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BabyElephant

12、(12)

　　天还未亮，司马友醒了。
　　黑暗中适应了好一会，他转头看睡在旁边的黎秋。蜷成一团趴在他怀里，头发凌乱扎进眼角，一只手握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臂横搭过他前胸。
　　司马友半撑起身，手肘拄着床，轻轻挣脱开黎秋握着的胳膊，下床。
　　淋浴兜头滑过身体，紧实的肌肉，宽肩窄腰的曲线，他拥有男人羡慕的一切。外貌、身材、学历、家世、工作，几乎囊括了一切，却独独没有爱。
　　父亲是个贪生的老头，半生不缺女人，母亲很早和他离了婚，司马友差不多是在女人堆里长大的。后来老头子生意越做越大，唯一让他牵肠挂肚的就是儿子，他还算有良心，把司马友送到美国接受最好的教育。
　　司马友看不上他老子这点，打心眼里厌烦。到了美国后简直成了脱缰的野马，把该做的不该做的差不多都做了。花天酒地算什么？混□□，结实军火商才是真的。最后被学校强制勒令退学，他被父亲遣送回国。
　　回国后司马友先是进了父亲的酒店，上班一个月把酒店的后厨给烧了。终于触发了老头子的逆鳞，挺大的人了还被吊起来拿鞭子抽，那是他头一次被打，老头子就这么一个儿子从来都宝贝的不得了，那次他却在医院躺了一个月。
　　司马友从卫生间里出来，去衣帽间穿衣。当初他给黎秋伪造病例，把新买的房子做藏娇之所，他不承认都没办法，这点像足了他老子对女人那一套。他的手慢慢拨过架子上柜子里的衣服饰品，最后挑了件灰蓝色衬衫，搭配条深色系条纹领带，同色系的西装和裤子，手腕戴百达翡丽。司马友就黎秋这么一个女人，极尽所能的去爱她，疼她，还想娶她。所以，他不允许她心里有别人。
　　镜子中的男人英俊挺拔，睥睨世间的神情，他像只食物链顶端的兽。再厌烦父亲的所作所为，他都是他的儿子，他学会的只有一件事，是我的就要去掠夺。
　　司马友在房子里绕了一圈，他仔仔细细不错漏一个角落，没人知道他想什么，一张脸上似笑非笑。然后他坐在沙发上，把玩起了手机，黑暗中优雅沉静，久久，拨了一个电话。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要你今天十点前把去美国的护照和机票办好。”他看向黑暗中的某一点，勾唇抿嘴。
　　黎秋翻了个身，感觉身边暖洋洋的热源没了，她伸手拍了拍，睁开眼。司马友早已穿得整齐坐在床边了，见她醒来，揉揉她的脑袋。
　　“你不去上班？”黎秋任由他揉着，微眯着眼打了个哈欠。
　　“不去了。”司马友站起来，转身拿衣服过来，“起来吧，一会赶不上飞机了。”
　　黎秋半坐起来看他，“赶飞机？去哪？”
　　“这段时间把你憋坏了，去玩玩。”司马友不等她反对，把衣服扔床上走了出去。
　　黎秋盯着衣服怔愣了，怎么一觉醒来就说度假。她不明白，囫囵套上衣服，司马友已经坐在餐桌前读《每日财经》，旁边放着护照和机票。
　　“限你半小时内吃饭洗漱，”司马友头也不抬的说，“司机就在楼下等着。”
　　黎秋看了看机票，美国洛杉矶，护照上的日期写着今天，刚刚办好的。她事先一点准备都没有，司马友想一出事一出，不声不响就说出国。这里眼下一堆事要做，她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走？不知道这一去要多久才回来。
　　司马友把报纸移了开些，视线瞥过来，“愣着干什么？时间不等人。”
　　“我不想去。”黎秋作势要撕机票，被司马友一把按住。
