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tchman》元常酒

4、第四章

　　深夜，C市下起了一阵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滴轻拍窗棂，衬得夜色浓郁如墨。
　　＂已经跟警局和媒体确认过了么？报道没有任何错误么？＂修长有力的大手松开了领带，身材挺拔的男人缓步踱到光洁大气的落地长窗边，肃穆地俯视整座城市燃烧的灯火，嗓音低沉喑哑，＂所以说......她真的死了么？＂
　　室内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古典铁艺灯，男人正好可以从玻璃中看见自己阴柔的脸，光滑，优雅，内心却苍老得仿佛即将死去。
　　电话那边的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男人却已经无心再确认，直接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扔进沙发，将一张漂亮的脸埋进湿漉漉的掌心之中，＂惠智啊......＂
　　客厅的小桌边，随手摆放着一张黑白照片。风情万种的女人松松垮垮地披着一袭丝绸睡袍，漆黑的发丝被一枝牡丹松松挽起，半张如写意山水画般迷人的侧脸冷漠地望着窗外，指尖点燃着一支细细的摩尔烟，袅袅的烟雾模糊了她的鼻尖。只见美人雪肤红唇，风华绝代。
　　如果April在场，一定能够立刻认出来，黑白照片中的女子，赫然就是今日刚被确认在飞机爆炸事故中身亡，具有传奇经历的东方影后，滕风仪！
　　窗外的小雨有愈下愈大的趋势，刺耳的风声卷起漫天雨丝，在月白惨淡的路灯下飘摇。
　　室内，一个长长的黑影忽然投射在墙壁上暖黄色灯光里，墙壁上的影子随着这位不请自来的危险人物走动的位置，越拉越长。
　　黑影的嗓音在黑暗中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小弟弟，阿惠的遗体找到了么？＂
　　男人似乎并不意外这个神秘来客孤身潜入这栋配备了专业保安和监控的别墅，而是缓缓地把手掌从脸上拿开，这一刻，他眼底的脆弱显露无疑，＂找不到......我的人已经跟警局的人私下里交涉过了，飞机发生爆炸的地点恰好是一片海域，搜寻的难度很大，所以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惠智姐的遗体......＂
　　＂果然是'他'惯用的把戏。＂黑影极其阴冷地嗤笑了一声，＂十年都过去了，对我们的报复游戏终于开始。只是没有想到，'他'第一个瞄准的人，竟然是'他'声称最视若珍宝的女人。＂
　　＂盛洙哥，你的意思是，惠智姐的死不是一场意外......＂男人悚然一惊，＂而是......那个人？＂
　　黑影沉默着斜靠在墙壁上，视线远远地投向小桌上那张装桢起来的黑白照片，女人的笑容那么嘲讽那么落寞。＂我也没料到，我们当中第一个被报复的人会是阿惠。下一个，或许是你，或许是我，也有可能是东镇。'他'只是想告诉我们，这就是我们这些朋友亲手将他送入地狱的代价，他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鬼，为了抹杀我们这些背叛者，他不惜毁掉过去的一切，即使是他曾经最深爱珍惜的女人。＂
　　＂武玄哥怎么会变成这样......＂男人一把跌坐进沙发中，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好像自己回到了多年以前，依旧是那个围在哥哥姐姐身边转个不停的小跟班。＂哥，当初我们五个人不是很好么？为什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因为我们根本就是不一样的人不是么？或许一开始我们就不应该相遇。＂黑影幽幽地仰望着天花板，＂如果十五年前我们没有遇见，那我们五个人现在就应该各自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武玄继续当他的毒贩，你可以安心地经营你的音乐事业，我可以潇洒地开一家夜总会招揽各种类型的热辣美女，好不容易和美女一起努力生下来的儿子也不会被人抢走，东镇和阿惠可以顺利地结婚，正大光明地把自己的女儿生下来，这样的人生才他妈叫幸福啊！只要我们没有遇到韩武玄这条败狗，我们的人生都他妈的会坦荡光明！＂
　　＂可是遇都遇见了，就什么都改变不了了啊。＂男人轻轻地勾起唇角，眼眶里有晶莹的泪光闪动，＂哥，你现在还在找你的那个孩子么？我记得，惠智姐给他取的名字是叫'宗麟'吧？＂
　　＂嗯，池宗麟，我的儿子。记得当初两个小孩一生下来，阿惠还逼我写字据，将来一定要我的宝贝儿子娶她和安东镇生下来的丑八怪，真是搞笑死了。＂黑影漫不经心地眨了眨眼，＂如果我儿子还没被韩武玄那个人渣弄死的话，现在应该有二十二啦，就算偶然见到，应该也认不出来了吧。＂他自嘲地笑了笑，问道：＂对了，阿惠和东镇生下的那个丑妞儿，你有消息了么？＂
　　＂没有。惠智姐把孩子藏得太好了，十九年过去都没有人知道孩子的行踪，也怪不得东镇哥会难过到离开姐姐。＂男人耸了耸肩膀，＂现在姐姐走了，东镇哥应该会后悔没有珍惜最后那几年吧？＂
　　＂安东镇一直是这样的二货不是么？一直死心眼地觉得阿惠不把女儿交给他就是不相信他，所以赌气再也不要见到她。我每次和他见面，这家伙老是说什么过两天就要和哪个实业家的女儿结婚了，其实房间里贴满了阿惠拍的电影海报。我潜入安家拿零花钱的时候看到的。＂黑影开始眉飞色舞起来，熟门熟路地转身从厨房的冷藏柜里摸出两罐啤酒，一罐给自己，一罐丢给沙发上的男人，朦胧的月光下，他的五官有着俊美到妖娆的轮廓线条。
　　＂是啊，惠智姐说将来要给自己的女儿取名叫April，她和东镇哥就是在四月相遇的，东镇哥却一点都没有听出来。＂男人一罐接一罐地灌着酒，平日里的杀伐决断早已消失无踪，只知道阴柔地笑，脸色酡红地瘫倒在沙发上，＂哥......我好想惠智姐......虽然我好不容易说服她留在我的公司里，但是为了保护我，姐姐好几年来都对我若即若离，从不主动对我说一句话......我都明白的，她是害怕武玄哥报复我......我本来应该陪她一起去毛里求斯参加发布会的......但是她不让......现在她再也不会回来了......我连，远远地看着姐姐，都做不到了......＂
　　＂行了，姜来旭。别跟个女人似的矫揉造作，我要是阿惠，看见你这副娘娘腔的样子也会恶心得恨不得永远跟你保持距离。觉得人生走不下去的时候，就想想池盛洙吧，作为警局档案里下落不明十二年的失踪人口，我不还是照样勇猛地满大街寻找自己的儿子么？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要有一个能让自己继续发疯下去的理由啊！＂池盛洙大力地拍拍姜来旭的肩膀，冲他诡秘地挤挤眼睛，潇洒地大笑。
　　＂何况，没有找到遗体，就说明阿惠还有活着的可能啊，韩武玄那种小人会舍得一下子杀掉半辈子都没有追到手的女人么？只要在他进行下一步动作之前找到他的巢穴，我们还是最后的赢家。所以，现在可不是颓废的时候，快点清醒过来吧，小弟弟。＂

