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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蓝伞 ...

  •   211、
      我和姚亦淑,一起在朝天门看两江合流。她告诉我说,长江的水有些浑浊,而嘉陵江的水要稍清澈。
      在一片雾气朦胧之中,我看见一道随波荡漾的清与浊的分界,两条江流平静自然地在那里融汇为一,此后再无区别。江面上有一个黑影,开始我以为是一条船,但看了一会儿发现它没有在移动。
      “你看,那个是不是‘呼归石’?”我指着那边,让姚亦淑看。
      “应该是吧?”她看着说,“等过一会儿太阳出来,就能够看清了。”
      “今天会出太阳吗?”我看了看江雾遮蔽的天空。
      “天气预报说,会是晴天。”她抬手在空中撩动了几下,“现在有风,很快就能把雾吹散了。”
      天色渐渐明亮了起来,但是依然显现灰白的颜色,看不到一丝蔚蓝,更看不到朝阳升起前的霞光。我看了下姚亦淑,她也在微微皱着眉头。
      江上的黑影,变清晰了一些,那就是一块水中突起的扁平的礁石。上面空无一物,外观普通无奇,附近一艘货船,绕行而去。我仔细地找寻江面,看不到有其它的礁石,更远处的江岸边,只有一些乱石堆。
      这应该就是呼归石了,我还以为会像望夫石那样,是一块竖立着的石头,没想到是这样。
      “你还记得,呼归石的那个传说吗?”姚亦淑小声问我。
      “记得啊,妻子等丈夫回家,最后变成了石头。这样的传说太多了。”
      “传说是有很多,但是情节多少有些不同。”她说,“有发生在海边的,那个妻子根本不知道丈夫出海去了哪里,等了许多年也等不回来。但是大禹的妻子知道,他是沿着长江去治水了,只是大禹几次路过了家门,却一直不回家。”
      “他是完全顾不上回家吧。”我说。
      “我不觉得。”她看着我说,“他们的家,就近在江边啊。我认为大禹是知道家里有人愿意等他,才不急于回来的。他路过的时候,或许都看见过妻子在等他。而他的妻子以为他就不会回来了,最后等到绝望了,才会变成石头。”
      “你没必要这样分析,那就是个传说。”我笑着说。
      “其实我觉得她应该跟着大禹。”她说,“那就用不着苦苦等待了。”
      “应该是大禹不让她跟着吧,怕有危险。”我也猜想。
      “也可能大禹心里并不在乎她。”
      “不可能的,他们是夫妻。”
      “夫妻也要经常在一起,要不然就会淡忘。”
      “这样的故事并不多,大禹也只有一个。”
      “如果是我……”她望向江面,淡淡地说,“我就会跟着。”

      212、
      天光放亮,广场上的人也变多了。雾气还未散尽,不像是个晴天。
      “我们能看到日出吗?”姚亦淑也怀疑起来。
      “再等等吧。”我说,“如果是在山顶就好了,那里的视野更开阔。”
      “你觉得太阳会从哪个地方升起来?”她问。
      我单凭感觉,辨识了一下方位,指着长江流去的方向说:“应该在那边的江面上,那边肯定是东方。”
      “如果是那边,就最好了。”她有些兴奋地说。
      我指向的方位,远处有起伏的山峰,不过看不到房屋建筑。我想,太阳如果能在那边的山顶升起,景色也很是值得期待。我和姚亦淑都望向了那面,扶着广场的栏杆,静静地等待日出。
      太阳终于出现,却不是在我指出的方位,而是在我们右边的远山顶上。明亮的阳光穿透稀薄的云雾,散发出一团暖色的光晕,太阳藏身在光晕之中,就像是一个将要被打散了的蛋黄。
      “哈哈,你的方向猜错了。”姚亦淑笑着说。
      “这个城市太难辨别方向了。”我说,“街道都是弯曲的,有大山,又有大雾,辨方向完全得靠感觉。”
      “看到太阳,就好分辨了。”她用手指着说,“你的学校在南边,我的学校在西边,我们家乡在北边。”
      我看见阳光照上她的脸,她开心地笑着,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你今天就回学校吗?”我问她。
      “该回去了。”她说,“我自己坐车回去,你也回去吧。”
      “昨天吃辣,没感觉怎么吧?”
      “没有。那次过敏,可能是水土不服。现在都习惯了,你放心好了。”
      “其它事情也要多注意,好好照顾自己。”我看着她说。
      “没关系的。”她稍稍低下头说,“我们去坐车吧。”
      我们一起去了广场旁边的公交车站,等到了她要乘坐的那趟公交车。
      “你上车吧。”我说,“有事打电话。”
      “我先走了。”她说,“有事打电话。”

