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战天宇》雪落月夜

38、第三十六章 计出

　　不过也亏得这样的速度，才使得原本计划中本就已经缩短的十天更是减少到八天。眼看着再翻过一座山就能到甘泉的直罗县，只是天已全黑，到了城下也进不得城。好在城外不远处有着一个小村落。粗粗看去，大约有二三十户人家。间或有三四户还点着灯，而一眨眼便有户家人熄了灯。
　　走近一家院子，便听见犬吠连连，屋内也传来声响。“什么人？！”
　　叶铭提起气。“这位大哥，不知能否行个方便，让我家夫人小姐借宿一宿？”
　　“爹。您歇着，我去看看。”不一会儿，一个汉子从屋内出来，打量着这一群人。“这么晚了，什么事？”
　　“大哥，你看，我们路过贵村，不知有没有房间让我家夫人和小姐暂住一宿，我们给您房钱。”
　　那汉子回头看了眼自家屋子，犹豫了下就接过银子，掂了掂，又放嘴里咬了下，见了牙印，就收了起来。“家里就我和家父两人，后院有间屋正空着，不过很久没打扫了。如果夫人小姐不嫌脏的话，麻烦夫人小姐跟我来。”
　　那屋子果然空了许久，积了厚厚的一层灰。谢清岚正要吩咐几人去清理，却见一个老汉进来。“姑娘。”
　　如莘先迎了过去。“老大爷，怎么了？”
　　那老汉拿出之前的那锭银子。“姑娘，这不该收。我儿子不懂事，不该收你们这银子的。”
　　“老大爷，有什么不能收的？这点银子就算是房钱吧。”
　　“这怎么可以？你看看，这屋子门板关不实，窗户纸破了到现在都没糊，又没有床板，地上也全是灰尘。姑娘出这样多钱，这哪值啊！”那老汉拉着如莘，“而且看姑娘风尘仆仆，想来也是一路逃难过来，虽然我们这是小地，又不是富绅人家，但是姑娘应该会比我们更需要钱的。”
　　“不，老大爷，你收着吧。你看我们夫人小姐小少爷这一家子人，你让我们住在这就是给了我们天大的恩惠，而这钱就算给那位大哥以后娶媳妇的。”如莘相信收钱好办事，就把银子塞在他手里。
　　“这怎么可以？”外头那汉子年近三十却尚未娶亲，也是因为缺钱做聘礼，所以他难免还是有些担心的，最后想了想说，“要不夫人小姐在正房住一夜吧，这屋子实在不能住人。”
　　“那老大爷你？”
　　“我和我儿子挤一屋就可以了。”
　　如莘看了眼谢清岚，见她点点头就答应了。
　　身边的侍女侍卫又是一番忙碌，谢清岚却盯着那老汉站过地方，那里本是厚厚的灰尘却有一圈留白，像是一朵花，又仿佛是一座山，又或者是一片云。她缓缓勾起嘴角，交代了几句，走到那老汉的屋里。
　　那汉子正在外头帮着侍卫们。屋里只有那老汉在，他见谢清岚进来，就关上门，半跪在地，揭去脸上的面皮。是的，面皮，一层假面皮，底下是一张年轻充满朝气的脸。“属下周伟，奉秋香主之令前来接应天后。”
　　“起来吧。”谢清岚问起情况。“现在各地情况如何？”
　　“启禀天后，京城已破，陛下自决于思政殿。蓝少波入城后，将所有官员软禁在府中，然后劝降，有十几个大臣殉国，其余都转投蓝少波。他自封晋朝开朝圣皇……”
　　谢清岚挑挑眉，听他继续说。“入宫后，后宫无主，蓝少波威逼唆使众宫女内侍指认长春宫宫女赵氏女如湄为公主清露，然后便娶了赵如湄，封德顺皇后。”
　　长春宫是庄嫔的居所，庄嫔入得宫来，也曾一门心思地几番谋划想做皇后，只是戾王谋反一事时，同在离宫的她连着九皇女清云和七皇子嘉翔几乎齐齐毙命，虽然此后皇后一位始终空缺，她反是安分起来，虽少了斗争，但渐渐从昭仪稳稳升到庄嫔，也算是不错发展了。没想到终没做成皇后的她死了，她的宫女竟然成了皇后，还是晋朝开朝的皇后——不知是不是托了她旧主子庄嫔表兄弟，那个叛将李言宜的福。只是赵如湄竟然敢打着清露的名号，欺负死人不会反对，不知她夜里会不会做噩梦呢？要知道清露虽然年幼天真，但整起人来也是高手。
　　“那其它各地情况怎么样？”
　　周伟看见谢清岚脸色变了几变又捏紧了拳头，心里小怕一下，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蓝少波建立伪朝后，京兆周围几郡和豫州各郡约有基本臣服，其余的迹象不明。青州兖州因为不在其攻打京城的路上，所以没有多大的表示。而平凉盐川等郡丞称生为大梁臣民死也为大梁臣民，所以不投伪朝，而且近北疆，兵将最多，蓝少波目前还不会贸然进攻，不过前日他在京城留下的暗哨处买永安公主与太子妃的消息，尤其是太子妃，更是开了大价码。”
　　要知道，虽然他娶的是“天子之女”九皇女温仪公主谢清露，但这依然名不正言不顺。说来依祖制皇帝膝下若无男丁，一般由公主即位掌女皇之职，待百年后再将江山交与子孙，或在皇室宗亲中挑选适合者来继承大业。
