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非儿时》空歌

3、你看，我和她，多像

　　“诶！不扯那些没用的了，话说，你真打算和刘东旭订婚了？”
　　“嗯…都纠缠这么些年了，我也不年轻了，总不能把那些年全浪费了吧！那可是我的青春啊！我可不像你，再说了，和谁结婚不是结婚，左不过是搭伙过日子罢了，要是不和他，我就得相亲了，到最后还不是帮我妈搞关系么！要那样，我到情愿和他，好歹…从前还爱过。”
　　“哎……你这样想，我就什么也不说了，那他和张宇燕断干净了？”
　　“不知道，他们俩也这些年了，你还不知道吧！我们高中那会儿，宇燕还为他打过胎来的，私人小诊所做的，没做干净，大出血，在班里整个人就躺在血水里了，送到医院的时候还做了刮宫手术，一辈子…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为着这个，他觉得他欠了宇燕的，所以……”
　　“所以什么？所以就要这样和你结婚，还养着那个？人家别的男人养女人，还背着呢！他这是怎么了，正大光明的让你知道！你也行！你还就这么接受了！我说你跟我的那些蛮横都喂狗了，还是吃屎吃的被屎糊了！你打算怎么办？是不结婚以后，过了蜜月就让她也搬进你们那小洋房？二女共事一夫啊！啊？”
　　“这到不会，商量订婚的时候，他和我说了，他对宇燕没感情了，他想过一辈子的人是我，照顾宇燕，只不过是他欠了宇燕的，他得还。”
　　“那是他和那女人活该！诶！你能不能不总在我面前宇燕长宇燕短的，我听着膈应！”
　　“什么活该不活该的，都过去了，一辈子不能有自己的孩子，这样的惩罚也是够了吧……”
　　“是！她是够了，那你呢？你做错了什么？娟子，我不想看你后半辈子里，所有的日子都在煎熬里过。”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小九，我和你一样，一样的。这辈子除了你，没人在这么了解我，像我，想着我了。我妈都不行。”
　　娟子其实过的也不比我强多少，家里的情况，让她从小开始就特别的懂事，刚认识的时候，娟子就特别的会照顾人，对我也是。不过我就是不喜欢她，我不喜欢她那股温柔如水的样子，总觉着有些深有些假，总觉得我们那个年纪的孩子不该有那样的眼神。尽管我经常会沉沦在那样的眼神里。
　　娟子的家庭，也是有钱有背景了，她姥姥家的人是H市军区统战部的部长，市委里也有人，几个女儿嫁的好像就她妈妈最不起眼，所以家里不是很喜欢。
　　她妈妈要强，总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做的最好，什么都很严格，从小开始，娟子连穿什么衣服什么鞋子穿几天，都是母亲规定好了的，稍微一个不听话，就是一顿胖揍。
　　我是娟子第一个学校带回家里的朋友，娟子说，她妈妈不喜欢她交门不当户不对的孩子，不喜欢她浪费时间。
　　娟子的妈妈是个在家里穿着职业装，边看文件边小口喝咖啡的女人。第一次到她家的时候，她妈妈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做着这样的动作，看到我们回来也不惊讶，我知道娟子和她妈妈报备了的，娟子中午放学前和我说过的。
　　我曾经不止一次怀疑过她妈妈不是银行的一把手，而是某某金牌律师。
　　她妈妈的气场太强，连笑着带我们到餐桌上的动作利落的都跟打官司似的。那个给我吓的，就像我第一次打帮战时候的感觉，出了一手心的汗。
　　她和刘东旭也是在我刚到那个班的时候走到一起的，那个时候，我和娟子还不是朋友，她和张宇燕也特别的要好，跟新闺蜜时代似的感觉，不过却从来没带回过家，因为她妈妈不喜欢张宇燕那样的孩子。撇开家庭因素外，她妈妈还说，张宇燕那样的孩子骨子里就不是个安分老实的主儿，不适合娟子这样的性格。事实也证明了她妈妈的判断到底是有多么的正确。
　　横刀夺爱的事，可不是谁都能做的出来的，而且还是自己朋友，更而且还是在他和自己的朋友没有断的情况下，私下里好了，不止如此，还互爬了床。
　　我不喜欢刘东旭那个人，跟他也是见了就互赠冷眼的份儿，要不是碍着娟子，我估计我们俩准得打起来。
　　知道他背着娟子和张宇燕搞在一起的时候，我找了相熟的人想揍到他爬不起来。
　　刚动手，就被娟子知道了，跑过来挡在这孙子跟前，又是哭又是闹，啧啧，那股发狠的样子，跟杀了她全家似的，到现在我还记得。