      213、
      后面几天的国庆假期,我都是留在学校。
      我每天和林进舟一起去图书馆,在阅览室看书,等到吃饭时间就一起去食堂吃饭。也和其他同学一起去打打篮球,但对踢足球还是没什么兴趣。武涛天天踢球,然后就是去别的宿舍打牌,出去过两天,有一晚彻夜未回。
      余季正白天都不在宿舍,晚上也是很晚才回来,一回来就给我们讲,他又去了哪里逛街。每天都买一样东西回来,有几盒音乐专辑的磁带,有个花格子的抱枕,有个树桩一样的笔筒,还有一个望远镜。
      “你买这个干什么?”我拿起望远镜问他。
      “不是我买的,是我老乡的,我借来玩两天。”他解释说。
      “可以看很远吗?”我拿着在宿舍里试了一下,然后往阳台走。
      余季正和林进舟都跟了过来,阳台外的夜景,灯光明亮。我举着望远镜,先对准了图书馆那边,调整了一下焦距,就看清了那边草坪上坐着几个同学。再换位置,就看见了校门外街道上的车辆,更远的地方,就是城市里的霓虹。
      “你看一下这边啊。”余季正拉了下我的胳膊。
      我把镜头慢慢移过来,晃过几个宿舍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女生宿舍。朝向我们这一面的宿舍,大多数都亮着灯,大多数都在阳台上拉着帘子。
      “看的清吗?看的到吗?”余季正连着问,“找得到我们班的女生吗?”
      我看见五楼的几个阳台,也都是拉着帘子的,一个女生的影子都看不见。
      “你自己看吧。”我把望远镜递给了他。
      他拿过去看了一会儿,就有些激动地喊:“我找到了,找到了,那个蓝色帘子的,就是楚灿她们宿舍。里面也能看到一点呢,上铺那个,好像是杨涵吧?哎呀,不敢看了……”
      余季正放下了望远镜,笑着就往宿舍里走。
      “给我看一下啊,我还没看呢!”林进舟拦住了他,伸手就要去抢。
      “你们不能这样。”余季正躲闪着说,“你们这是偷窥,懂不懂?”
      “你刚才的行为才叫偷窥,我们是观察。”我说。
      “好了,让你看。”余季正说,“不过你们都小心点,别被人发现。”
      林进舟接过了望远镜,对着女生宿舍那边很快地一闪,然后看向了天空。
      天空中没有星星闪烁,夜幕呈现出一种淡淡的橘红色,与边上阴暗的大山轮廓粘连在一起,构成了一幅诱惑与压抑并存的画面。
      “别假装了,我们走了,你自己看。”我对林进舟说。

      214、
      国庆假期最后一天晚上,我给苏筱云打电话,我们这期间打过一次电话,不过时间很短。她哥哥苏锋去了上海看她,不知道情况如何。
      “你哥回去了吗?”我问她。
      “回去了,我们下午去火车站送的他们。”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带着她女朋友呢,就是我给你说过的那个。两个人买了一大堆东西,也算是玩开心了。”
      “这几天你都陪着他们吗?”
      “也没有,很多地方都是他们自己去的,游乐园我都不敢去。”她说,“我好几天都呆在学校,我们班上组织活动了。有个男生宿舍很好玩,非要和我们联谊,他们宿舍有个小孩,这几天天天帮我们打开水呢。”
      “那么好啊?”
      “是啊,这种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她笑着说,“你呢?这几天都干什么了?有出去玩吗?”
      “没有出去,就是在学校附近爬了次山。”
      “爬山?有和女生一起吗?”
      “有,都是一个班的,姚亦淑也过来了。”
      “哦。“她问,“她还好吧?”
      “还不错,你和她没有联系吗?”我试着问。
      “俞俪和她联系过了,我也有她的地址和电话,知道她之前在军训。”
      我犹豫着要不要问她一下关峻辰的情况,更希望她能自己透露一些。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她有点迟疑,“和我们联谊的那个男生宿舍,约我们去海边烧烤。你说,我去还是不去呢?”
      “去吧!”我说,“不过,离海远一点。”
      “知道了。”她笑着说,“现在天气冷了,不会去下海的。等我以后学会了游泳,明年夏天再去。到时候穿泳装,泳装哦,你想看吗?”
      “想,已经看见了。”我偷着乐。
      “坏人。我要挂电话了……”