　　“你累了，我也乏了，正好休息休息，过完年再回来。”他用的是肯定句，完全不给黎秋说不的机会。
　　黎秋盯着他，手使不上劲，司马友扔下报纸，压低了身子，“小秋，快点。”
　　他们在一起太久了，久到她已经习惯了听从他的命令，这种习惯早在不知不觉中潜移默化进骨子深处，即便心再不甘，身体也会遵从指令，她好像人工智能化的机器人，服从，服从，再服从。
　　黎秋冲了澡换上衣服，吃完饭又漱了口。司马友拉住她，拧开梳妆台上的口红，抬起她的下巴。
　　“不……”黎秋挣扎。
　　“别动！”司马友捏住她的下颌，口红沿着嘴唇的纹路描绘，“总素着一张脸，好得有点颜色。”
　　她被迫仰起头，迎接他高高在上的视线。专注、仔细、认真，那张深凹的轮廓上，白色绷带和不整齐的头发破坏了美感。
　　离得近了，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没有烟草味，淡淡的沐浴露，洗发水的清爽。手指上有报纸的油墨香，鼻息流泻出温热。
　　黎秋踮起脚，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够不到，碰到了鼻尖。司马友看过来，她哂赧，“还疼么？”
　　其实暗地里，黎秋比较过司马友和X的相貌。X英俊中带着不羁，一把大胡子像浪荡子。司马友的轮廓很深，凹陷的眼窝，眼神犀利，像随手狩猎的猛兽。他们的性格也随了长相，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司马友握住黎秋的手，轻轻拿到嘴边吻着。眼睛盯着他，闪亮亮的，黎秋垂下视线，没看到他唇边扩大的笑容。
　　“疼啊，所以小秋要陪我。”
　　“怎么陪你？”
　　“这几天就好好陪我玩吧。”
　　黎秋被搂在了怀里，刚刚涂好的口红蹭满司马友衣领。
　　去美国时临时决定，没有通知任何人。小秘书接到阴晴不定的经理电话才凌晨5点，等不及太阳升起，她赶忙起来奔赴领事馆和机场。这时彰显了司马友权势的家世背景，靠这关系硬是拿到了签证和机票。当她坐在车里看见司马友和他可人的小女友一起出现在眼前，她突然觉着自己以前对于嫁入豪门的不屑，都是脑子进水了。
　　黎秋穿着最新一季的Valentino，长发盘成发髻，卡着D&G的发饰，远远看去，素净的小脸一张红唇，美死了，小仙女一样。
　　司机拉开车门，黎秋钻进去。司马友碾了碾鞋底，进去把车门带上。
　　朝辞今早做了海参火腿粥，肉松煎蛋，还有豆浆。X的左手挂着点滴，右手握着勺子和朝辞一起吃饭。
　　“这个粥太好喝了，你也多吃点。”X探过头去亲了下朝辞，“每天在医院陪我还得回去做饭，亲爱的，我太爱你了。”
　　“你什么时候甜言蜜语了？”朝辞取笑他，抽出纸巾擦了擦X的嘴角，“只要你病好，我辛苦点也开心。”
　　X放下勺子，伸出手臂揽住朝辞，他下巴新长出的胡渣蹭红了朝辞细腻的脸庞，“老婆，我出院，我俩结婚吧。”
　　“我的戒指呢？房子呢？什么都没有就想要我嫁你啊？”朝辞也揽住他，嘴里不依不饶，其实早就心花怒放了。
　　“有了有了，”X说，“戒指我买好啦，房子很快有了，到时候我们就好好过日子。”
　　朝辞抬头看他，晨光中X的眼睛一闪一闪的，里面倒映着她。
　　X和朝辞在一所大学念书，头一次见面，X就觉得这女人合该是自己的。没有人可以长得这么合自己胃口，没有人可以这样酣畅淋漓地和他make love，他们是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朝辞学中文，X念艺设，本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因为X寝室哥们到处宣扬中文系有个高冷美女，吵吵嚷嚷得X也决定去看个究竟。中国古代汉语课上，朝辞穿着背心短裤，扎个高马尾，一双红色的坡跟凉鞋。矫揉造作，但够醒目。
