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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离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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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微笑看姐弟俩闹腾的卢石氏,将还剩下小半碗的糖水,端到卢桢纸面前。
“纸娘,剩下的你喝吧,我已喝了这么多,也行了。暖暖身子而已,哪能管够呢。”
卢桢纸将碗推回去。那糖水多是被卢桢绢那熊孩子喝了的,她阿娘怕是只抿了两口,尝了个味儿而已。
“阿娘您自己喝吧,纸娘不怎么喜欢喝那糖水,就喝这热水好了。”
卢桢纸前世喝过的饮料千奇百怪,倒真是不怎么稀罕那只有甜味儿的饴糖水。
卢石氏知道卢桢纸说一不二的性子,也没再劝她,就端起碗,小口小口喝起来。
喝过水后,卢桢绢就又跑出去找他的小伙伴玩去了,卢石氏则带着卢桢纸起身继续去抄纸。
卢孙福扛着根大腿般粗细的树进院子时,卢石氏母女两刚好用竹刀铲下纸模上的纸张。打过招呼,收拾齐整后,母女两就进厨房去生火做饭了。
不一会儿,卢桢绢也蹦蹦跳跳地回来了。
一家人吃过饭,睡下不提。
第二日,在还是黎明前最黑暗时分,卢石氏就穿衣起床,进了厨房。
今日她没打算早早地去洗麻,而是在煮麻料的锅下灶肚里,生起火又添了把柴,让麻料继续蒸煮着。
添完火,卢石氏起身从粮缸里拿出两小袋面粉,一袋精细白面,一袋粗糙黑面。分别倒在两个木盆里,加水和匀,然后使劲揉搓着。
灶间柴火“噼啪”作响,木盆偶尔碰撞出一两声沉闷声响。
卢石氏蹙着两撇柳叶眉,满心愁绪。
福郎出门在外,衣食无人料理,也不知要遭多少罪……
去那么远的地方,又说是要十来日才能回转……
想着愁着,两盆面也揉好了。卢石氏将做饭的锅洗涮了一遍,把锅下的火生好。
然后就开始做起腌菜饼来,揪一坨面团,在干净的案上碾成薄薄的一张圆面皮,抓一撮切得细细的雪崧腌菜撒上去,盖上一张面皮后再碾几下。最后在锅里滚上一小坨油,将饼摊在锅里煎着。
没多久,卢石氏就摊完了一盆白面,又摊起那盆黑面来。白面腌菜饼只留两个给孩子们吃,剩下的就都让福郎带着。黑面腌菜饼福郎也带几个去,剩下的就留着她们在家吃。
等卢石氏将两盆面都摊完后,外面还是黑黢黢的。
卢石氏端着一盆腌菜饼进到寝房,找出一块干净的粗麻布将腌菜饼仔细包上,又收拾了卢孙福的几身衣裳,用粗麻布包袱皮一起包好、系好。
卢孙福在卢石氏进屋时就已经醒了,却没开口。只是不转眼地盯着微弱灯光下,坐在寝床边忙碌的卢石氏。
“香娘,外面天寒地冻的,起这么早做什么。虽说我走得早,但你多睡会儿了再起,也是忙得过来的。”
卢孙福看着昏黄灯光下,露出一截纤长脖颈,低垂臻首,不言不语的卢石氏,心头酥麻。
“香娘,你也别担心,我在外面会照顾好自己的。你自己在家也是,别累着自个儿了。”
“福郎,答应我,出门在外要顾惜自身。”
“香娘,我晓得了。”
黑黢黢的凌晨,一点灯光透出泛黄的窗户格,光亮微不可见。
冬日的凌晨滴水成冰,屋中却似有融融春意。
……
“咄咄”的捶麻声没有按时响起,但……
“姐姐,姐姐!”一叠声软糯呼喊,却如期在差不多的时刻响起。
“绢儿,绢儿,姐姐起来了。啊!别掀被子……”
卢桢纸刚下楼,卢石氏就挎着一大竹篮洗好的麻料进了院门,卢桢纸忙上前搭把手,两人才将竹篮抬到屋檐下。
等卢桢纸洗漱完毕,将饭也摆好后,还是没见卢孙福。
“阿娘,怎么没见阿爹,是起早走了吗?”
“唉,早走了,本想让你们姐弟也送一程的,可你阿爹觉得用不着,说让你们睡个好觉。”卢石氏说着说着就又蹙起了眉。
“阿娘,你叹什么气啊,阿爹又不是不回来了!”卢桢绢看卢石氏满脸愁云,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
“大郎!”卢桢绢话音一落,卢石氏就怒斥出声。
卢桢纸看了眼眼色凌厉、脸有怒颜的卢石氏,一把捞过熊孩子,照着他胡言乱语的嘴轻拍了两下。
“卢桢绢!你这熊孩子,大清早的做什么说这些!”
又对卢石氏劝道:“阿娘,常言童言无忌,小孩的话当不得真的,大仙们也不会当真,定会保佑阿爹平平安安的。”
卢桢纸手下又不轻不重地拍了卢熊孩子一巴掌,以眼色制止了还欲辩驳的他。
虽她不觉得熊孩子仅话中带了句“不会回来”,就会对阿爹的安危有影响。并且按熊孩子的意思,也不是说她阿爹不会回来了,但她阿娘却是有些迷信的。
卢石氏虽面色还有些许不愉,但也没再说什么,只拿了张腌菜饼就着稀粥吃起来。但她明显没有往常吃得快,吃得多,脸上愁绪也更甚了。
卢桢纸也跪坐到食案边,默默吃起饭来。
熊孩子看了几眼他阿娘和他姐,大概意识到自己也许说了不该说的,做错事了,也只乖巧地吃起饭来。
今早的早食,少了卢孙福,也没了以往的欢声笑语,只剩卢桢绢大口吞咽稀粥的“咕嘟”声。
接下来的几天,卢石氏就像个陀螺似的,忙得连轴转。白天一刻不歇地蒸麻、洗麻、、捶麻、抄纸、晾纸、收纸……就算卢桢纸劝她停下来歇会儿,她也只是嘴上应着,可手上活却不停。连晚上也在灶间守着火,蒸煮麻料,直到三更天后才进屋睡下。
以至于,原本要六七天才能抄完的麻料,仅用了四天功夫就完工了。
冬天农闲时节,本就清闲,除了洒扫庭除、洗衣做饭外,也没其他事可做。卢石氏就是想找些事来做,分散一下她的思恋情怀,也找不到了。只在屋檐下望着院门,时而踱步,时而呆站。
这样一番行为下来,经常冻得嘴唇发青,身形也愈见清瘦了。
就这样,到了卢孙福离家七日后的早晨,卢石氏心口忽然一阵绞痛,绞痛过去后,却又不知为何,心总是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