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战天宇》雪落月夜

17、第十五章 疑惑

　　谢清岚这番话声音不大，但是却敲打着每个人的心。

　　锦芸皱了皱眉，觉得谢清岚有些说多了，或者就是压根就不该说。但是可能太多惨痛的过往压在她的心底，压得她失去原有的面目，在那波澜不惊的微笑下看着世间一切悲哀可怜的人事，最后为了保护自己，推开了那些关爱她的人，去做一个没有心的人。
　　如莘则一阵恍惚，她仿佛看见谢清岚当年的那一身红衣，不，不是红衣，那本是件白衣，是被鲜血浸透的白衣……她缓缓地走来，眉眼微微弯着，目光却如手中的剑一样寒冷。她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寒冷彻骨……
　　乐蓉也怔在那，她看见一个母亲抱着一个女娃，流着泪，说着对不起，然后颤抖着女娃把交给一个满脸奸笑的老妪。那老妪牵着她的手走进了一间富丽堂皇的房子，同行的几个比她大点的女孩在那头哭泣，那时她只是忙着看那里的漂亮衣服，而几年后她也这样哭了……
　　而以琳也不由叹了口气，那年哥哥被拉去当兵，就再也没了消息，妹妹先被送走了，然后自己也是。
　　以晴想起家人，已经忍不住红了眼眶。
　　晓菡也是同一般的默然，心中若有所思。

　　公主府出来的侍卫，虽然念及自身微有哀痛，但不过心略有所动，很快便若无其事地各自歇下。

　　另一头的叶铭却是心惊异常。国君暴毙，大梁亡国，这是不敢想的事，竟然这样从谢清岚的口中说出来，宛如是说前朝的故事。这未免太……狂妄，是的，狂妄，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叶铭一下就想到了这个词。
　　他张张口，想指责，但是再一细想谢清岚的话，不得不觉得谢清岚说的一点没错，无论是那个孩子的命运，还是民众的心理。就如当年自己被卖到丞相府，不正是因为家里穷，又有五个弟妹，而自己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多，又不像哥哥那样懂事能帮爹娘做事嘛。
　　只是谢清岚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样个不是人间烟火的公主竟然这样深知民众心理？叶铭还是不明，不得不好好想想有关谢清岚的故事、传闻、流言，反正是各种说法吧。
　　谢清岚幼年无故失踪，十三岁时才被找回，而且她那时竟然是在三皇子庆王谢嘉珏的府中做烧火丫头，是了，据说回宫后给她检查身体时，发现她伤痕累累。想来她在宫外受了不少伤害，所以平素都是冰冰凉凉的；也见多了人间困苦，才有现在这义愤之言。
　　等等，那天她被那些蟊贼抓住而后却不仅逃脱控制更是将那人击杀，虽然只是极其普通的用发簪刺伤对方，然后乘其不备夺刀击杀，但是为什么现在看来，觉得她这么不简单呢？
　　是她太过冷静，是她太过机智，是她太过勇敢，是她不亚于男儿的力量，是她不输给男子的气魄，是她不败于男人的胆识！
　　他实不愿承认她的不凡，但是她着实不凡……
　　只是她抬手的巧妙，她出腿的威猛，她转身的灵动——他的理智告诉他，人会在危难时刻爆发不可思议的力量，何况她是曾经舍身救父的孝女；他的本能告诉他，她有着高深的武功，只是不愿外露——那么她的武功又是哪来的？难道她被高人带走，而她的伤是练功时不小心伤的？
　　但她怎么会去三殿下府中做婢女？是高人去世了？然后她走火入魔失忆了？也不像啊。而且她那几个侍卫的功夫也都不错，不知哪找来的？
　　会不会是江湖哪个门派，杀了真公主，再找个假的替代。也不会啊，她回宫的时候，应该验明正身才对啊。
　　咦，永安公主多年在离宫休养，又几次拒绝陛下的指婚，说不定真是假的，所以躲着不肯见人，然后良心不安，更不敢以公主身份下嫁，对了，她害怕有朝一日被揭穿，就把她那些个的师兄弟姐妹都安排到自己身边来。
　　若她真是假的，那她这些年在宫中是要做什么，她现在又要做什么，她要带夫人去哪里，真的是去边疆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真的还活着？她怎么知道太子殿下还活着？难道她真的和江湖门派串通好了？
　　如果太子真的没死，她为什么要让太子殿下诈死，或者是太子殿下为什么要诈死？
　　他又想起另一个宫里曾经盛传的流言：太子谢嘉瑞和永安公主……有染？小公主甚至可能是他们两个的孩子……小公主跟她又这么亲。莫不是她真是假的？那两人……可当年太子妃的确是怀了孩子的啊，就算像流传的那样被偷换了，可这孩子哪去了？殿下应该不会把自己亲身孩儿给害了的吧。
　　也不对啊，永安公主回宫明明是在小姐生产之后啊。难道是为了孩子进宫？
　　如果她的身份有问题的话，那么太子爷……
　　在她恢复旧日身份之后不到一年庆王就因为谋反失败被圈禁，她却因英勇救父而赐了宁国封号，而发现她公主身份，那时还是齐王的太子爷成了储君。
　　他的心中顿时起了疙瘩，可他不敢想下去，因为要是永安公主真的在这事上做了什么动作，那自己身为太子妃的小姐岂不是也成了……
　　心头一个个疑问如沸水中的气泡不断在心底涌起，本来都是不在意的，因为她是公主，是小姐，而他不过是侍卫，所以他也从不多想，便不曾想过，但是一旦起了疑心，就觉得哪都是问题了。

