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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六章 驿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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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向北,三天后这一行人已经出了京兆郡,到了冯翊郡的地头,不过好在路赶得及时,入夜前正好到了冯翊郡的驿站。只是驿站却有兵将在。谢清岚等人要入住却也不便。几人好说歹说,才能免于继续风餐露宿。
谢清岚揉了揉自己的肩,尽管以前四方奔波谋划的时候远比现今坐着马车赶路要辛苦许多,但大约是这几月在宫中生活舒坦多了,人也有些倦懒,经不大起折腾了。
她打量着这个房间,床上桌上窗台都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倒真如驿站这唯一的哑仆所比划形容的那样——现今世道乱,主事卷了驿站中的钱款挟逃,奴仆们便也跟着分了店里的东西走了,只剩他没处去,只能留着了。而时间一久,这驿站算是几近荒废,若不是他还时常打扫着院落,这驿站必定早已破落不堪。
不过她早年吃过苦,对于这样的住宿条件也觉得尚好;不像叶语柔见了厚厚的灰,虽然不至于立刻变脸,但也一脸不悦,只是碍于一路的辛劳困顿不敢多说,让身边的侍女细细打扫一番才愿意住进去;而年幼纯真直率的真英则直接开口抱怨,不过也是她年少,抱怨完就四处玩闹开了,引得本就害怕的以晴在她身旁更加心惊胆战。
安顿好叶语柔,谢清岚将拜帖交给守在门口的士兵。“草民蓝青,久仰虞将军大名,特来拜会。”驿站里的正是在宫变那日深夜离京的左武卫将军虞成。
虞成大惊,他是封密旨离京,这一路并未透露自己的身份,为何竟有人知他是虞成。他只当是细作,正欲将其拿下,但见了谢清岚却觉得眼熟。
谢清岚示意两人单独谈话,虞成自恃武功高强,便屏退众人,看见谢清岚从袖中掏出一物,却是公主金印。
“微臣……”虞成自然认出了这永安公主。虽谈不上交情,但以往她前往丹阳,都是他负责安排人手护卫的。
谢清岚连忙摆手,虞成自然明白其意:这永安公主着男装,又是以蓝青之名求见,自然是不愿让人知晓。可是他哪知道,那张让他北上朔方监军的密旨,却是来自永安公主的手笔。“不知公、公子来此何事?”
“因逆臣作乱,草民不得已逃离家乡,想投奔朔方的亲戚。”谢清岚口上是这么说的,手却是蘸了茶水,在桌上画字:京城难保,吾携太子妃北上,寻太子。
“哦?”虞成抱拳道:“这兵荒马乱,公子好胆识,只不知公子的亲戚是否在还,若是不在,公子白跑一趟不说,恐反误了性命。”
“多谢将军关心,草民的亲戚自然无恙。”又写了几字:请北疆大军保驾。
虞成倒也点头,北疆大军精兵良将,的确是最好的依仗。若不是北疆告急,此刻北疆大军必进京护驾。
谢清岚忽然行礼:“将军既然也是北上,不知将军能否带草民一路。”虞成自然不敢拒绝。虽然虞成算是一忠臣,而若是他拒绝相助,谢清岚则会亮出她的底牌,要知道闻人慕渊以受虞成所托之名将虞成的妻儿接到谢清岚的别院,虞成敢反,首先死的便是他的亲人。
“陈叔!”楼下传来响声。
谢清岚虞成对视一眼。“一切就拜托将军了。”谢清岚告辞。她向楼下望了一眼,似乎是对主仆。那主子气宇轩昂、清新俊逸,仆人龙眉豹颈、苍髯如戟。谢清岚皱眉,这两人显然都不是泛泛之辈。
而他们似乎对这驿站相当熟悉,叫唤着驿站中主事和奴仆的名字,只是驿站中除了哑仆再无其他奴仆,也不知是不是在做戏。不过那哑仆见着他就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似乎说着什么天大的开心事儿,想来应是认识的。引她心疑的是这驿站中可不仅是谢清岚这几人,后院基本被身佩腰刀的兵将包了。常人见了,即便不甚害怕也要暗中询问下,好奇心是免不了,而谨慎心更是不会少。那主仆二人见了竟毫无惧意,跟虞成行过礼数后,就径直去了。他们似乎把这当自家后院一般,吩咐哑仆收拾房间,准备热水,便呆在房里不见其他动静。
正想着,锦芸已将饭菜端了上来。
虽然味道比起皇宫稍显不足,但比起之前天天一成不变的干粮、烤肉和野菜汤实在好了许多。楼下的众人狼吞虎咽地扒着碗里的饭。
而谢清岚则舀了勺汤,缓缓地喝着,却忽然掩了嘴,按住额头,娥眉倒竖。
“公子?”锦芸低声询问。
“没事,有点烫而已,今天夜里估计不平静,让他们都小心点。”
锦芸微微一惊,但很快领悟过来,将谢清岚的提醒传达下去,因为她知道谢清岚的预感向来是很准的。只是那些自认江湖经验丰富的禁军侍卫们,怎会就那样相信一个女子的直觉呢,就连虞成也只当她谨慎,甚至可能是有些害怕了而已,何况他相信自己带的这队人的水平。
对于他们的这一反应,谢清岚也是无奈。或者她应该去告诉他们,那不是她的直觉,也不是由于她的谨慎害怕,而是她在那锅貌似鲜美的汤中吃出了迷药的味道。只是这样说出来,同样不见得有多少人信,好在她也懒得计较,反正到时苦的是他们。
她放下手中的碗筷,让侍女拿下去;自己走到窗口,任北风刮过面颊,眼睛则望着那漫无边际的黑暗。
“咯吱。”转头看去,原是隔壁那屋那个主子也开了窗,两人隔窗相对,谢清岚心头一紧,赶紧关了窗,还好还是男装。她毕竟宁国永安公主,即便她不是在宫中就是在别庄,出外也以面纱蒙面,但是呆得久了,京城与丹阳,甚至京城与丹阳两地间的各州各县,多多少少总有些见过她真貌的人。在这种关头,她可不愿被人认出或是怀疑什么。可是,那人——皮货商唐语琛,眉目间竟有几分似曾相识,她思索着,却记不起似曾相识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