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三世一生》覃姒

14、第 14 章

　　荣国府派来的车自是华丽的，拉车的马一丝杂色也无，皮毛被刷洗的十分干净，在阳光的照耀下似是泛着光。一个机灵的小厮见我来了，忙伏在地上，我踏在他背上上了车，随手打赏了一粒碎银子，便进去了。奶娘和锦绣、彩织坐了后面的马车。
　　我十四年未踏进长安城一步，而今回来，便将帘子打开一条缝儿偷看着外面的景象。车架驶入一条街，街北蹲着两个大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门上有一匾，上书“敕造宁国府”。又往西行，照样也是三间大门，门匾为“敕造荣国府”。马车便由西面角门而入，待到二门，婆子将帘子打开，扶我下车，又有几个衣帽周全的小厮抬着轿子停在旁边。婆子扶了我进去，到了一垂花门前方才落轿。彩织与锦绣上前扶我。穿过抄手游廊，转过穿堂放着的大插屏，才是三间小厅。我顿了顿，摘下了脸上的面纱递给了旁边的彩织，才又向前走。
　　厅后才是正房，皆雕梁画栋，廊下坐着穿红戴绿的小丫头，有的说着闲话，有的逗弄那挂着的鹦鹉，见我来，便迎上来笑道：“老太太、太太可都念叨着三姑娘呢。”又争相打起帘栊，一面有人回话：“三姑娘来了。”
　　我进了正房，便见上首坐着一个鬓发如银的老太太，想来便是祖母了，一旁坐着两个妇人，刑氏乃是继室，便比旁边的我的母亲年轻一些。我拜见道：“见过祖母。”那银发老太太便道：“好孩子，快别多礼，过来让祖母看看。”我依言走过去，便被那老太太拉着一阵揉搓，半晌才放开。贾母又笑道：“快去拜见你母亲和你大伯母。”我走过去一一行礼，母亲更是把我揽在怀中哭泣。我暗自掐了一下大腿，才勉强挤出几滴眼泪来。房中仆妇皆来劝慰，母亲才止住悲声。
　　祖母又指了指一旁侍立着的年轻媳妇道：“这是你先珠大哥的媳妇珠大嫂子。”我便去拜见，又被拉着坐到祖母下首才算完。老太太拉着我的手道：“好孩子，可读书了？”我答：“只略识几个字罢了。”贾母便满意地点点头，又吩咐道：“把姑娘们都叫过来罢，今日她们姐妹团聚，合该好好亲香亲香。”房内便有两人应了。祖母又问起我的情况，我也一一作答，心里只觉得尴尬地要死，只盼那些姐妹快些过来。
　　不一会儿便来了五个女孩儿，打头的那个肌肤微丰，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想来便是二姐姐迎春了。再来的一位则是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鹅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便是探春了。接下来的一个眉目透着冷意，却是与另一个青衫姑娘说笑着，年岁不大，想来便是惜春。与惜春说笑的女孩儿长相更是秉绝代姿容，具希世俊美，但呼吸却有些间断，可见身体不好，便是黛玉了。最后一位带着笑的女孩儿却只着半旧的衣衫，穿着甚是朴素，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想来便是宝钗。
　　我装作并不认识，只站起来与她们见礼，祖母拉着我的手一个一个介绍。众姐妹厮见过后，探春便笑道：“昨儿我们姐妹几个还在想着三姐姐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今日一见却发现姐姐竟像那仙女一般。”我笑道：“四妹妹说笑了。家中众位姐妹俱是风流人物，不管谁见了心里都是欢喜的。”
　　姐妹们刚说着话，就听见外面传来一连串笑声。“林妹妹来时我便没赶上，这三妹妹来了，我又是没赶上。妹妹们可别恼了我才好。”说话间，进来了一个年轻少妇，穿着金丝边百蝶穿花大红丝裙，带着一整套猫眼儿宝石头面，端的是富贵逼人。老太太笑道：“这便是你的琏二嫂子，为人泼辣，只管叫她凤辣子便是。”我笑着与她见礼。
　　她拉着我的手便道：“我瞧着咱们府上的风水必定是极好的，瞧这来的姑娘们一个比一个俊俏，可把嫂子我比到后面去了。”说着做出一副怪象，逗得大家直发笑。探春便也说：“琏二嫂子何必自谦？光琏二嫂子这一张嘴，便把姐妹们都给比下去了。”
　　又坐了一会，我便跟着大伯母来到大房，去拜见大伯。大伯住的地方不及荣禧堂富丽，但也精致小巧。与大伯母坐了一会儿，大伯打发人只说自己生病，便不见了。我便告辞回了荣府。
　　婆子将我引到一处耳房，等待片刻，父亲才堪堪从外书房回来，又是一番拜见，才放了我回去。婆子又引我到了东廊三间小正房内，母亲正坐在炕边，见我来了，忙拉着我嘘寒问暖，又说道：“你还没见过宝玉，一会儿他下了学你便见着了。你平日里便与你的姐姐妹妹一起念书认字学学针线，若宝玉混说些不中听的话，你便不要睬他。这府里的东西，你若用不惯，也只管向你琏二嫂子要去，这些年可苦了你了。”
　　与母亲又说了一会子话，就有婆子来喊道：“老太太那边传晚饭了。”母亲便携我穿过后廊往西，又过了一处角门，给我指了琏二嫂子的住处，又穿过一个东西穿堂才算到了。
　　因我第一次归家，便坐了祖母的下首，身旁便是二姐姐，而后是惜春，探春坐在对面，而后便是黛玉、宝钗。珠大嫂子和琏二嫂子在一旁布让。伺候的丫鬟婆子虽多，但一声咳嗽不闻。用罢饭，母亲便引了凤、李二人出去，留下姐妹们陪着老太太说笑。
　　正说着，却听外面一阵脚步声，又有小丫鬟笑道：“宝玉来了。”我来了精神，倒要看看这贾宝玉的好相貌。只见进来一个红衣公子，衣裳的图样是金丝勾了的百蝶穿花图样，又在腰间系了一条八宝攒珠宫绦，又蹬了一双青面粉底的小官靴。就像书中描绘的什么鬓若刀裁之类的话，端的是长相极好，却带着些粉脂气。他一进门便四处张望，看到我便笑道：“这便是三姐姐吧。”刚还想说什么，老太太便道：“去见了你娘来。”他便小跑着出去了。
　　再进来时，那宝玉便又换了身衣裳，只是不穿红了，换了件湖蓝色半旧长衫，仍带着寄名锁，挂着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宝玉。老太太吓唬道：“你姐姐才刚来，你就脱了衣裳，不怕把你姐姐吓着。”那宝玉便过来与我厮见。待坐下后，又道：“我远远看三姐姐穿红便觉好看，细看更衬三姐姐的气质。老太太，我以后便不穿红了，这红衣裳还是三姐姐穿着好看，我再穿，就辱没了这红衣裳。”又对我说道：“前儿还说我与姐姐妹妹们便开一席来迎接三姐姐归家，不若我们明儿个便办一席吧。”
　　宝钗笑道：“这酒席岂是那么好办的？你席上摆些什么菜色，要不要摆酒，琬姐姐可有忌口？待弄清了这些，你再找一处适宜的地方，我们才去。”宝玉想了想便道：“这有何难？我明天将菜色想好，逛一逛园子，后日便置一席。到时，姐姐妹妹们可一定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