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散》萧露湑

62、喜结连理

　　那日，到嵇康回来时，一切早已收拾妥当。嵇康发现了曹璺的伤，曹璺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嵇母、妙华老妇又都缄口不提，旁人也不知晓，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过了几日，用晚饭时，嵇母忽然放下碗筷，对嵇福说：“阿福，明日你就不用下地了，地里的事先交给你媳妇。”
　　饭桌上就嵇母、嵇福、嵇康三人。曹璺也就第一日来家里的时候，以客人身份上了次台面。那以后也都是跟着各位嫂子在厨房里用饭。
　　嵇福放下碗筷，问道：“娘是有事情要交代我去做么？”
　　嵇母扫了一眼嵇康，嵇康正津津有味地吃着自己的饭，他对家里的事向来不甚关心。嵇母“嗯”了一声，不动声色地说道：“你明日一早去趟城里，请个官媒，择日同你一起去一趟沛国。”
　　嵇康一听，一口饭呛了出来，亏得他反应快，及时侧身到了一旁，这才没污了一桌的饭食。只听他咳嗽不停，连耳根子都震红了。
　　“这么大的人了，还是这么沉不住气，吃了饭都不让人省心……”嵇母边数落边移到嵇康身旁帮他拍背抹胸。
　　嵇福连忙去倒了碗水来，喂嵇康喝了两口，嵇康才慢慢缓过了劲儿来。刚舒缓一些，嵇康就抓住了嵇母的手问道：“娘，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嵇母白了嵇康一眼，回道：“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嵇康喜不自禁，扑上去抱住母亲，不住地喊着：“娘，娘，您同意了，太好了，太好了……”
　　嵇母本还有气，让嵇康这么一抱，看他欢喜成这样，也跟着笑了起来。
　　厨房里几位妯娌早就用完了饭，大嫂二嫂去了堂屋侍候，梅香去了后院打水，曹璺一个人在厨房里收拾。陡然听得脚步匆匆，曹璺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你慢点，小心摔了。”相处的时日久了，光听脚步声她也知道是谁。
　　嵇康那里慢得下来，几步上前，伸臂就揽上了曹璺，紧紧地搂着她的肩膀。曹璺感受着他起伏的胸膛，跳动的心脏，见他半天没说话，便偏头往他鬓角上蹭了两下：“怎么了？”
　　“我太高兴了，”嵇康伏在曹璺肩上，“璺儿，娘同意了，我们可以成亲了，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曹璺心里虽然早就有了计较，但几天下来，没见任何动静，不免还是有些担忧，如今猛然听嵇康一说，心头大石顿然放下，不禁也有些难以抑制的激动，流下了泪来。眼泪滴到了嵇康手上，惊觉的嵇康连忙将曹璺转过身来，又是心疼又是高兴地给她擦了泪痕，说道：“我以后再也不想看到你流眼泪了，就是高兴的也不行。只准笑，不许哭。听清楚了吗？！这是为夫的第一项号令。”
　　真没见过这般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人。八字还没画全，就开始发号施令。曹璺破涕为笑，在嵇康手臂上打了一巴掌，又被嵇康搂到了怀里。两人一阵蜜语柔情，门口的梅香见了，淡淡一笑，又提了水桶回了后院。
　　第二日，嵇福去找了官媒，定下五日后黄道吉日出行。第三日一早，曹璺便要随侍卫令李权先行回去沛国。各位嫂子妹子纵有不舍，但想到是喜事，不几日曹璺便能正式进门，也都笑着送了几里路便就回来了。只有嵇康，是一刻也不愿与曹璺分离。想到与曹璺要一两月见不着面，总是依依不舍地跟在赤珠马边说：“再送一段，就一段。”如此足足送出了三十里，才在曹璺的催促下，一步一回头地回了家去。
　　嵇家是普通人家，与沛王府接亲，注定是高攀。但嵇母却是个讲究人，越是高攀便越不能失了规矩让别人看轻，所以三书六礼一样都不能少。纵是沛王府来人说重在情意，一切从简，嵇母也没放松半刻，一会儿请先生算八字定佳期，一会儿又带着大媳妇、二媳妇到处筹备彩礼。嵇福同着官媒在山阳与沛县间来回了几次，定下了良辰吉日，已是十月里头的事。
　　待嵇康到得沛国，算起来，两人已分别两月有余。
