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散》萧露湑

63、嵇山之梦

　　一年前下邑夜奔的曹璺，又怎会想到，一年后自己竟嫁为人妇，被自家夫君带着又夜奔了一回。两人各自给嵇福和婉如、婉兮留了书信，便骑着赤珠出了下邑，直奔铚县。
　　嵇康知道曹璺一直惦念着嵇山下的小院，那里因着两人的相遇相知、相爱相守，而具有了一些不同的意义。他想着带新媳妇去给他爹看看，同时，又算计着山阳家里人多事多，还是嵇山下那清净的小院适合他们这对新婚夫妇。
　　赤珠脚力惊人，虽载了两人，却仍旧一路狂奔，到嵇山时，月才中天。将赤珠随意放在院里休养吃草，两人进了屋里，点灯打水，擦地擦席，随意收拾了一番，天还未亮。
　　一路折腾过来，曹璺有些疲惫，随意梳洗了一下，便躺下睡了。迷迷糊糊中，有一双结实的臂膀从后面将她搂住，紧跟着一具温热的胸膛贴上了她的后背。她觉得脖子和耳根让什么东西啄得好痒，还有一双毛躁的手在她身上到处游动。她一伸手就推开了嵇康的脑袋，又拉住嵇康的毛手，嘟囔道：“别闹了……我好累……快睡吧……”
　　嵇康好似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他看着沉沉睡去的曹璺，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倒在了一边。结婚是件很累人的事，之前几日曹璺累得挨着床就睡着了，他一方面心疼曹璺，一方面不太习惯房外有人值夜侍候，所以洞房花烛之乐是一拖又拖，迟迟没有尝到。常言道春宵一刻值千金，眼见成亲已然四日，他居然都自家妻子一根寒毛都没碰着，漫漫长夜，你让他怎么睡得着。
　　凉快了一会儿，嵇康又贴过去把曹璺搂在怀里，见曹璺睡得香甜，心想今日奔波了一日，着实辛苦，便再让她休息一日，养足了精神，明日定不能再这般窝囊。于是在曹璺后颈吻了一下，也就闭目慢慢睡了过去。
　　这一睡，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两人就着包袱里的干粮吃了一顿，嵇康便骑着赤珠去县城里买些粮食器物，曹璺则趁着白日，把被子晾了，又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在嵇家让嵇母调教了一个多月，曹璺早已不是原来那个动不动就碰盆摔碗的大家小姐了。待嵇康回来时，她早已洒扫停当。
　　曹璺随嵇康抱着粮食进了厨房，本打算就地开始做午饭，却被嵇康推了出去。嵇康说：“我说过，咱们成亲以后，再不让你做这些。”
　　曹璺原来只当他是甜言蜜语，听过就作罢，却没想到他都记在了心里，一时心里又甜又暖，笑道：“我不做你做？！”
　　嵇康笑：“自然是为夫的包下了。”
　　“你行吗？”曹璺在嵇家见惯了嵇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已经不太敢相信懒成那样的他还能做事。
　　嵇康挑眉：“这有何难。原来好像就是我做的吧，你难道忘了？！”
　　曹璺恍然想起来，原来在他们认识之初，还真是他做她吃。见他这么坚定，她便放下袖子，靠在一边看他操持。
　　她喜欢看他高挺的鼻梁，喜欢看他眉峰与鼻梁间婉转的弧线，喜欢看他认真做事的表情。她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这般仔细地看过他了。
　　嵇康一回头，对上曹璺的眸，笑而说道：“嵇夫人，你最好不要这么直勾勾地望着我。”
　　“不让看么？！”曹璺嫣然一笑，“我就要看，你奈我何？！”
　　嵇康缓缓几步走到曹璺身前，低头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晚上你就知道了。”
　　曹璺先是一愣，随后就想到出嫁前一夜，女师给了她一副帛画，让她回去好生研究。她以为是什么《女训》之类教导女人守妇道之类的书籍，接过手来便随手打开来看，刚看清第一幅图就吓得扔出了手去，后来无论女师怎么劝，她都不愿再翻看一图。想起这个，她霎时就懂了嵇康话里的意思，登时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嵇康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已领会精髓，坏坏地一笑，知道好事将近，心潮澎湃不已，再也按捺不住，埋头便在曹璺唇上深深吻了进去。不吻则已，一吻，这欲望就如山洪暴发般势不可挡。他的吻，渐渐由唇蔓延到下巴，到脖颈，手上也没停下半刻。他细密的吻，扰乱了她的思绪，撩拨得她口干舌燥，娇喘吁吁。
　　他忽然身体一僵，将头埋在了她的颈侧，一动不动。她不明所以，只觉得他呼出的粗气，热乎乎地喷在她的脖颈上，有些麻有些痒。半响，他开口说了一句话，声音闷闷的：“……我等不到晚上了。”说完，他一把将她横抱而起，便朝西屋里去了。
　　日落余晖从窗缝里透进来，洒在两个人身上。曹璺靠在嵇康的胸膛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仍自闭着眼睛休息。初尝人事的她，真的有些累坏了。嵇康怀抱着曹璺，手掌轻轻地在她的手臂上婆娑，尽情感受着这从未有过的满足与圆满。
