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tchman》元常酒

3、第三章

　　将笨重的箱子搬上阁楼，铺开被褥，把衣服和书本认真地摆放整齐。最后，April取出一个扁扁的黑色纸盒，小心翼翼地打开，把落在棕色相框上的灰尘吹掉，满意地看着照片里光影绝美，侧眸风情一笑的女人身影。
　　她俏皮地伸出手指，弹了弹照片里女人扎起的典雅发髻，明朗地说道：＂我们回家啦，妈妈！＂
　　照片里的女人叫滕惠智，是她的母亲，素未谋面却永不再见的亲生母亲。
　　从来没有人知道她的父亲是谁，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母亲，在前往美国独自生下她不久后，就抑郁而终，留给她的唯一一件东西，就是April这个漂亮的美国名字。
　　于是，她身边的亲人和朋友们，都尊重母亲的意愿，一直叫她＂April＂。

　　＂April，先下来吃饭吧！安娜和你姨父很快就会回来了！＂滕敏智温柔的声音在楼下传来。
　　＂知道啦！＂April站起身来，看着墙角的穿衣镜中朋克女孩凌厉明艳的面孔，俏皮地歪头一笑，做了一个持枪射击的酷帅手势。

　　顺着楼梯走下楼，高大宽厚的男人已经放下了手中的购物袋，素雅的女人也在餐桌上摆好了餐具，个子娇小的漂亮女孩正依在母亲身侧肆意地撒娇。
　　似乎......这才是一个正常的＂家＂，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表面上融入其中，实际却永远游离在这种奇怪感情之外的，孤身一人。
　　＂姨父，你回来啦。＂April开朗而礼貌地和崔南河打招呼，换来男人乐呵呵的回应。
　　＂啊......安娜，好久不见。＂
　　示威般依在母亲身边的少女姿态优雅地撩起自己的栗色短发，傲慢地缓缓微笑起来，＂最好不见。如果不是妈妈替你说话，我也不想帮你的忙，更不用说让一个外人住在我的家里。＂
　　话语刺耳，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滕敏智责怪地推了推自己出言不逊的女儿，崔南河则打着圆场：＂哈哈，安娜还小不懂事，April你是姐姐，不要跟小丫头一般见识，快坐下来吃菜吧，坐了那么久的飞机，你一路也辛苦了。＂
　　April笑着摇了摇头，挑了距离菜盘最远的位置坐下，勺子含蓄地伸向一份蛋羹，正待落下，另一把勺子却从半空中杀了出来，毫不客气地挖走了一大勺细嫩的蛋羹，在瓷碗里留下一个孤零零的大窟窿。
　　April无奈地抬头，崔安娜明丽的大眼睛无辜地回望着她，无限享受地细细品味着蛋羹的鲜美细滑，嘴角扬起了得意洋洋的笑容：
　　＂妈妈，你做的菜越来越好吃啦！＂
　　滕敏智温柔地微笑着，急忙为丈夫和女儿又添了几道菜，一时间竟然忽视了刚刚回国连餐具都用不习惯的侄女April。
　　崔安娜，似乎从小就和她不对盘。
　　自从一岁那年，被敏智阿姨从美国接回后，April唯一的玩伴就是表妹崔安娜。安娜一直是个心气很高的女孩子，无法忍受家里还有另外一个孩子分走父母的宠爱，因此不断在暗地里用小手段或恶毒的话语中伤没有父母保护的小April。
　　因此，在亲人眼中，April一直是一个喜欢说谎，心机深沉的坏孩子，滕敏智只当是她缺少父母的爱护，加倍地给她宠爱，也加倍地激发了安娜对April的嫉妒。
　　长大后，考虑到眼不见为净，April毅然报考了美国的专业音乐学校，用心追逐自己想要成为红遍亚洲的名演员的梦想。
　　但是，这次回国，说到底还是已经成为练习生的崔安娜向公司推荐的结果，就当是还债，不能刚刚住进阿姨家，就和表妹在餐桌上撕破脸。
　　April再次举起手中的勺子，挖起一勺蛋羹，放入崔安娜的碗中，轻快地劝道：＂既然喜欢，那就多吃点，安娜已经这么瘦了，不用再控制食量啦。＂
　　她知道，其实崔安娜一点都不喜欢鸡蛋，只不过是见她喜欢，才一定要抢。果然，崔安娜表面上感激地笑着，等到敏智阿姨转开目光，立刻恶狠狠地瞪了过来。
　　April无辜地望着她，耸了耸肩膀。
　　身后的电视机传来记者急促的报道声：＂今日上午十一时零八分，本市刑警接到来自阿拉伯王室保镖的求助电话，一颗珍贵的金色钻石在A257次航班上不翼而飞，目前已有名为'King'的国际偷盗组织通过公布视频的方式公开承认盗走了该钻石。据悉，这已是该组织第十余次犯下类似的国际偷窃案件。目前，专案组已经介入调查......＂
　　＂唉，现在的犯罪团伙真是嚣张。＂崔安娜嘟起了嘴，托着腮感叹。
　　April默默地冲她翻了一个不屑的白眼。
　　＂独家报道！根据毛里求斯警方传来的最新消息，三天前进入毛里求斯境内，因不明原因突然爆炸的私人商务机残骸已被找到！＂画面突然切换，女记者激动的声音持续传来，＂据调查，这架私人飞机属于名演员滕风仪女士，而滕女士的私人管家已经证实，事发当晚，滕女士确实乘坐着该航班前往毛里求斯，具体原因不明，事故目前仍在进一步调查中！＂
　　＂咚＂的一声，滕敏智手中的筷子突然掉进了汤碗中，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双眼死死地盯着屏幕上定格的一张影后滕风仪风华绝代的电影剧照。和刺眼的＂名演员滕风仪被确认于爆炸中丧生＂这一标题，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滕风仪＂这个名字，对于长期在美国进修的April而言并不熟悉。可是毫无由来的，看着屏幕中放大成定格的黑白照片，April无端地觉得，对方顾盼间风情万种的眼神里，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对自己诉说。而心脏，也在同一时刻沉闷地钝痛起来。

