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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玄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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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九是一只天狐,他在家中排行老九,但叫做玄九却不是因为排行,不然他大哥二姐岂不是要叫做玄大玄二?他被叫做玄九是因为他一出生就是九尾。这可真是他们天狐一族到现在都还骄傲的事情,这么多年来也就他们天狐出了这么一只天生的九尾狐。玄九的爹是天狐的狐王,他对玄九总是有着和对其他子女不同的期许,因而他对玄九总是很严厉,玄九也因此长成了和他的兄弟姐妹们完全不同的性格。他乖巧的不象是一只狐狸,即使他的力量早就已经超出了父亲对他的期许,但是只要父母或是兄长说的话他总是欢快地言听计从着。山中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又一年年地过去了,玄九曾经以为他会在这山中和家人们待上一辈子。
直到他遇见了那个背着药筐的书生,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那时他正在追赶一只兔子,那兔子胆大地很,总爱在玄九睡觉的时候或是扯一把玄九的胡子,或是撩一记玄九的尾巴,然后等着玄九被吵醒后追着它跑过好几个山头。玄九听到山崖边有呼救的声音,他很是奇怪,现在已经大雪封山了,怎么还有人在山上呢?虽然父亲他们都说过要玄九不要接近人类,人类会把动物打死剥皮然后制成衣物穿戴在身上的恶魔。可是玄九忍不住自己的好奇,蹭蹭蹭便跑到了山崖边。那只蠢兔子见狐狸不再追他,疑惑地朝四周望了望,就大摇大摆地回自己地兔窝去了。
那是个穿着灰布衣衫的青年,此刻正用他已经被冻的红肿的手抓着崖壁上的树枝大声地求救着。玄九好奇地看着他,原来人类是长这副模样啊,看起来也并不可怕。那书生瞧见一只狐狸正在崖上看他,不知怎么的就觉得这狐狸能听懂他的话,于是大声朝玄九喊道:“小狐狸,救救我。”他的声音甚是好听,玄九觉得他看起来也不像是恶魔。况且他还这么弱,连个悬崖也挂不住,就算救上来真的变成恶魔了,自己也打得过。这么思量一番后,玄九起身朝崖下跳去,借着崖壁的力,几番跳跃就叼着书生背后的药筐,将他甩到了崖上。
书生瞧着玄九开心地晃了晃身子,将身上沾到的雪都甩了出去,不由地笑了起来。这只狐狸看起来真是可爱。玄九却不知道他为何发笑,只是停下了动作,疑惑地看着他。书生想了想,大概觉得这只狐狸救了自己的命,又实在是可爱,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糕点递给玄九。“谢谢你救了我,请你吃栗子酥。”玄九不知道他说的栗子酥是什么,但看样子,他好像想请自己吃好吃的。于是玄九小心翼翼地伸过头去,轻轻地咬住了那块栗子酥。
然后就如同所有的传奇故事一样,玄九,这只九尾的天狐和这个上山采药的书生成了朋友。书生每次进山都会给他带些好吃的零食,虽然他也好奇为何狐狸对甜食也这般喜爱。玄九总是盼着书生进山给他讲人间的故事,那些才子佳人或是英雄侠客的故事让他每每都生出要去山下看看的冲动。于是,在一次书生结束了讲故事之后,他悄悄地化作了人形,跟着书生来到了山下的村子。
书生看着不请自来的陌生人,总觉得他清亮的眼神很是熟悉。叹了口气便将一直闲置着的客房收拾了出来,算是让他住了下来。玄九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知道了书生的名字叫做邵悦,也知道了书生是被他叔父带大的,一边准备着春试一边学着叔父的医术。不知道为何,邵悦从来没问过玄九的身世,玄九说他路过此地与家人走失了,邵悦便信了。在邵悦身边的日子是很快乐的,他懂很多,每天晚上玄九都要缠着他讲各种各样的故事,困了就像他还是狐狸那样枕着邵悦的膝盖睡觉。所以他从来没有见过邵悦在他睡着后温柔地看着他地目光。
可他毕竟是只狐狸,还是狐王最看重的儿子,他的行踪最终还是被山下常常路过的小狐狸们泄露了。玄九只能恋恋不舍地向邵悦告别,他说我的家人找到我啦,我得回去了。那时,邵悦静静地看了他许久,最终还是笑着摸了摸他的脸颊,“玄九,保重。”玄九不知道他为何说的这么沉重,自己得了空还是能下山找他的。可他看着邵悦,竟说不出一句话,脸上也渐渐有了烫人的温度。在那个夜晚,玄九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类的亲吻这样柔软,也第一次知道,那些故事里听起来很美好的水之欢这样痛。可他还是欣喜的,邵悦,他的邵悦。