　　哥们摩拳擦掌，这妹子叫楚朝辞，都说中文系的看着纯其实婊着呢。众人心照不宣，X侧头看她四处寻找空座，半径一米之内所有雄性生物都在蠢蠢欲动。他推推坐在旁边的同学叫他坐第一排去，然后摆着一张笑脸拉朝辞过来坐，“同学，这里有空座。”
　　泡妹子就得讲究快、狠、准。这是X常念叨的，他先声夺人抢到头功，朝辞承他这情，挨着他坐。桃花眼，涂了桃红色眼影，细嫩小脸红润润的，嘴唇像颗心。她瞥他一眼，目光中清冷带点魅人，从包里拿出书本和笔，胳膊不经意碰到他，大夏天里冰冰凉，还带了些香气。X轻扯嘴角，一把握住了就不放，视线碰上她，黑眸灼热地摄人。
　　“留个电话？”
　　朝辞也直接，给X电话，赏脸吃饭，这么纠纠缠缠半年，朝辞同意做他女朋友。
　　他们一起毕业，一起来到这里工作，现在一起经历磨难，年纪不小了，朝辞也想嫁给他。X说得那么认真，爱她就差至死不渝，还有什么不答应的？
　　朝辞翻了个白眼，舀口粥一勺子送X嘴里，“先好好吃饭吧。”
　　X笑眯眯，俗世琐事烦心事全搁在一旁。
　　等朝辞扶着他去厕所，他才把手机拿出来看。女神发来信息，医院已经不安全。
　　X删掉短信，抽出手机卡掰碎扔进垃圾桶。他以为黎秋是个聪明人，想不到也是个蠢货。来医院看望过他的人那么多，哪个发现了他和黎秋的秘密？
　　护士进来例行量血压测体□□听见朝辞在和她说话，X推开厕所门出去，护士指挥他躺好。量血压，测体温，他任凭摆布，看似无所谓却一直注意着护士。从换了这个病房就是这个护士在负责他，扎针换药，雾化监听手法娴熟，有时还会跟朝辞唠上两句，相比之前的护士要温柔许多。
　　“量完去护士站告诉我下，我还得去别的病房。”护士临走时对朝辞说，X垂下眼睛，像睡着了。
　　叶凛看着监控里的X，他今天同往日很不一样。他应该是感到什么了，一直密切关注着护士的举动。护士很快认证他的推测，她进来告诉叶凛，他怀疑了。
　　“肖子佩有反侦察能力。”
　　幸亏卧底成护士的警员曾经在护校读书，没有露出马脚。
　　“他进去厕所有多久？”叶凛问。
　　“三四分钟左右。”
　　“三四分钟足以读一条信息然后毁灭证据了。”
　　警员听叶凛说完，看向他，“我会注意他病房的垃圾。”
　　叶凛点头，肖子佩料到和黎秋碰面早晚会出现破绽，不曾主动联系外界，始终很镇定，找不出什么破绽。他一早就有打算，而他的手机早在事件发生时损坏，唯一能联络的工具是朝辞的手机。手机就放在显眼处，朝辞平常用来看时间，打电话的时候很少。这两天没看到手机在显眼位置，是肖子佩拿走了。
　　叶凛拨打了朝辞的电话，很快，机械女声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看来肖子佩用了朝辞的电话后，把朝辞的电话卡也损坏了。这样，医院里现在不仅有他们警力部署，肖子佩的同伙同样潜入进了医院。
　　“你们赶紧打电话去运营商查联系他的号码，我出去下。”
　　通知肖子佩不会是黎秋，她虽怀疑，但仅是怀疑也不会贸然行事。叶凛在她家安装了纽扣监控，他要赶回家去查看。
　　此时，送走了司马友和黎秋的小秘书，把调查来的信息以mail的形式发送到了司马友的邮箱里。
　　门卫登记的信息：昨晚22点10分，牌照DX12345的黑色大众CC驶进小区，事由送13号公寓楼业主回家，晚23点整，该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