　　窗外雨打屋檐，只点亮了一盏电灯的小阁楼却分外静谧。
　　April盘腿坐在柔软的床铺上，身上披着一床白色被子，木质地板上乱丢着十几罐喝空了的啤酒。她醉眼朦胧地爬起来，把放置在书桌上的相框抱在怀里，抚摸着照片里女人半遮半掩的半张侧容：
　　＂妈妈，我跟你说啊，今天我遇到了一个很酷的男人哦！啊，但是他不是什么值得托付的人。不过，他居然可以给我一种很放松想要依靠的感觉，很奇怪吧？我想，大概不会有机会遇见这么特别的男人了。对了，刚才在电视上，我看到有一个叫滕风仪的女演员出了事故，突然心里就觉得怪怪的，很难过，这是为什么啊？啊，真是要烦死了，崔安娜除了欺负我之外就没有事情可以做了吗？我没有爸爸妈妈又不是我的错......＂
　　April嘟着嘴抚弄着自己光洁的手腕，上面系着一条白色的蕾丝丝巾，被小心翼翼地捆扎成蝴蝶结的精致形状，越发衬得手臂肌肤雪白。
　　她拿起手机，望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无声地发笑。这张照片是在国际刑警局的官方网站上找到的，据说这是目前为止，唯一一张拍摄到怪盗K真容的照片。
　　照片背景是模糊的废气工厂，冲天火光点亮了半边夜空。驾驶着摩托车的黑衣男子身披汹涌的火潮，桀骜地狂笑着冲出火场。火龙卷拂乱了他漆黑的短发，将他的瞳孔熊熊点燃。男子坏笑着回眸的一瞬间，眼底的流丽与风情尽现，精致若刻的半张侧脸成为永恒的定格。
　　April心念一动，迷迷瞪瞪地伸了手，把这张照片设为了＂手机屏保图片＂。
　　做完这一切后，女孩彻底地睡熟了过去。回国后的第一个夜晚，应该会有一个甜美的梦境在等待着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