后来,玄九趁着父亲外出会友,又偷偷溜下了山,却怎么也找不见邵悦。村民说起邵悦,一脸痛心。原来那邵悦是已故乾王的遗腹子,乾王二十年前造反兵败,府中人等全数被斩,不想却漏了他的谋士和不曾有人知道的遗腹子。三天前来了一队官兵讲他和抚养他长大的叔父统统带走了。可惜了邵悦那孩子和邵郎中呀,那么好的人,怎么就被抓走了呢。玄九手中偷来的父亲的陈年佳酿“啪”地摔了粉碎。邵悦肯定早就知道了,不然那天他怎么不留自己呢,不然怎么还要说让他保重呢。他又变回了九尾的天狐,他要把邵悦救出来,什么乾王遗腹子,他是我的邵悦呀。
等到玄九赶到的时候,邵悦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肤了,只有一双眼睛还是那样温和明亮。他被玄九带到了狐王面前,父亲的老友是个能治百病的神医,他一定能治好邵悦。可是父亲叹了一口气,“治不好了,他活不过今晚了。”玄九想,怎么会呢,那个白胡子老道那么厉害,一定是父亲不喜欢人类才那么说的,他要自己去找他,请他救救邵悦。
他正要出发,却听到邵悦的声音。“谢谢你,救了我两次。”玄九这回从一开始救他的时候起就是白狐的样子,不过这回他没有收起自己另外八条尾巴。邵悦还能认出他就是那时把他从悬崖上叼起来的狐狸吗?玄九靠近邵悦,他的脸上也都是鞭痕和血污,只有一双眼睛还是和原来那样温柔地看着他,“谢谢你,玄九。”
是了,他早就知道自己就是那只狐狸了,他什么都知道。玄九低头伏在他身边,忍不住低低的呜咽起来。“玄九,抱抱我。”邵悦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轻。玄九又化作了人形,还是那时面容清俊的样子,只是被泪痕哭花了脸。他俯身抱住了邵悦,他身上没有一处好肉,玄九只能松松地环住他,不敢碰到他的伤口。邵悦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放到了玄九的背上,就像他还是白狐时,轻轻抚着他的背脊,“玄九,别哭,我要走了,你要保重。”玄九怎么能止住眼泪呢,他还是小声地哭着,他背上的那只手不知何时也已经滑了下来。“邵悦......”玄九轻声喊着他的名字,却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后来,玄九便改了性子,他不再那样无忧无虑,就连那傻兔子的挑衅他也不想搭理。他趴在洞里想了很久,他似乎一瞬间开了窍,在山下时,邵悦看他的每一个眼神他都记的住,邵悦的每一次触碰,他也都能回忆起,那时候他笑着红了脸,现在回忆起来,依然是带着笑的,只是那点泪水也总是忍不住的。他在洞里睡了很久,久到他都已经不再认识山中的一切。大哥说,父亲又去他老友那游玩了,二姐他们都已经到了能去山下的年纪了。大哥想了许久,说,玄九,你也已经能去山下了。玄九点点头,大哥,保重。大哥笑着招呼了他一爪子:“又不是不回来了,干嘛说得这么严肃。”玄九想了想,又补充道,让父亲也保重。大哥看着玄九下山的背影,忽然有一种再也不会看到玄九的错觉。
再后来,没有人知道玄九去了哪里。
“那再后来呢?”元果聚精会神地听着故事,故事却戛然而止了。应诺却怎么也不说下去了,元果意犹未尽地发表了自己的评论:“我猜他一定是去找法术很高强的人学法术去了,想要复活邵悦,对不对?”应诺惊讶的看着元果。元果只当自己说对了,故意一副不在意地样子:“那些书里都是这么写的。”应诺却摇了摇头:“那可是只笨狐狸,怎么能想到这个办法呢。”
子夜伸手摸了摸玄九,这只曾经天资聪颖的九尾天狐,如今只剩下了一条尾巴,毛色也很是暗淡。月离也走上前,看着这样的玄九,忍不住心中长叹了一声。明月是邵悦的最后一世,等过了这一世,邵悦这个人就会消散于世。人能投胎转世,却不能永远这样循环下去,过了九世就会灰飞烟灭,再次融入着冥河,从此再无迹可循。
“阿夜...”月离看向子夜,他还是如同往常一样,波澜不惊,大概看得太多早已麻木了吧。“玄九真的那么爱邵悦吗?他们相识相知不过短短三四年,如何就纠缠了九世呢?”月离不明白,这段感情甚至都没有什么患难生死的浓烈过往。
子夜再次摸了摸玄九的脑袋,“因为这只傻狐狸每一次都会爱上邵悦,爱了九世啊。”他看着月离惊讶的样子,笑了起来,“只要邵悦还是那个邵悦,不管他样貌,身份如何变化,甚至不论男女,玄九总是逃不过的。” 子夜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眼里却不知怎么染上一丝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