　　此同时，CBD商场。
　　一身嘻哈潮牌的运动系男孩斜挎着白色皮质书包，勾着热辣女友的肩膀，嚼着口香糖百无聊赖地走进商场大门。一顶黑白条纹的棒球帽扣住挑染了深紫色的碎发，耳际扯出两根白色耳机线，暴露在监控器下的面容俊美冷漠，漆黑的眼瞳锐利地扫过商场各个角落的安保配置，红艳的嘴角勾起一丝狂野不羁的坏笑。
　　＂亲爱的要等我哦，我先去存东西。＂男生俯身在女孩耳边暧昧地嘱咐，在对方脸红点头的同时，顺手勾了勾女孩的下巴。

　　＂K，G已经到位，开始行动。＂耳机里传来毫无波澜的平静女声。
　　运动系男孩倚着柜门摘掉了耳机，吹着不成调的口哨，取票，打开储物柜，眼神无声地扫视四周，痞气地将白色书包甩进柜子，大力关上，再将密码票理成极细的纸卷，若无其事地压进柜子的缝隙之中。
　　轻松自如地完成了一系列动作，K小跑着迎向性感漂亮的高挑女孩，亲密地搂着对方的肩膀，融入了商场喧嚷的人群。
　　五分钟后，商场外缓缓驶入一辆黑色悍马，文质彬彬的年轻男人伸手拔掉车钥匙的同时，放在膝盖上的手机突然一亮，一条来自号码＂00001＂的短信自动显示出来：
　　＂横七竖三，序列号28。＂
　　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的文弱男人不紧不慢地删除了短信，点燃起一支细长的摩尔烟，翻身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