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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老朋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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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特觉得,最近蜘蛛兴奋得有些诡异——他在这栋屋子里到处游走,身上的每个细胞里,都透露出一丝名为快乐的情绪——这种不同寻常的事儿,理所当然的,引起了拜特的注意。
“你很高兴?”拜特拦住了那个在屋子里不断用蛛丝上下滑动的蜘蛛。
“当然。”蜘蛛快乐地摇晃着身体,“我的朋友要来了。”
“朋友?”拜特敏感地觉得有些不对,他没法想象斯柏德的朋友,因为他觉得那就是灾难的代名词。
“是的,我的朋友。”蜘蛛挥舞着自己的“手”,“并且还是我的初恋。”
“一只硕大的母蜘蛛?”拜特问。
斯柏德狐疑地看着拜特,“我似乎从你的语气里听出了嘲讽的意思?”
“不。”拜特立即说,他看着斯柏德,“为什么在之前的几十年里,我从没有听过你的这位朋友和初恋的存在。”
斯柏德支吾了片刻。拜特敢打赌,蜘蛛在过去的几十年里,肯定遗忘了这位初恋的存在。
“因为那会儿他还不需要我的帮助。”斯柏德终于找出了一个好理由,“他希望在我们这儿借助一段时间。”
“你又告诉他,其实这并不是你的房子吗?”拜特问,“你真正拥有的空间大概也只有一个火柴盒那么大。”
斯柏德沉默了片刻,然后才语重心长地对拜特说,“以前这片大陆都是我的地盘。”
“几万年前?”拜特问。
“厄……”斯柏德举起了自己的腿,他看着自己的脚,似乎想通过这样算清楚自己在这片大陆上横行,是多久之前的事儿。
“你得用上你的腿毛。”拜特说。
看着自己浓密的腿毛,斯柏德最终放弃了计算,他当然明白拜特的意思,只是他和他的朋友已经几千年没有见面了,他很想他。
“我们见面的时候,我还只有手掌那么大。”斯柏德用一副回忆过去的模样,对拜特说道。
“他是你的食物?”拜特问,请原谅他的无礼,因为在他的记忆里,这种肉食性的可怕怪物,似乎把很多生物都当成了自己的食物。
“不,不。”斯柏德连忙说,“我们是好朋友。"他想说更多关于他和他的朋友以前的事儿,但是,显然那有些太久远,所以他已经记不清了,“我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没有成年。”说到这儿,蜘蛛看见了蝙蝠不赞同的目光,“那时我也是只小蜘蛛。”他这样争辩道,“我们分开得太早,我甚至以为他早就死了。”
“死在成年之前?”拜特问。
斯柏德认真地点头,“他们想成年是一件挺困难的事儿,总有一些人试图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斯柏德的叙述令拜特有些好奇,虽然他知道,有些生物的成年意味得就是一场灾难,所以总会有人阻止,但是显然,斯柏德口中这位朋友的生活环境,更加严峻。
他很好奇斯柏德的朋友究竟是什么生物,以及,他们是怎么再次联系上的,当他询问斯柏德这个问题时,就见到蜘蛛落在电脑上,“当然是通过网络。”蜘蛛得意地说,“我通过一个社交网站,找到了他,现在我们每周都会聊一聊。前几天他对我说,他的家被洪水淹没了,所以希望能来我这儿住上一段时间。”
拜特看着站在电脑前的那只蜘蛛,突然觉得斯柏德说得也许不错,自己真是一个彻底的老古董,他甚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远古时代的怪物,热衷于在社交网络上交友——难不成他们准备拿出那些可怕的藏品,对自己的网友炫耀吗?
就在拜特思考这个问题时,斯柏德已经欢快地打开了电脑,他熟练地蹦跶着打下一些字,然后示意拜特来看看他朋友的照片。
那是一块模糊的半透明的东西。
“这是什么?”拜特问。
“我朋友的鳞片。”斯柏德说,“他身上的鳞片都快被那该死得洪水泡脱落了。”
拜特看着那块鳞片,虽然因为过于巨大,令人有些难以猜测它究竟来自于哪种生物身上,但拜特觉得,那大概是一块鱼鳞。
“你的朋友是鱼?”拜特问。
斯柏德点头。
讨厌水的鱼……拜特的脑袋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相当糟糕的答案,由于这个答案太过糟糕,拜特心底甚至有了离开这儿的想法,“什么鱼?”他觉得事情应该不会那么巧,毕竟那种鱼的数量已经相当稀少。
“莫斯特鱼。”斯柏德说,他看着脸色出奇糟糕的拜特,“怎么了?”