　　先前即便闻太子殁于乱军，先皇并没有除去他的储君之位另立太子，那便意味着太子妃腹中骨肉若是男孩，极有可能被立为皇太孙。若非男孩，先皇自还有长子逸王嘉玮，虽然他为人憨傻行事荒诞，但也是皇位的合理继承人。另外还有六皇子宁王谢嘉珲，若是还在生，他也能继承皇位正统。
　　而几位公主——皇长女谢清霁和十一皇女谢清霂早夭。二皇女平阳公主谢清霏为陈皇后之女，那场谋叛之后，谢清霏遭波及，虽未一并圈禁，但被撤去公主头衔贬为庶民，除非陈氏卷土重来，否则她此生难以翻身。而三皇女豫章公主谢清霓在产子时难产而死，要抱她的儿子来挟天子以令诸侯容易，但要她做傀儡，就得找仙药来活死人医白骨了。四皇女和静公主其生母婕妤苏氏当年谋害皇嗣而被打入冷宫，她便在充媛林氏照顾下长大。林氏并没有亲生子女，因此对她倒是甚好，只是林氏本就侍妾出身，宫内地位并不高。而谢清霭又比云氏所出的五皇女兰陵公主谢清霞只大半岁，那年谢清霞已经指婚待嫁，身为姐姐，只得匆匆出嫁了事。生性懦弱的她只求家中一片祥和，家业全是其婆婆在做主。而谢清霞出嫁多年，只有一个女儿，而其夫工部郎中江少安纳的两个侍妾倒是各个得男，使得她恨得咬牙切齿，家里内外吵闹不休。六皇女怀思公主谢清霜，虽然其母是才人江氏，到死也不过是个婕妤，和谢清霭相比，她倒是凌厉许多，也把家管得严严谨谨。至于八皇女安国永乐公主谢清霖远嫁北狄，自然不必提了。九皇女温仪公主谢清露和十皇女谢清云死于谢煜手，最为可惜。
　　至于其他宗亲，虽然谢煜登基前后明里暗里地害死许多人，但也能找出几个能继承大位的。
　　所以若是蓝少波立任一公主或宗室为帝，挟天子以令诸侯，虽堪称乱臣贼子，但也足以稍稳臣民之心，而蓝少波野心勃勃，直接称帝，实在是逾越祖制。好在他也算没有傻到家，找了一宫女当做公主立为皇后，只是但要安稳皇位，他便不得不求太子妃腹中孩儿和逸王宁王速死。
　　“先稳着，再过一月就把消息放出去。”谢清岚继续问，“那边境如何？”
　　“朔方的话，北狄在一月内三犯，都被打退，但是军中粮饷不足，士兵饥饿难耐，有个别在民居夺粮，已有十几人因此而被斩首示众。而朔方的一些民众南逃，结果在保安掀起暴动，保安守军也是缺粮，结果不敌，而保安知县被乱民绞杀。现在乱民已过洛河正要围攻直罗。
　　“而蜀国和周国边境一带也是不平静，单本月已经发现数十次刺探行为。其中一次舍珈知县巡查时被刺，险些丧命。”
　　“就这些吗？”谢清岚漠然问道。“江湖上又如何？”她可不相信那些名门正派会安心地冷眼看这场改朝换代。大梁朝开朝圣祖谢渊不也是借助了江湖六大派的力量，才有机会一呼百应，开朝立业，而后大梁朝中期的八王之乱，哪个王爷身后没有江湖势力的支撑。就连自己不也是有自己的隐秘势力。想到这，谢清岚不由得一笑，虽然中间实在是坎坷了些，但当年的流浪生涯到头来最后给了她这样一个巨大的势力，是不是该谢谢当年那个不识货的人贩子呢？！
　　回过神，听得周伟在说：“六大派都未曾表态，但相继派座下弟子往来，有传言六大派的门主将汇聚一堂商讨对策。”周伟忽觉背上一凉，微微抬眼，却见谢清岚正盯着他，嘴角的笑容遮不住眼里的寒意：“有传言？”言下之意就是怎么没查清就来禀告。
　　“荥阳分舵林香主正在查，想必很快会有消息。”
　　“哦，继续说。”
　　周伟缓了缓。“巨鲸帮已经将过长江等江河上的运费翻了两番，各家镖局的护送费也到了民变前的五倍。还有，宸月宫最近有好些人进了京城，所图不明。”宸月宫……谢清岚挑眉，但不语。
　　“至于天后要查的唐语琛，蜀国分舵传来的消息是找不到与唐语琛相似的唐家人。”
　　“不用再查唐家人，给我查下戾王谋反前和戾王或陈家人一道出入过无花楼的人。另外下次见面时我要五年前戾王谋反一案全部关系人的资料，尤其是陈家的。”无花楼是京城最大的歌舞坊。
　　“是。”
　　“还有这附近一共有多少人？明里能动的有几人？”
　　“村内四十一人皆是，直罗城内连同秋香主在内有二十八人，共五十九人。不过如果天后又需要，秋香主可以想办法再召集人手。不知天后是要？”尽管不该问，他还是问出了口。
　　好在谢清岚不在意，只是淡淡地说。“去朔方，将叶语柔母子三人交给谢嘉瑞，完成委托。”但她没有说出口的是，这三人在身边终究还是太碍事了。
　　“不知天后需不需要将他们召集起来，护送天后北上。”
　　谢清岚想了片刻。“不必，暗里的人先都不要动，随时待命即可，还有乱民暴乱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番的。”
　　谢清岚问清城内粮草军备之后，要了纸笔写下几行字，交给周伟。“发给城内的秋沅，一切按计行事！”
　　弱女子的身份终究不适合她，是该好好扬威立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