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九章 雪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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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到了冯翊，能够稍作逗留，但几方各自盘算下，却都只是补充了干粮清水，分批上路。不过大约是因为前有一队卫军领路，流民山贼均难再见，这一路似乎是这样平静。
其实，无论是这北上之路，还是不日在镇北军中，她要安心地生存，就不得不需要掌控权力，尤其是军权，所以如果这一路不能做到扬威立势，那她单以公主的身份，如何能让别人信服。
她握紧了拳头，眼神犀利，如欲出鞘的利刃。
风卷起帘子，露出天空一角，明明才过申时，天却阴阴的，像是要下雪的样子。谢清岚轻挑起马车小窗的帘子，往回路望去，离他们不到百丈之处有两个身影摇晃，不用猜也知道是那对主仆。
她可说不准那对主仆用意何在？记得之前看见的那一细处：虽然无论那两人裤脚和鞋面上不曾留有胭脂那明艳的红色，但是唐语琛脚上那踏云靴的线缝处依稀可见胭脂的明红，那可是镜花堂的胭脂呀。即便是应对那些蟊贼时，她不曾使用任何武功，或是说还压根来不及使用任何武功。即便连那日发现屋内有人也不过是因为看见镜子中的人影，绝非以内功感觉，为何那对主仆对她不放。话语上，她也没有任何不对；如果有什么不是她应该做的就是点穴逼叶语柔转醒，可当时她特地以身子遮了，绝无人看到。若要有什么问题，那只能是叶家那几人，一不小心口快说错话泄露了身份倒还有可能。
她皱了皱眉，有得必有失，此话果然不假。
可是那对主仆究竟有何目的，为何跟着他们，总不会真的会这么巧同路而行？可就算是同路而行，也不该一直尾随在后。一时间，她也想不透，就见锦芸掀了车帘。“公子。”
麻烦又来了？“怎么？”
“前面山路狭长陡峭，马车难以上山。”
谢清岚探出头，虞成和紫诺正在商议着什么，叶语柔也从车中探出头来张望着，而那主仆等在后面，不见任何表情。
“弃车上马！”
赶路吧，她要安安全全地将叶语柔送到朔方，是的，送到边疆，送到他身边。她知道有人会怨她，有人会恨她，有人会同情她，有人会怜悯她，只是她不回头，是的，路已至此，如何回望。
“麻烦虞将军了。”谢清岚行礼。
“公子不必多礼。”虞成压低声音。“公主，太子妃……”
谢清岚看了一眼，“虞将军，我想紫诺应该提醒过你，蓝某现在不过一个逃亡的小民。你若再如此，那还请将军先行离去，自有人比你更合适。”
虞成听了一怔，是威胁吗？你到底要做什么？
虽不知这位公主究竟有多大的能耐，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她手下的那队侍卫可比他这些精心挑选的禁军好许多了，就连她本人也显得诡异莫测。
“虞大人，有些事你自己看着办。人活着就是演戏，演着别人眼中认为合适应该的身份，直到忘了原来的自己。”后面的话近似呢喃，虞成听的不甚清楚，想要细问，却见女子眼神里尽是寂寥之色，便不敢多问，悄然退开，去安排人手。
“阿爹。”真英跑了来，依然一幅可怜巴巴的样子。她是在搞不清为什么要叫姑姑阿爹，但是岚姑姑这样说了，那就这样做吧。
“怎么了，真真？”这丫头不知又有什么注意了。
“我们是不是能骑马了？”真真的声音有点低。但谢清岚却听得清清楚楚。
“好。”谢清岚一笑，“那先来认识下这匹马吧。”
谢清岚将真英抱在怀里。“你可以摸摸它。”真英听话地摸了摸马的鼻梁。“它在给我眨眼睛啊。”