　　“小九，咱不打了，行么？”
　　“你给我滚蛋！我杨楚不交你这样的怂蛋，他都欺负你成什么样儿了，还管着。”
　　“小九，我怂，我活该让他们欺负，咱今天算了，赶回去，我就跟他分手，咱不跟他个混蛋计较，成么！就当我求你了…”
　　“诶！我说！娟子，他背叛耍着玩的是你不是我！你能不能行事儿！你他/妈能不能生气！啊！！！别千年不化的臭温柔，谁稀罕啊！姑奶奶就不信你不气不急！你装什么装！从第一眼见你这份德行，我就来气！”
　　我这么骂娟子的时候，娟子硬盯着我看了好久，然后默默的低了头。
　　“是，小九你说的对，我的温柔没人稀罕，我也一样。”
　　说完这句话，娟子前面的水泥地就出现了一坨一坨的深色的水印子。然后我就慌了，别看娟子平常说话慢声慢气，让人看着总是软软的好欺负的样子。可其实这货骨子里是好强到了极点，和她妈一样，哭什么的，我从来没见过
　　有段时间，被张宇燕新交的朋友，在宿舍里玩着命的折腾，被人嫁祸成小偷，锁门不让她回宿舍，当着面嘀咕她，她也从来没掉过一滴泪。
　　所以当她在我面前，被我逼着掉眼泪的时候，我所有的底气都没了……
　　“行了，你们走吧！我不打了，连那混蛋也一起帮我带走吧。”
　　等人都走了，我陪着蹲在地上的娟子待了好久，最后自己也蹲了下来，双手抱着她的肩膀，脸穿过肩膀，以一种极度扭曲又贴和的姿态紧紧的抱着她。
　　她的眼泪没掉在我身上，我的却流了她羽绒服后背一大片。
　　这是H市最冷的的冬天，我们第二次在空荡荡的没有一点儿遮挡的操场上，互抱在一起，哭的不成样子。
　　第一次，是我和徐沁分开的第二天，只不过那天是晚自习过后，很黑很黑。也是那次，我第一次从娟子的嘴里知道了，张宇燕和刘东旭的事儿。
　　你看，我和她，多像。
　　已经没心情在给娟子吹什么头发，两个人挨着躺在床上。
　　“把你那头发弄到那边儿去，老往我嘴里跑。”
　　整了整半干的头发从新躺回床上。
　　“那个……小九……”
　　“恩”
　　“徐沁…找我打听过你好多次了。”
　　“哦”
　　“他现在，也单着。”
　　“恩”
　　“你……”
　　“别说了……”我把头背过娟子，转向窗外。外面下雪了，鹅毛一样的大雪，一片片的从天空落到地上，路灯、还有树梢上，天灰蒙蒙的，T市从来不下雪，这样好看的雪景，怕是只有H市才能看到了吧。
　　“我们…不可能了，我的事，你不是比谁都清楚么？我若是和他在一起了，要怎么面对他的家人。即使他爸爸妈妈不知道，徐良和徐蕊…也知道啊！再说…当初，是他找尽各种理由先离开我的。你该知道我的性子，我们没可能了。若我还是对他有半点儿留恋。当初也不会那样作践自己。
　　那个时候，我是真心想断了自己的回头路的。
　　虽然是因为舅舅的事，我心情不好，喝了不少酒。但除开一开始的时候，我害怕、反抗过，后来徐良能做到最后，也是我自己放弃了的。不然…我有很多法子可以让他停止的。
　　咬舌或是敲碎什么东西割脉之类的戏码，电视里不是没演过。我看过，当时的条件也可以，只是我自己没做罢了。”
　　“小九，你变了。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硬着脖子给我做主，也替自己长脸的女孩了。”
　　娟子说我变了的时候，外面阳台栏杆上的一处积雪刚好滑落。我转回头，看到娟子看着我的脸。
　　“是啊……变了……”
　　之后，两人安静的躺在床上，在没说过什么话，我拿过床头柜上的寿百年，取了一根儿，点上。深吸一口之后，又轻轻吐出。
　　屋里没开灯，光线很暗，因为下雪。烟头处的烟，细细的一缕直直的飘向屋顶。
　　“以后少抽点儿，你不是还有气管炎么。”
　　“恩，知道了。”
　　“给我试试……”
　　“行了，什么都试，这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就不和你分享了，还是等酒店送饭菜吧”
　　“这烟可真漂亮，叫什么名儿了。”
　　“寿百年…”
　　“哦…听着真像老人。”
　　“嗯……”
　　我也觉得我老了，老了很多，不像以前那样凡事儿都想争一争，总觉得什么都想抓在手里才甘心，也坚信努力就可以得到一切。慢慢的随着长大随着时间，我也终于接受并且说服了自己，有些不是争了就可以得到的现实，也或许，我从来不曾争过什么，只是过早的认输，过晚的明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