拜特没有回答斯柏德的问题,他已经在考虑离家出走的可能。虽然在过去,很多生物的成年都是一场灾难,但是显然,没谁比得上莫斯特鱼。拜特虽然知道斯柏德的朋友已经成年,但是本能的,他还是不想去面对这种故事里存在的生物。
是的,在拜特还年幼的时代里,莫斯特鱼就已经成为了几乎只在故事里存在的生物。
8
事实上,拜特很难形容自己听到莫斯特鱼时的恐惧,因为从任何一件事上看,莫斯特鱼并不难相处,至少和食肉大蜘蛛相比,是这样没错。
它性情温顺,除了体型巨大和成年时会吸收太多能量外,几乎毫无缺点。
但即使这样,拜特对于莫斯特鱼的到来,还是相当恐惧,他甚至有了离家出走的冲动……不过当意识到这种想法可能会斯柏德嘲笑五十年后,他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听说莫斯特鱼会飞。”拜特站在斯柏德身边说,他看着周围的人群,不太明白现在他和斯柏德为什么会在机场里。
“但是费斯说他有些恐高。”斯柏德替他的那位怪物朋友解释道。
“哦,好借口。”拜特说。
斯柏德没有理会拜特的坏情绪,他已经沉浸在了和自己的好友及初恋的再次相遇中,“我记得他有一头相当长的头发。”
拜特不明白为什么一条鱼会长头发。
“那会儿他只有这么高。”斯柏德说着做出了一个手势——大概只到他现在的腰部。
但是现在却变成了一个大怪物,拜特想,他觉得自己如果带相机的话,也许可以试着把这些照下来,然后照片的名字应该是——《远古怪物的聚会——巨鱼和食肉大蜘蛛》。
他甚至想到了自己来机场的前一天,和万帕尔的对话。
“你要去见莫斯特鱼?”万帕尔惊恐地看着拜特,活像他现在已经变成了他最恐惧的蜘蛛。
“大概是。”拜特说,万帕尔同情的目光令他觉得有些不自在,于是换了个地方挂着,“莫斯特鱼很温和。”
“但是他们是那样恐怖。”万帕尔缩成一团说,这会儿那个驱魔人不在家,所以他们都变成了蝙蝠的模样,“我几乎不能想象那样的故事,你知道的,莫斯特鱼的成熟就是一场灾难。”
是的,他当然知道,蝙蝠想,这些可怕的怪物在尚未成年时,只有手掌大小,喜欢在空气里生活,看上去温和无害,但是等他们成年的那一瞬间,他们的身体会快速成长到50英尺长,这种快速的生长需要大量的能量……所以莫斯特鱼的成熟才是一场灾难,他们成熟需要的能量太多了,几乎可以毁了一个地方。
“他的朋友是一条成年的莫斯特鱼。”拜特试图说服万帕尔,当然也是在说服自己。
“但那是条莫斯特鱼!”万帕尔加重了语气。
“他们性情温和。”
“他们是莫斯特鱼。”
拜特沉默了片刻,“或许你不该来人类的世界。”
万帕尔警惕地看着他。
“你瞧,现在你变成了一个十足的蠢货。”拜特说到这儿,突然停住。
“我闻到了讨厌的味道。”他说,然后不等万帕尔做出回应,飞快地从窗户里逃离了这栋公寓。他讨厌那个驱魔人,他觉得自己也许得向那个女暴君提一下这件事——她的儿子现在正给一个驱魔人当宠物。
就在拜特思索着这件事时,他身边的斯柏德突然动了,他看着斯柏德走到一个男人的身边,然后两人交谈了起来。
接着,斯柏德带着男人走了过来。
那是个长发的男人,身高比斯柏德还要高上一些,他穿着合体的西装,过长的头发扎成一束,放在了胸前。
看上去温和无害。
但是拜特却僵住了身体,他能感觉到到一股强横的气息,带着一种古老陈旧的味道。
他虽然没有见过莫斯特鱼,但是此刻,他却异常明白,站在自己面前的,肯定是那个只有传说里才存在的莫斯特鱼。
没准还是这世界上的最后一只。
9
最后一只莫斯特鱼,听上去简直是个奇迹。
拜特心情糟糕地看着这条活着的传奇,没有迈动步伐。
倒是那条鱼丝毫不介意拜特的态度,他来到拜特的身边,像见惯了这种被自己吓得没法动惮的生物。
“他是我的朋友。”斯柏德说,他像是没有注意到这儿的险恶氛围一样,用一种该死得令人牙疼的甜蜜欢快语调说道。