      215、
      节后开学,感觉步入了正轨。宿舍、教室和食堂三点连线,生活单调。还好学校不是一个平面,于是就有了一点立体感。从食堂回宿舍,要走一段上坡,从教室回宿舍,除了一道斜坡通向宿舍区的山脚,往上还要爬一百多个台阶。
      除了上课,我最近有不少时间是在宣传部干活。宣传部在学院的教师办公楼里,单独有一间小办公室。里头有一个电脑桌,一个旧课桌,还有两个放宣传用品和资料的柜子。电脑的速度奇慢,桌上沾满了星星点点的颜料。
      这几天又出了两张海报,也开始跟着我们的部长罗哥学习写标语。这天下午课后,我又被叫了过来,准备做一张关于“法律基础知识宣传”的展板。我们几个新干事把展板抬到了楼道里,先贴好纸张,然后各自分工,画图写字。
      忙过一半,外面突然下起了雨。我们几个都没带伞,罗哥喊我们不要慌,说宣传部的办公室里有的是雨伞。学生会其它部门的同学过来开会,经常会把伞遗忘在会议室,后来就都收到我们这里来了。他带我们进去看,在墙角一个不起眼的纸箱子里,翻出来十多把花花绿绿的折叠雨伞,这让我们大吃一惊。
      “罗哥,这不会是你故意藏起来的吧?”我笑着问他。
      “不是我藏,是没有人来认领,估计他们自己都忘记放哪儿了。”他说,“长柄的那种伞,我就放在外面了,谁愿意拿就拿走。折叠的这种一定要留着,经常能用到。你们要用,就自己选一个,不过要记得还回来。”
      我们每人拿了一把伞,我把我选的那把,放在了办公室的柜子顶上。出去继续干活,学院会议室那边有几个同学过来,然后我看到了楚灿。她也没带伞,肩上挎着书包,怀里还抱着几本书,一瞅见我,马上小碎步跑了过来。
      “你在办海报啊?”她小声问我。
      “这是展板,不一样的。”我说。
      “哦,海报是贴出去的,展板是抬出去的,对吧?”她总结的也算正确。
      “是。”我笑着说,“你来这里做什么呢?”
      “我们生活部在那边开会,准备近期检查宿舍卫生呢。”
      “你是生活部的?”我确实还不知道。
      “是啊,前天刚开过一次会,今天又开。”她说,“本来我们宿舍想约你们今晚一起去唱歌呢,结果下雨了。不过雨不大,我一会就打电话通知他们,你不会忙很久吧?”
      “等一会就好。”我说,“你等我一起走吧。”

      216、
      楚灿去楼下打了电话,很快就回来了。她说也通知了我们宿舍的人,晚饭自己解决,然后一起去堕落街唱歌。
      这张展板的文字内容比较多,罗哥写好了标题,把其余的都交给了我们。我拿了一支小排笔,蘸着颜料,站着写了半天。楚灿在旁边安静地看着,一直等我们把所有事情弄好。已经是傍晚了,雨还没有停。
      我是最后走的一个,洗干净手上的颜料就费了不少时间,又把办公室收拾了一下。从柜子上面把雨伞拿了下来,然后出去锁了门。
      “这是你的伞吗?”楚灿问我。
      “不是我的,是有人放在这里的。”我说。
      她从我手上把伞拿了过去,轻轻撑开,看了一下里面。
      “这把伞是我的。”她惊喜地说。
      “你的?不会吧?”我很惊讶。
      “我们前天过来开会,放会议室了。那天没有下雨,后来就搞忘了,也没过来找,还以为就找不到了呢。”
      “既然是你的,你就拿去吧。”我说。
      “你不怕我骗你啊?”她笑着说。
      “一把伞,有什么好骗的。”我说,“我们办公室里还有十多把呢。”
      “啊?”她瞪大了眼睛问,“那你是从一堆伞里面挑的这把?”
      “是啊。”
      她微笑着把伞收起,又递给了我,说:“那以后就是你的了。”
      我们下楼,在门口等了一会儿,雨势渐小,但还是没有停歇的意思。我把伞打开,她靠过来,轻轻拉住了我的袖子。
      这是一把浅蓝色的雨伞,边缘有一圈白色的波浪花纹,还点缀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白色圆点,就像是海浪溅起的水珠。我们撑了这把伞,走进了雨中。
      去往堕落街,有一段道路正在整修,路面十分泥泞。路上的人很多,有不少冒雨赶路的男生,一男一女共同打一把伞的身影也随处可见。
      我把伞尽量往她那边遮着,自己露了一个肩膀在外面,不过雨确实变小了,衣服上一直保持着一片浅浅的湿痕。楚灿一开始只是拉着我的衣袖,后来渐渐抓住了我的手臂,快到堕落街时,已经像是挽住了我。
      “先去吃饭吗?”我问她。
      “嗯,有点冷。”她靠着我说,“我们去吃砂锅米线。”
      我们在街边找了一家搭着雨棚的米线摊,楚灿说这家的味道最好。黄色的小方桌,红的蓝的塑料凳子,头顶彩色条纹的雨布上,雨丝在沙沙沙地响。旁边的棚角,滴落的雨水积成了一个发亮的小水潭,倒影着刚刚亮起的灯光。
      我们要了两份米线,我要的番茄鸡蛋,她要的三鲜。等热腾腾的砂锅端了过来,楚灿却把她点的那份推给了我。
      “换着吃吧。”她暖暖地笑着,“我喜欢的,你肯定也喜欢。”
      我看看地上撑放的那把雨伞,看见那上面的水珠,都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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