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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回廊一存相思地 ...

  •   慕越站在回廊中,看着天际的弦月。慕越,慕月。在他还小的时候,她一直唤他洛儿,华洛。后来,她不辞而别,将他托付给慕璟行的母亲,他便为自己改了名字,慕越。等了十年,她回来了,却不肯认自己,那是慕越没有想到的结果。她离开的那天晚上,他并没有睡着。“洛儿,师父要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师父不会回来了,你一定要,好好的。”他还记得,一字不落。他本想问她为什么要离开,可是当他睁开眼去看她,却只见到她的背影,她离开得极快。他追出门,她已不见身影。摔断那几根肋骨和左手,那时的痛他已快忘了,可是他忘不了,他摔下马,倒在落叶里。她就那样从风中而来,带起了满地的落叶,她只是那样看了他一眼,站在不远处,皱着眉头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开了,一步都没停。他想起身,却不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那时候,有一处地方疼得厉害,他强忍着。今天伤势更重了,他却一笑置之,不再理会,恍然只当自己是做了一场白日梦。
      “将军。”云和换下了一身喜服,也洗去了一脸脂粉,清秀的脸确是精致。慕越没有转身看她,只是皱了皱眉。
      “公主早些回去吧,这府里现在还乱着。”府里上下都在拆卸办喜事置办的喜物,仆人来来往往,乱成了一团。
      “将军为什么不转过身来看我。”当初云和想尽了办法,用措颜术将自己的脸变幻成她那样,求哥哥将她的命数骗来安在自己身上,只是想和他在一起。哪怕,就那么凡尘的一世,那么几十年。
      慕越转过身去看她,那张脸确是与她一模一样,当初那一眼,也是误认为她便是她,才会去救她。他想了想,真是个天大的笑话,自己会爱上她,爱上那个狠心的人。
      “公主还有什么事吗?”他看了她的脸庞许久之后,才偏转了目光,去看别处。云和愣了,继而笑了。
      “果然你还是记着她。”云和曾去过他的书房,屋子里萦绕着淡淡的墨香,那满桌子的字画,似是从来没有收拾过的,字画连着书籍里也会夹着些,但许多都已泛黄,有些也布满褶皱。她拿起一张来细看,那纸上写着一首词,字迹颇新。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那时云和还不知道,慕越已认出了假装成花妆小姐的落月。那诗,是落月的字迹,却为慕越所私藏着。她也见慕越的书中,夹着一张画,那画中的人倚着竹栏发呆,额头上的吊坠也随之歪斜。画已多年,颜色都已淡褪。
      慕越闻言皱了皱眉,却仍是不言。
      “你们自然不会分开。”云和笑得凄凉,“落月不是凡人,她的名字并不在生死簿上,不老不死,天人之际。”顿了顿,她想,她还是不能看着他们在一起,不能。“她只要想找到你,哪怕是下辈子,也是能的。但是,慕越,她不在生死簿上,自然也不在月老的姻缘谱上。她妄自动情,是会逆乱天伦而死去的。”眼神渐渐黯淡下来,云和还是不能,即便是凡尘的几十年,她还是不能,就这样放手。
      慕越早已知道些,知道她非凡人,不会有凡命,却不知道,她不会有姻缘。果然自己是可笑的,爱上了一个可能连心都没有的人。慕越握紧了手中的额坠,又松开,在它将掉落之际,却又握紧。夜色凄凉,回廊里落下了一片孤寂。
      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慕璟行找到慕越的时候,慕越正坐在湖边破旧的竹宅前,满地的酒坛子,有些滚得老远,有些被扔在了湖里。但是慕越没有一丝的醉意,只是坐在湖边的石头上,看着湖水里倒印出的弯月。记得他十三四岁的时候,她便开始喝起酒来,一喝就是十几坛,跟喝凉水没什么区别似得,可是她不会醉。那时候,她只会看着他发呆。那时候慕越没有办法,只能在她将肚子喝撑之前,抱着酒坛,抵着她的头,给她念诗,因为往往那时,她就会闭上眼,睡过去。可是慕越不知道,从他十三四岁开始,便有了前世华洛的模样,一点一点的,与日俱增。落月想,他别再长大了,他再长大,自己就要离开了。她喜欢借酒消愁,虽然根本吃不出酒的味道,更不会醉。但是她喜欢在那个时候,听他念诗,一字一句。她从来不用睡觉,那时候,只是装装样子,闭上眼小歇,回忆回忆前辈子的事。可是回忆回忆,便是回不去的。
      慕璟行想,自己狠不下这个心。走上前去,一路上踢开不少酒瓶子。“她走了。”慕璟行拍了拍他的肩。
      慕越没有回应,仍是发着呆,那双眼睛里没有光彩,手中的额坠应了月色,变得冰凉,任他的手心再炽热,也不能将它暖起来。
      “今日,她是来了的。”慕璟行抿了抿唇,接着说,“就站在府里,看着你,拜了天地。”慕越的身影僵了僵,目光闪烁了两分。她来了,然而自己没有看到她。一个念头就那样闪过,他笑了笑,将手摊开,看着手中的额坠,他笑得愈加大声。来了,却注定留不住。他不知该笑自己,还是该笑命运。
      “如果你想找她,我可以告诉你,她在哪里。”慕璟行知道,慕越快疯了。如若是以前的慕越知道她身在何处,一定会马不停蹄地去找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对着一块石头,笑着,留下眼泪。“她只看到你拜下了天地。”慕璟行想起纪辛的话,顿了许久,“她活不了多久了。”
      慕越的手颤了颤,却不动声色,收紧了手,不言语。倏地他皱了皱眉,又缓缓松开了手,只见瓷白的玉石在月色下碎裂成两瓣,泛着淡淡的白光。慕璟行怔了怔,不敢相信地愣在原地。纪辛带走她的时候,问了一句,她的额坠在何处。慕璟行想了想,知道额坠会在慕越的手里,于是装作不知道的摇了摇头。纪辛思虑了一会儿,才抱着她离开。走出不到两步,他却又转过身来,那一地的红碎纸翩然起来,将他围住。他只是低头看着她,淡淡地说了一句,“石在人在,石碎人亡。”慕璟行那时没有明白,现在却懂了,那句话,有关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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