　　“叶铭。”
　　“啊？”叶铭一转头，叶家的几个侍卫聚到了自己身旁。
　　“你也在想小姐的话呢。”却见叶铭脸上的不自然，“紧张什么？我们也在捉摸呢。”叶铭又是一愣。
　　“叶铭，我觉得小姐虽然多数时给人冷冷的感觉，但心地还是很好的。”其中一人低声说着，“你看她给我们准备的冬衣。”
　　“我们一路北上，不准备冬衣还不冻死啊。”
　　“你们也知道少小姐那个脾气，就是个小魔王，时不时缠着她，她也不觉得烦，每天很耐心地跟少小姐聊天。”其中一个叫叶晋的说道。
　　“难道把少小姐扔路上啊！”
　　“怎么说话的你，前些天少小姐病了，她不是还亲自帮着照顾的。”那人继续说，“你想想大雪封山那些天，小姐还帮着生火做汤烤肉。”
　　“那是她闲着没……”叶铭猛地收了嘴。
　　叶晋白了他一眼。“叶铭，你今个怎么了，专挑小姐的茬啊。”
　　几个人也反应过来。
　　叶铭傻笑了一下，心知是刚才对谢清岚有了太多的怀疑，所以忍不住找茬。“我只是觉得好奇你们今天会这么一致支持小姐了。”
　　“还不是小姐说的话，想起小时候……”他没有说下去，但叶铭知道他和自己一样也是家里穷就被卖到相府的。
　　几人都一阵沉默。
　　“要是小姐是个男子就好了。”有人说了一句，几人不由得抬眼看着他，然后面面相觑，相对无言。

　　谢清岚哪知道这群人都一个个在议论她捉摸她。哭声，求饶声在她的耳边此起彼伏地响起。“救命……”“饶命啊……”“求你放过我……”有人充英雄：“要杀杀我吧，放过这些妇孺。”没有回答，只有死亡。隐约中有人在说：“你记着，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而另一人轻笑：“那你就是做鬼吧！”
　　忽然肩头一重，谢清岚心口猛地一抽，抬头却是锦芸。
　　“小姐。夜深了。”她没有多语，因为有些心结只能自己解。
　　“嗯。”谢清岚任她拉着回去睡下。而那哭喊声却盘桓着久久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