就像是个介绍自己的前女友给现女友认识的愚蠢男人。
拜特打量着莫斯特鱼,最后伸出了自己的手。
莫斯特鱼也是。
拜特虽然没法“看见”费斯,但这并不妨碍他观察这位突如其来的客人,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哪儿见过这条鱼,“我似乎见过你。”拜特说。
斯柏德震惊地看着拜特,似乎是没想到自己居然会从这个古板的家伙口中,听到这样拙劣的搭讪话语。
“三十年前,一张报纸上。”拜特回忆了一下说——那会儿他还能看见一些东西——他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上面说,你死了。”
费斯讶异地看着拜特,“你看过那张报纸?”他想了想说,“这其实是个意外。”
“他们以为你死了。”拜特说,他记得那一切,因为那上面的用词太过夸张,活像他们失去了一个世界一样。
“我只是睡着了。”费斯说到这儿时,表情有些尴尬,“那会儿我太累了,于是便钻到地底睡觉……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年后了。”他想了想说,“你知道的,对我们来说,时间的流逝唯一的意义,大概就是遗忘。”
拜特从费斯那一长串的话语中,得出了一个信息——这条鱼某天睡过头了,于是,所有人类都以为它遭遇了不测。
“最近你醒了?”
“我的家被洪水淹没了。”费斯说到这儿时,有些不快,他甩了下自己的手,像是准备甩掉那些黏腻的水汽一样,“所以我联系了斯柏德。”他说着搂住了斯柏德的肩膀,“他说他有一间大房子。”
拜特看着说谎的蜘蛛——这会儿他的表情看上去很尴尬。
“谁想在自己的初恋面前丢脸呢。”
拜特觉得,蜘蛛此刻的脸上,写满了这句话。
“你的房子在哪儿,斯柏德?”费斯问,丝毫不知道他朋友内心的挣扎。
斯柏德看着费斯,就在他准备承认自己的房子只有一个火柴盒那么大时,拜特突然开口,“橡树街。”
斯柏德怀疑地看着拜特,虽然他现在很少出门,但他知道,那儿的可是有钱人聚集的地盘,他从不知道,自己的朋友何时累积了这样的一笔财富。
“那是栋老房子。”拜特对费斯说。
费斯眨眨眼,“它漏水吗?”
“不。”
“那它就是栋好房子。”
斯柏德带着费斯来到他们的车旁——是的,为了不让自己在初恋情人面前太过丢人,他还租了一辆汽车。
“你的汽车?”费斯问。
“是的。”斯柏德说,表情带了点沾沾自喜,“你喜欢吗?”
费斯端详了片刻,“有些小。”他说,然后拉卡车门坐了进去。
斯柏德看着自己的小汽车,再回忆了一下费斯的巨大身躯,觉得自己朋友的这个说法也许没错——也许他该租一辆大巴的。
不过这点小失误丝毫不能影响斯柏德见到自己初恋情人时的热情,他钻进驾驶座,招呼站在一旁的拜特。
然后他发现拜特有些不对劲。
从之前见到费斯后,他似乎就一直这么沉默着,斯柏德有些担心地看着他,在费斯没有注意到的角落,轻轻戳了下坐进车里的同居人,“你在担心什么?”
拜特把头转向他。
“那栋房子是不是你租来的?”斯柏德表情神秘地问。
拜特的表情很平静——斯柏德觉得他多半是还不会控制变成人类后的自己的表情——他碰了下自己的脑袋,“我只是有些记不清具体位置。”
哦,得了。斯柏德想,他握住方向盘,已经觉得自己的这位朋友在胡扯了,他有些担心的通过后视镜看着费斯,发现对方更感兴趣地看着窗外,短时间内没法发现他们这儿的小动作。
“其实我不介意的。”斯柏德对拜特说,“你知道,我们都很穷困。”他的声音很小,只能令拜特听见。
拜特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奇怪,他似乎不敢相信这只蜘蛛居然这样直白,“我有个疑问。”他说,“为什么你会这样穷困?”
