好在这季家还不至于扣克她的早餐，执起瓷质的汤勺，她抿唇一笑，虽说季家待她不怎么样，好歹也是世家大户，怎么会锱铢必较一顿早餐？自己真是小家子气了。
　　季世刚下楼，便看见餐桌前端坐的少女，松软的头发自然垂下，脸蛋白皙，一双美目盈盈有神，红唇刚好扯出一抹极淡的漫笑，着了一件淡色的古色旗袍，恰衬出少女清秀素雅，整个人沐在透过窗子的阳光下，漂亮极了，小口小口的悠悠的喝粥。
　　随手扯住一个仆人，问道：“她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满脸兴趣。
　　“世少早，您昨个回来的太晚，这是昨个午间刚回来的芸二小姐的女儿，夫人让我们称她寂挽小姐。”
　　走过去，随手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拿过空碗递给仆人。
　　穆寂挽自他走来便看到了，来人穿了现下公子哥流行的西装，面目倒是俊朗。不过……他是谁啊？昨晚貌似没有见过，瞧这年龄应该是哪个伯父的孩子，或许是表哥。不过，在未知他人底细之时，话还是少说为妙，所谓言多必失嘛，穆寂挽目光一转，快速的想到。
　　“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还是我长的帅？”季世也回视过去，正对上一双充满探究的水眸。
　　寂挽也不惊慌，点头示意，回以疏离有礼的微笑，低头，喝粥，吃小菜。
　　“你为什么不理我？哦，你在想我是谁是吧？我是。。”还未讲完，便插进来一道低沉清冷的男声，“世，我先走了。”
　　两道视线齐齐转向楼梯口的男子，“北归，干嘛那么急，有什么事吃完早饭再去也是一样，快来，你堂妹也在这。”
　　男子的视线越过季世，对上穆寂挽，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说他含情，却又冷淡至极，黑亮精明却又深谙之极，眉目上挑，薄唇微抿。绝非善类。
　　这样洞探人心的目光让穆寂挽极不舒适，收回目光，想着早餐也吃的差不多了，拿了两块面包准备上楼。
　　刚站起身，穆北归已经走过来坐下，仆人立刻为他添上粥。
　　其实连他自己也没想明白，怎么就鬼使神差的走了过来，本来是要去军务所直接处理公务的。
　　“我吃好了，请慢用。”
　　“等等，我听说你是二姨的女儿？可是我记得二姨只有一个女儿啊？而且我三年前见过，长相完全不一样。所以我们要互相重新认识一下。”季世夺去她手中的牛角面包，迫使她坐下。
　　穆寂挽被抢了面包，心中总是不开心的，面色仍是不动声色。而且，三年前，自己也没有见过季家的任何人吧。
　　“季世，季家大爷的次子，就是你的大表哥。至于他。。。你应该认识吧。”声音玩味，目光转向穆北归。
　　“不认识。”老实的摇摇头。
　　“表妹，敢问你芳名是。。。”
　　“穆寂挽。”
　　“那没错啊，整天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连自己的堂哥也不认识，不可能吧！”季世挑着眉，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显然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
　　喝粥的男子，手指微微一顿，套出帕子擦了擦唇，“我第一次见她。”
　　看向她，神色有些意外，轻启薄唇，“寂挽？是哪个寂哪个挽？”
　　穆寂挽听到他口中吐出的这两个字，带着清冷的好听。不由微怔，“寂寥青山雪的寂，伊人无处挽的挽”
　　“你不是吧，你们不都是穆家的子孙吗？！难道真的一次没见过？连名字也不知道？怪事！不过以你的风格，有可能。”季世饶有趣味的看了一眼穆北归。
　　“穆家子孙？”穆寂挽好像发现了重点，眼眸间点上些许亮彩。这种话题，让她有了继续闲聊的兴趣。
　　“我姓穆没错，只是从小到大，母亲从未与我说过穆家或者季家，我也从未跟他生活在同一屋檐。”平淡的语气，只是双眼恐怕在冒光。没错，她期待知道关于这突然冒出来的季家，还有母亲从不谈及的穆家，都是怎么回事，还有，他们似乎了解她这穆姓的身世。
　　“什么什么？哇，就三年没见而已，表妹你不仅长相变了，怎么你的生长环境都不对了？北归，你快给我解释解释。”季世虽然语气表现的焦急不解，事实上，他的脸上挂着玩味有趣的笑。
　　“我是有一个堂妹，是穆家五爷穆岩亭和季家二小姐季雅芸的女儿，叫穆季莞，只是季是季姓的季，莞是莞尔的莞。”穆北归寻了个舒适的姿势，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面，看向她的目光颇有深意，这是他感兴趣时惯有的动作。
　　看她的神情从困惑、惊讶、沉思，再归于平静。
　　“她从小在穆宅长大，而且，三岁的时候便与生母分离，一直由穆二夫人带大，今年大概十五了。”
　　“这么说，此寂挽不是彼季莞？有意思，莫不是二姨觉得思女难解，故意领养了一个女儿，取同音名？”季世又开始随口漫说。
　　“不可能！”站起身来。
　　穆寂挽的脸一下子苍白。层层追逐之下，所听到的，与自己想到的，天差地覆。短短瞬间，养育了自己十几年的母亲就不是自己的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胡言乱语，不听也罢。
　　“抱歉，失态了，我先上楼了。”今晚母亲回来再问她好了，压下思绪，不去再想。
　　季世觉得自己或许说错了话，抬手想要拦下她，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按下了他。
　　穆北归扫了眼她离去的背影，“随她。”
　　说完，也站起身，离开。
　　金陵的柳絮正空中弥漫，随风清扬。
　　穆北归招了招手，陈盛俯身上前，“少将有什么吩咐。”
　　“去给我查清穆寂挽的身世，详细。”
　　“是。”陈盛抬头看了眼季家二楼，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