　　“饿了吧？”嵇康在曹璺耳边轻轻一吻，问道。
　　“嗯。”曹璺有气无力地答应了一声。
　　嵇康在曹璺莹白如玉的肩上吻了一下，给曹璺盖好薄被，起身穿上衣衫就出了门去。待他重新回来时，手上已多了一盆热水。他拧了热脸巾，轻柔地为曹璺擦了一遍身子，看着她玉白的肌肤上到处是如梅红痕，不禁又有些心疼，怪自己太过粗莽。不过心疼之余，却是深深的满足。
　　月升树梢头的时候，嵇康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麦粥进了屋里。轻柔地唤醒曹璺，将她扶起靠在怀里，一口一口吹凉了喂她。曹璺要嵇康一起吃，嵇康低头一吻，便分食了曹璺嘴里的麦粥。曹璺脸上又红成了一片，嵇康却笑得煞是温暖好看。
　　晚上，两个人依偎在廊边看月亮，又想起了以前的点点滴滴。曹璺忽然问道：“叔夜，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你又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呢？！”
　　嵇康下巴抵着曹璺的头顶，觉得这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不禁蹙了蹙眉头。
　　如果他告诉她，荒僻的嵇山脚下贸然出现了一位华衣美丽的女子，那女子还在昏倒前伸手想要抓住他，叫他别走——这一切都勾起了他的好奇，引起了他的注意，她会怎么想？！她会不会说：“哦，是不是在那种情景下，别的女人穿成那样子出现在你面前，也能勾起你的好奇心？！”
　　如果他告诉她，其实在他把她救回家的那晚，为了检查她的伤势，他就已经看过了她的身体，她会不会弄死他？！他知道她肯定弄不死他，但她肯定会说：“哦，你是因为看过我的身体才喜欢我的啊，那是不是随便哪个女人，只要让你看一眼她的身体，你就会喜欢上她？！”
　　如果他告诉她，看了她的身体只不过是刺激了他作为男人的那一部分存在，而他对她真正砰然心动的，却是她一身素洁白衣，站在一树紫薇之下，飘然独立的样子，她会不会感觉好一点？！显然，她还是有可能会刁难道：“哦，是不是随便哪个女人，只要一身白衣站在紫薇树下，你就会心动？！”
　　如果他告诉她，她穿上他的蓝衫子，女扮男装，策马而去的模样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时时萦绕在他心头，她听了会不会心里很甜？！还是说，她又会问他：“哦，原来你喜欢女扮男装啊，是不是随便哪个女人，只要女扮男装，你就会刮目相看，念念不忘？！”
　　如果他告诉她，他嵇康从小到大最怕见到陌生女人，女人一见到他，无论老的小的，美的丑的，已婚的未婚的，都喜欢往他身边凑，所以当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视而不见，将他推得远远的时候，他便再也放不下她了。她又会不会心里很美？！或者，她还是会说：“你这不是犯贱吗？！是不是换个女人，只要对你爱理不理，欲拒还迎些，你也就巴巴的上钩，放不下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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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无论他回答什么，她都有可能会无理刁难，他还不能说不能骂。一个不小心，浪费了花前月下大好时光不说，还有可能矛盾升级影响夫妻感情。所以聪明如他，果断决定，打死都不能说得太具体：“不知道。反正一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了你，像着了魔一样，眼里只能看到你一个人，时时刻刻都想跟你在一起，总想把你锁在我身边，永远陪着我。一刻见不着都会心慌难受。没事就总会想些有的没的，就算知道是假的，心里也高兴。”
　　曹璺嘴角开出两朵美丽的梨涡，问道：“你都想了些什么，也说给我听听。”
　　“你确定要听？！”嵇康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要听。”
　　嵇康俯在曹璺耳边说道：“今日你已让我美梦成真。”
　　曹璺霎时烧红了耳根，气得提起小拳就开始捶打嵇康的胸膛，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嵇康抓住曹璺的手，在她拳头上印下一吻，笑说：“我就喜欢看你害羞的样子。”说着，又覆上了曹璺的唇。
　　两人一阵深深的缠绵，头抵着头一起喘气。嵇康柔声说道：“璺儿，再给我圆个美梦好吗？！”
　　曹璺望着嵇康的眸，等着他说。嵇康哑着声音说道：“给我生个孩子吧，我们的孩子！”
　　曹璺一颤，望着嵇康眼里的星星，娇羞地点了点头。
　　月光透过屋檐，无声洒落在一双人儿身上，莹莹如玉，煞是好看。

作者有话说

　　嵇叉叉：泪奔了，我终于要出来了，憋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