拜特试图去找寻这只蜘蛛这样穷困的原因,毕竟他们活了那么久,就算是再不擅长储蓄的生物,也该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一笔财富。
或者可以这么说,有些时候,时间就是一种财富,毕竟只有时间才会让你几百前买的小玩意儿,突然变得价值连城。
“为什么你们都这么问?”蜘蛛的声音听上去很困惑,“我只是一只蜘蛛。”他说,“一只蜘蛛能有什么财富?一张蜘蛛网?”
拜特确定,他问了一个蠢问题。
他突然失去了和斯柏德攀谈的兴趣,他能感觉到后面那条鱼的视线,虽然很隐蔽,他知道他铁定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恐怕这儿只有斯柏德以为,他还隐瞒得很好,并没有给自己的朋友发现真相。
拜特靠在椅背上,他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强横的气息——
那条鱼。
“斯柏德很可爱。”他小声在拜特耳边说。
拜特移动了一下`身子,他不太想和莫斯特鱼交流。
“你们在说什么?”成功发动汽车的斯柏德问。
“我觉得他有些眼熟。”费斯向自己的朋友这样解释,他就像没有发现拜特的抗拒一样,轻轻靠近他,“我们见过吗?”
“我想并没有。”拜特说,费斯的气息令他觉得有些不安,这没法掩饰,是从心底深处生出的本能抗拒。他侧了下`身体,让自己尽量离费斯远些,“我不太习惯和陌生人交流。”他说。
“他有些害羞。” 斯柏德在一旁说,他正在摆弄导航仪,因为他也不太清楚,橡树街在哪儿。
面对拜特的抗拒,费斯礼貌地将身体后退了点,他摆弄着自己的长发,“这儿的变化可真大。”他看着窗外的街景,不太清楚自己现在经过的是什么地方,“我记得我以前来过这儿。”他说,“这儿以前没这么多的……恩,建筑。”
“我几百年前来这儿的时候,这儿还都是些小树苗。”拜特说。
费斯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失礼的举动,否则他不明白,为什么斯柏德的同居人,这样讨厌自己……他在后视镜里看了下自己的模样,确认自己并没有因为沉睡二十年,多出点皱纹什么的,鱼皮依旧十分光滑,难不成这些人的审美变化了?
费斯惊恐地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他仔细盯着前面一无所知,专心开车的蜘蛛,观察着对方的脸,“有姑娘喜欢你吗?”他问。
蜘蛛的身体突然僵硬了起来,他有些不自然地笑了几声,“为什么你要问这个呢?”
“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费斯用一种不容置疑地坚定口吻说。
“……她们见到我总是尖叫。” 斯柏德诚实地回答。
“兴奋的那种?”费斯不太满意这个答案,追问道。
“不,是恐惧的那种。”拜特说,“没姑娘喜欢他,当然,男人也是,他是一只孤独的蜘蛛。”
得到答案的费斯绝望地看着斯柏德和自己一样英俊的脸(以过去的审美来说),他没想到,现在斯柏德已经丑陋到了会令人恐惧的程度。
费斯打开车窗,他试图看看符合现代审美的脸,却得到了一个姑娘的尖叫。
她尖叫地看着他,嘴里念叨着什么也没听清,大概是被他恐怖的外表吓到了吧,费斯想,或许飞机上的那些乘客也是,所以他们不敢和他搭话,每次在他想要说话的时候,他们都是那样紧张。
没准我应该再睡几十年,费斯想,也许几十年后,人类又开始流行他这样的相貌了呢。
丝毫不知道造成了误会的斯柏德正开心地和拜特做些小的交流,“你什么时候买的房子?”
“很久之前。”拜特说,他小心观察着后面那条鱼,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唉声叹气。
“你可真有钱。” 斯柏德用一种甜腻的令人牙疼的嗓音说,他羡慕地看着拜特,“你是一只有钱的蝙蝠。”
“我曾经也很有钱。”费斯突然凑上来说。
“你擅长做什么呢?”拜特问。
“我?”费斯努力思考了下,“我擅长很多事情。”
“例如?”