“真真，马是有灵性的动物。它们是分辨得出善和恶的。所以在坐骑马匹之前，要亲近它，抚摸它，也可以为它刷毛或者喂以草料，让它认识你，喜欢你，最后听凭你的安排。”谢清岚将真英抱上马，自己也翻身上马。“坐得不舒服，就趴我怀里哦。”这骑马也不是件舒服的事，骑久了自然，自己有阵子没骑之后，也差点累得腰酸背痛。
“骑马的时候一定要握紧缰绳，但不要抓太紧，因为缰绳拉紧了，一是马匹跑不起来，二是会使马匹抬起前腿，把你从马上掀下来。假如你要让马停下来，可慢慢地收紧缰绳，直至马匹立定。还有……”谢清岚故意顿了顿，“骑马不要穿裙子，这样既不雅观也不安全。若你真喜欢骑马，等到了市镇，阿爹给你买套男孩子的衣服，你这样侧着骑很危险的哦。”
“好哎！”真英一脸欣喜的样子。
叶语柔看着这对姑侄，心情只有无语来形容。
耳边以琳低低地说：“夫人，我怎么看这一路是在北上啊。那虞大人也自称是要北上督军啊。当初她不是答应说带我们去锦城的嘛？！”
她颤了颤，北上？她要做什么？
抬眼，那女子正快步走向她。“嫂嫂，这前面山路陡峭，马车上不去，要辛苦一下了。”
“嗯。”她应着，忽然用力抓住了那女子的手腕，她皱皱眉。“夫人，怎么了？”顿了顿，“你不会是怕骑马吧？”
“我……”不是的，我想问你……
“娘，我们去骑马吧！”真英也过来晃着叶语柔的手。
还是自己的女儿呀。她笑了笑。“嗯。”
但真英瞬即转身，“阿爹，陪我骑马。”
叶语柔脸上顿时血色全无，眼前全是真英甜美的笑容与谢清岚眉眼里的笑意，但一瞬间却又都不见了，面前只有一个张开血盆大口的恶魔，他冷笑着盯着自己，是讽刺是嘲弄……
“小姐。”
叶语柔回神，知是以琳。
“小姐，要不要赶紧问问她。”谢清岚正将真英抱上马。“不然的话……”
“算了，她有她的想法吧。”口中说出来的还是这样的话语。是的，她不喜欢这样的生活，现在京城不知如何了，爹娘不知怎么样，她很想回家，她不想去任何地方，她不要谢清岚的安排！但是没有谢清岚，她能去得了哪呢，除了跟着她，她能做什么，能怎么办呢？
以琳无奈，这位主子才思敏捷，只怕不必那个女人少，可就是少了点勇气。
勇气，叶语柔自然知道自己缺乏勇气的这一面，但心中除了苦笑还能作何，可能她的勇气都在年少轻狂时用完了吧……
“夫人，请上马！”叶铭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而一个侍卫曲着腰半跪在地上。
叶语柔踩上去，侧坐在马上，任侍卫牵着马走向前；耳畔混杂各种人声，是谁的冷言冷语，是谁的轻言细语，是谁的欢声笑语，一瞬间心又开始恍惚。
“下雪了！”有人惊呼。
叶语柔抬眼，果然天空下起了小雪，小小的雪片在空中飘荡，无声无息地降落在地面上，将山路浸湿了一片。她不由伸手去接，细细的雪花瓣儿融化在掌心，冰冰凉凉的。
“雪地路滑，叫大家小心！”谢清岚在那头吩咐着。
叶语柔的心却飘到了十年前的那个雪天。
那一日，雪可比现在大多了，纷纷扬扬的，但她喜欢雪，喜欢这晶莹透亮的雪花。她放下手炉，跑到在屋前的梅树下，闭上眼张开双臂。
“小姐，你的披肩。”身边有侍女的声音。
叶语柔也不理她，只是摇摇头，继续刚才的动作，指尖凉凉的，是雪啊，这天地间最为纯洁，不染半点污垢浊物的雪；而风中暗香扑鼻，是梅花，这冬日最为顽强，冒着寒冷昂首绽放的花朵。
“小姐？”是谁？她想睁开眼，却无力地闭上，是谁？以琳？以晴？还是以云？
“夫人怎么样了？”谢清岚看着把脉的乐蓉。
“夫人她只是受凉发热而已，退了热就会好的，只是夫人心中似有郁积，只怕……”乐蓉恭敬回答。