　　那沛王府虽派人去嵇家说一切从简，但老王爷嫁他最疼爱的孙女，又怎可能草草了事。沛王府上下操持不说，老王爷一高兴，开仓惠民，整个沛县城里都是喜气洋洋。
　　前有曹钟联姻之事，沛王也就没有大张旗鼓通知各地宗亲。但宫里太后、皇帝备了礼物送过来，风声一传，到曹璺出嫁前后几日，各地宗亲、相熟的大族，或人到或礼到，一番热闹景象自不用说。
　　嵇康领着迎娶队伍将曹璺从沛县王府中接到了郊外的别院，这迎亲之礼就算齐全了。王府里的流水席直摆了三日，这喜事才渐渐收了尾。
　　第四日是出行吉日，一大早，嵇康带着曹璺向沛王、嗣子夫妇等辞行。沛王父子对这女婿都是极为满意，沛王更是拍着嵇康肩膀说道：“以后璺儿就交给你了，不要叫她受了委屈。”眼中神色复杂，倒让嵇康看不出头绪，只得唯唯应下。
　　嗣子夫人王氏又是笑，又是哭，握着曹璺的手，嘱咐着曹璺入了嵇家要孝敬婆婆、和睦妯娌之类。刘姬轻拍拍两人的手，也说了些“照顾好自己，来年抱个大孙子”之类的话。
　　絮絮叨叨，待得嵇康、曹璺给各位长辈磕完头要出门时，已近辰时。按礼曹家人是不能送出门的，长辈们都在堂厅里不舍地流眼抹泪，曹琛和曹玫两个小鬼头却趁众人不备跑了出来。遥遥跟着曹璺和嵇康，看着曹璺穿廊过厅出了门，也都跟着出了门。
　　嵇康先上了马车，伸手便要扶曹璺上去。曹璺站在原地，不知怎地回了头，一回头就看见两颗小头一上一下从门边露了出来。曹璺转身便要过去，却被一旁的陪嫁丫鬟婉如拦了下来：“公主，出嫁是不能走回头路的，不吉利。”
　　曹璺一笑：“我不信这些。”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公主您还是别过去了，一会儿让人报了王爷，怕不得揭了我俩的皮。”婉兮赶忙说道。
　　曹璺无法，只得向门内的两个小鬼头招了招手。两颗小头相互望了一眼，犹豫了一刻，还是走了出来。挪到曹璺身边，曹琛想了想，问道：“姐，你走了还回来么？”话语间，竟有些不舍。
　　曹琛比曹璺小六岁，曹玫则小七岁，两人如今也就是半大点小孩。曹琛以往不爽曹璺处处占尽便宜，便带着曹玫，处处给曹璺找麻烦，与曹璺作对。如今曹璺出嫁了，听院里的婆子们说，出嫁的姑娘以后都不回娘家了，他这才有些了不舒服的感觉，跟着曹璺怕她走。
　　曹璺难得看到两个小鬼头对自己的依恋之情，心中一暖，便说道：“回啊，明年回门的时候，姐姐教你骑马，带赤珠回来给你骑，好不好？”
　　曹琛眼睛一亮，破愁为喜，连忙问道：“真的？！”生怕曹璺反悔。其实曹璺原来不让两个小鬼头靠近赤珠，是看他们年纪小，怕赤珠性急，伤了他们。但他们不懂曹璺的苦心，便都以为曹璺霸占着好东西自己独享。
　　曹璺笑着点了点头：“真的。”
　　曹琛想是太过高兴了，竟扑过来抱住了曹璺：“琛儿在家等姐姐回来。”
　　一旁的曹玫见了，立马过来抱住了曹璺的大腿，仰着头叫道：“姐姐姐姐，我也要，我也要。”
　　曹璺摸了摸曹玫的头，笑道：“如果玫儿每顿能吃两碗饭，姐姐明年就让你跟着哥哥一起学骑马。”曹玫平日里饮食不佳，所以长得比较瘦弱。如今听曹璺一说，连连点头答应，保证每顿都会吃两碗。
　　听管家汇报说两位少爷都跑去送公主，王氏怕王嗣子爷知道了发火，连忙悄悄地赶了出来。一出来就见姐弟三人抱成一团，看得她心中又温热又欣慰，偷偷站在门里边抹泪。
　　曹璺和两个弟弟定下了约定，临走又跟曹琛说：“琛儿，你是家中长子，姐姐走后，要多听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的话，给玫儿做个榜样。”
　　曹琛点头答应了，曹璺这才上了马车，出了沛县。
　　一条送亲队伍几十号人，委蛇走了一路，下午到了沛梁两国交界处的下邑城。曹璺命众人进城去包下了一家叫做“客满堂”的客栈，让众人就在此处夜宿。
　　嵇康有些不解，却都依着曹璺，坐后一辆车的婉如和婉兮一下马车，看到“客满堂”几个字，对视一笑，也不言语。她们笑，自然是想起了去年在此处算计梁王的事，同时也是笑此处正是公主为驸马爷离家出走的地方。
　　在客栈里稍事梳洗，离晚膳时刻尚早，两人便出外闲逛。走到城门边上，曹璺忽然笑了起来。
　　“有什么事这么高兴，何不说出来也让我高兴高兴。”嵇康眼中含情，看着曹璺。
　　曹璺一笑，便把下邑夜奔的事跟嵇康说了。嵇康听得欢喜，一轩眉，说道：“好事成双，咱们何不再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