“例如睡觉、睡觉、睡觉,还有吃饭。”费斯掰着手指数了半天后说,拜特不太确定。他是不是按照自己每天的日程说的。
“这些能赚钱吗?” 斯柏德怀疑地问。
“我还很擅长展示自己。”费斯说,他挺起胸膛,然后又在想到了这个审美令人绝望的世界后,迅速萎靡了下去,他百无聊赖地给自己编了辫子,打消了之前想去寻找过去的熟人的念头。
哦,除了一个人。
“我想见见一个人。”他对蜘蛛和蝙蝠说,“他是我过去的经纪人。”
“他是谁?“斯柏德问。
“艾伯特?”费斯有些不确定地说。
拜特觉得这名字可真是熟悉,他突然想起来,就在几天之前,他才在万帕尔那儿听过这个名字,瞧瞧他当时是怎么说的——
“他可真是个吸血鬼,。”万帕尔用一种充斥着抱怨的语气向拜特说。
“谁?”拜特问,“恕我直言,你这句话中的吸血鬼,听起来可真不友好。”
“千万别跟那个暴君复述我刚刚的话,她是个疯子。”万帕尔说着换了一种方式,“我的老板艾伯特,他简直比那些该死的驱魔人还要惹人厌。”
拜特思考了片刻,还是没有提醒万帕尔,他口中“那个该死的驱魔人”刚刚已经回来了,似乎也听见了他的话。
“我可真想见见他。”费斯抓着自己的辫子说,“他可爱极了,看见我的时候,总是脸红。”
拜特决定,他一定要让费斯见到艾伯特,没什么比这更有趣了。
10
拜特的屋子在橡树街的尽头,一个有些偏僻的角落,看上去已经很久没人居住,至少斯柏德是这么认为的。
他有些艰难的抬头(因为他不太想面对这个现实),看着这栋已经被抛弃许久的房子,“一间鬼屋?”
“别说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拜特说,他从后视镜里看着直到现在,还没有打起精神的费斯——看来他被现代人类的审美伤害得不轻,“从这儿进去,我记得这儿有个车库。”他指挥着斯柏德向这栋屋子里面驶去。
“……坦白地说,我不太想听从你的命令。”斯柏德说,他甚至不想多看这栋恐怖的房子一眼,天知道橡树街为什么会有这样一栋活像被所有人遗忘的房子,想到这儿,他怀疑地看着拜特,“你确定没做些见不到人的手脚。”
“我不喜欢你的形容词。”拜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他推开车门,绕过汽车,然后在斯柏德怀疑的目光中,推开了铁门——这东西上面爬满了枯萎的植物。
“你确定这儿没有幽灵什么的?”斯柏德边说边小心翼翼地开着汽车,在拜特的指引下,来到那个好像废弃矿道的车库,他回头,企图在费斯那儿找到些安慰,却见他远古时代便产生友谊的朋友,正对着手中的镜子编织自己的头发(他竟然可以单手做到这些),在接触到斯柏德的目光后,还露出了点笑容。
“这是我今天的幸运发型。”把头发全部编到一边的费斯,这样对斯柏德表示。
“……”这地方不对劲,斯柏德想,从刚才到现在,他所有的朋友都不对劲起来。斯柏德冷眼看着拔走一些杂草的拜特,想着如果这会儿拜特冲自己告白,他都不会觉得惊讶,因为这儿非常得不对劲。
“别坐在这儿。”不知道已经被打上标签的拜特在整理完那些过高的杂草后,回头对坐在驾驶座,丝毫没有来帮忙意思的斯柏德,“这儿需要我们的整理。”
“只有你,拜特。”拜特把安全带扣得更紧了些,“你不能要求一个老人干这些体力活,这有些不人道。”或许是觉得这样还不具说服力,斯柏德下一秒就变成了一只蜘蛛,挂在了后视镜上,企图让拜特明白,这样的自己,帮不上一丁点儿的忙。
所以你觉得让一个看不见的人来整理后院是一个好主意?拜特觉得自己需要和斯柏德谈谈,毕竟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初恋,他们根本不必来这儿。
就在拜特扯开那些杂草,走向汽车,把那只蜘蛛拽下来的时候,后座的费斯突然看向了那栋十分阴森的房子,“……这儿还有其他客人吗?”他询问道。
“……不,应该没有。”拜特有些迟疑地说,因为他很久没有来这儿了,事实上,这里并不算现在的橡树街,或者说,在这个地方还不是橡树街的时候,这栋房子就在这儿了。