谢清岚骤起眉，心中烦乱。本以为这是场小雪，却不料越下越大，漫山白茫茫的一片，结果原来的几十号人竟然走散了，虞成带的卫军和紫诺带的侍卫几乎全部失踪。好在身边还有锦芸和如莘，另外还有叶家的侍卫，倒也足够了——以及那对主仆。应该谢谢那个唐语琛的，叶语柔发烧昏迷从马上跌下，正是他出手救了她，不然要叶语柔真的跌落马下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只是原来的近百来人，竟剩二十来人，不说叶家侍卫和卫军的散乱，自家连紫诺在内的八人也一并不见，这还真是……谢清岚不觉苦笑，要知道虽然说是卫军，但为了不泄漏身份，一路都是由虞成带着卫军开路，扮作镖师的侍卫们跟在他们之后，然后便是叶语柔和真英，最后负责断后的便是如今的蓝家侍卫；现在前头的卫军或是同卫军走得近的那帮侍卫走散一大片还好理解；然而即便叶语柔几人步履缓慢，紫诺等人装作押镖，速度也并不快，竟会走散不见，倒也真是奇了。不知跟在自己这群人之后的唐语琛主仆二人可有注意到什么，虽然她一来相信自家侍卫的自保能力，二来不愿和唐语琛有太多瓜葛，但作为一个关心属下的主子，还是应该要问一下，至少派属下去问问。
“少爷，叶铭他们回来了。前面不远处有个山洞。”锦芸的话打断了她的思虑。
“好，去山洞那。提醒他们先不要那么快进去，小心有野兽。”
“他们已经检查过了，山洞里没有野兽。”
“嗯。那就好。”简短的对话将这几人带到了山洞内。
叶语柔尚在昏迷之中。
以云？谁是以云？我身边明明只有以琳以晴两个侍女啊！
小姐，没事的，这有我呢！
小姐，你快走，不要担心我！
小姐，记得一定要幸福哦！
小姐，以云不能再此伺候你……
以云？！
乐蓉愁容满面，这山头白雪皑皑，要找药草谈何容易？其实原先出发的时候，的确是备足了药，不说那些大大小小好几瓶的伤药，其它的药材也带了不少，甚至安胎药都带了几帖。只是药都在马车里，弃车上马赶路的时候，忘了取，都落在车里了。所以现在只能靠着外头的雨雪冷敷着。
“少小姐！”以晴惊呼，“少小姐也烧得很！”
乐蓉心头一紧，看向谢清岚，谢清岚正一脸烦恼。也是，现在外头大雪纷扬，山路本就陡峭，又有积雪盖着，哪能识得？不然这么多人哪能走散到这地步？他们现在能找到山洞避雪已属不易，如何回头寻找马车呢？
“乐蓉，原先备着的药在车里？”语气冰凉，似是责怪。
乐蓉低下头。“是。”
“谁愿能下山去取马车里的药材？”
叶家侍卫抬起头，又低下头。
谢清岚也是无奈，风卷着雪花呜呜嘶鸣着往山洞钻，离洞口的几人还在不住哆嗦。这种环境谁愿去呢……
“属下愿往。”是叶铭带着他的一个兄弟。
谢清岚点点头，心中几分懊恼，她身边可用的人竟然只有叶铭等人。若真是叶铭他二人人去，她是不放心的，叶家侍卫能力她也算见识过了，实在没有什么安全感；但总不能让自己本就已经零落的人去吧。
“公子，你们可是遇到难处了，不知是否需要在在下相助？”安凯倒是自告奋勇。
“有劳几位了。”她闭眼，然后报来。“下车后，基本是沿着山路，记得不远就经过一株白杨，那白杨应有百年之龄，干粗枝繁，十分好认。过了那株白杨会遇见一个三岔口，往右，再经过一个缓坡，能见到一株青柏，青柏上刻有‘情牵’二字，大约有人在那定情吧……”
听谢清岚细细说着来路的各处特征，众人细细一想正是如此，顿起佩服之心。
“……停留的那个地方，有一岩石，而再迎风走约百丈，会见到岔路，往下坡的路走，再行百丈就能看到那株翠松了。”她指着洞口不远处的一株松树。
叶铭在心中默念，记熟了领命而去。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九章 雪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