“你的管家没对你说吗?”蜘蛛有些嘲讽的声音从拜特的手掌中传来。
对此,拜特的回应是把手中的蜘蛛捏得更紧了些——
“你快要捏死我了。”斯柏德挥舞着自己的爪子,试图从拜特的手心里爬出来。
“我看见了一个人。”费斯对拜特说。
“……”拜特的手顿时变得十分僵硬,而斯柏德趁机从里面爬了出来。
“我就知道,瞧,一间有幽灵的房子。”斯柏德挥舞着自己毛茸茸的腿,这样说道。
斯柏德的话让其余两人……不,两名生物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气氛中。费斯惊恐地抱住了斯柏德身后的头枕,“没准我应该继续待在地下。”
拜特觉得面前的两个生物简直不可理喻,他们就像那些十四五岁的姑娘一样,只要提到幽灵,就开始大惊小怪——当然,这些姑娘多半有些伪装的成分。
而眼前的两个生物,他们的恐惧,多半是认真的。
“或许那不是个幽灵。”拜特说。
“你觉得我们是小孩子吗?”斯柏德问,“我们没那么好骗。”
“我觉得我们应该进去看看。”拜特说,他不确定地把脑袋转向房子,他没法看见幽灵,或者说,很多东西,都是他没法看见的。
“我想回去。”斯柏德嘟嚷道。
“然后让你的初恋住进你火柴盒那么大的豪宅?”拜特在斯柏德的耳边问道。
斯柏德抬头看着拜特,不明白自己的同伴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小心眼。他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眼坐在后座的费斯,想象了一下如果让费斯知道自己所谓的住所只有一个火柴盒大的后果……虽然善良的费斯或许不会表现出什么让人不愉快的态度,但是仅仅是想象,斯柏德就觉得已经足够丢脸了。
没有哪个人愿意在自己的初恋面前丢脸。
就算是一只蜘蛛,也是一样。
“兴许那只是个影子。”斯柏德对费斯说,“比如树枝什么的。”
费斯没有回应,他只是解开了自己的头发,“瞧,书上写的并不对,这不是我今天的幸运发型。”
拜特在费斯说话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汽车,走到了那个活像矿道的停车库前。
“我们不能把车停进去。”斯柏德冲拜特喊道,“这是我们租来的车,我们不能把它放进那个随时会倒塌的地方。”
拜特看了一会儿停车库,然后走回车边,“进去吧。”他看着院子,“汽车就放这儿。”
斯柏德打开车门,和后座的费斯一起来到了庭院之中。
这儿杂草丛生,但斯柏德一只虫子都没有看见,他转头看向那栋老旧的房子,“你多久没来这儿了?”
拜特摇头,他记不清了。
“这至少是三十年的建筑风格。”费斯在一旁说,“瞧,那儿的窗帘动了下。”
斯柏德立即抱住了拜特,他躲在拜特的身后,从对方的胳膊缝隙里,观察着那个据说晃动的窗帘,“在哪儿?”他警惕地问着费斯,试图从那些窗户里,找出正确的那个。
“你让我没法走路。”拜特推开埋在自己手臂和腰部的空隙中的斯柏德。
“不。”斯柏德把拜特抱得更紧了些,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把自己和拜特黏在一起。
他又在拜特的腰部磨蹭了会儿,然后突然变回本来的模样,顺着拜特衣服
的下摆慢慢爬到他的肩头,最后用两条腿抱住了他的脖子,“你要扶住我。”斯柏德在拜特耳边说。
拜特伸手抓住这只烦人的蜘蛛,然后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这儿没有其他人吗?”费斯询问身后的拜特。
“应该没有。”拜特有些不确定地回答,“就像我刚刚说得那样,我已经许多年没有回到这儿了。”
“如果这儿有人居住,不会这样得……破旧。”拜特思考了片刻,最后这样对费斯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