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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弟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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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桢纸自院外斜插上去,终于在黎家院外喊住了黎青。“您等下,还有包饴糖忘拿了。”
黎青闻言停下,放下兜笼借着月光翻找起来。“纸娘稍等会儿,青伯来找找。”
正在两人弯腰翻找时,黎家院门“吱呀”一声,自院中跑出个人来,绕过院外两人,脚步凌乱地跑走了。
卢桢纸惊讶地直起身,不一会儿,那人影就已上了黎家院前小坡上。看那明显玲珑的身形,该是个小娘子才是。
联想到白日里听见的八卦,夜黑后还和一小郎君独处的大胆作风,以及那人影消失的方向,卢桢纸大概猜出了那小娘子的身份。必是花娘,不作他想。
卢桢纸笑笑,真不是空穴来风呢。无论是说花娘作风大胆、不知检点,还是黎檀和花娘间不得不说的浪漫情缘,也许夸大,也许属实,终归也是事出有因的。
黎青自也猜到了。“这花娘真是……这黎檀也真是……成何体统!”
黎青是就算发怒,也不会大声咆哮的人。现下听他低沉愠怒的语气,及难得一闻的重话,卢桢纸就察觉到他是真生气了。
卢桢纸再次笑笑,不置一词。这事不过是看起有些绮丽旖旎,其实说起来也就那么回事。月黑风高夜,郎情妾意时。男未娶女未嫁,深夜幽会什么的,再平常不过,更何况这还不到深夜呢。就算是出轨偷情,前世她也是见多了的,有什么可稀奇诧异的。
“啊,找到了。”卢桢纸从米袋下抽出饴糖。“那纸娘就回去了,麻烦您了。”
卢桢纸告辞,向坎下家中走去。
“你别误会,不是那样的!”
黎檀听见院外有说话声,出门看时就见院外纸娘离开的背影。忙追出院外,等他出声解释时,纸娘已到了坎下她家院外的栅栏边,似是没听见他的解释。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黎青嘲讽道。
“父亲,您是在说您自己?”黎檀好似恭敬地问道。
“既你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为父也就不多说了。”黎青端起地上的兜笼,向院中走去。
黎檀看着坎下夜色中的干栏小楼,回道:“纸素自是知道的……”
卢桢纸沿着栅栏来到院门边,提起米袋挪进院中。
想起黎檀有些急切的解释,那是在向黎青解释吧。
卢桢纸有些奇怪。她都已经进进出出几遍了,她阿娘怎没出来接她呢?她都还没回来,她阿娘应该不会放心睡下啊,而且屋里不是还燃着灯吗?
“阿娘,睡下了吗?我回来了!”卢桢纸提声喊道。
等她将米袋挪到厨房门口时,屋里才传出一声应答。“回来啦?还没睡下。”
卢桢纸听那声音,低哑中夹着颤音,像是哭过的。
心中一沉,别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卢桢纸将米袋抡起摔进厨房,掩了门就匆匆向屋中走去。最近事儿已经够多了,难不成真是祸不单行……
正厅中没人,卢桢纸拿起灯台来到她阿娘的寝房中,还没待她放下灯台,看清房中情景,一声嚎哭就响了起来。
“姐姐,痛啊!大郎痛啊!”痛苦、委屈、害怕……都在撕心裂肺的哭嚎中宣泄而出!
卢桢纸心一揪。这哭声不似平常的,是真正痛到极处后的哭声。
卢桢纸放下灯台,脚步微乱地来到寝床边。
只见熊孩子靠在她阿娘怀中,痛得直左右扭动,张大嘴嚎哭不停,一张嘟嘟脸早已被鼻涕泪水糊得不见原样。
“绢儿,绢儿!你怎么了?告诉姐姐,哪疼?阿娘,绢儿这是怎么了?”卢桢纸扑到熊孩子身边,不知如何是好。
她有时虽会训斥他,但那不过是她想他好的表现啊!现在熊孩子这样,她怎能不心疼!
熊孩子顾不上回答卢桢纸的话,只顾扭动着哭嚎,以求减少疼痛。
一旁的卢石氏也只顾着低头抹泪,抽抽嗒嗒的,可急死了卢桢纸。“阿娘,您倒是说话啊!哭!哭能解决问题吗?”
“大郎……大郎他的右手断了……”
卢桢纸看向熊孩子放在被面的右臂,右手肘圆滚滚一截,用麻布条包着。
“刚大郎睡着了,阿娘就没出去接你,可能刚听见你声音,就又醒了。那么痛,睡着了会好受些吧……”卢石氏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道。
卢桢纸拿出帕子,一手固定住熊孩子不断晃动的头,一手仔细擦干净他脸上的鼻涕眼泪。
“绢儿,不哭了,姐姐带糖回来了。”卢桢纸拿出块饴糖,塞进熊孩子大哭的嘴中。“来,吃一块就不痛了。”
熊孩子嘴中被塞入块最爱的饴糖,也暂时止住哭声,只是皱成一团的脸表明,疼痛并没有因饴糖而止住。
卢桢纸凑到熊孩子面前,双手捧住他的嘟嘟脸,紧紧盯住他的双眼。“绢儿,你信姐姐吗?”
“绢儿,你要相信姐姐!我们绢儿会没事的,知道吗?因为这是姐姐说的!姐姐说绢儿没事就会没事,明白吗?”
卢桢绢望进眼前黑沉的双眼,里面深邃浩淼……这一刻,他心中的害怕疼痛沉静下来,无边的安心涌上来。
“嗯,绢儿相信姐姐……”姐姐一直对他很好。
“我们绢儿真乖。”卢桢纸温和下神色,声音轻柔,摸摸熊孩子的头。到底是小孩,只记得别人对他的好,对他的不好转眼就会忘光。
“绢儿,让姐姐看看你的手好不好?你正吃着饴糖,所以绝不会疼的,不用怕。”
“嗯,绢儿信姐姐。”卢桢绢点点头,灯光下的姐姐好温柔,他觉得他可以相信她说的任何话。
直到后来,他养成了个习惯,痛极时吃块饴糖,就觉得不那么痛了,再忍忍也就过去了。
卢桢纸凑近,亲一口熊孩子的脸,然后笑着摸摸他头,将剩下的饴糖塞到他左手。“我们绢儿真乖,这亲亲和饴糖是奖励!”
卢桢纸轻轻拿起熊孩子的手,解开麻布条,一圈一圈褪下包裹着的麻布。
“纸娘,大郎的伤口已经包扎过了,再解开怕会更痛。”卢石氏见卢桢纸想要解开包扎的麻布,忙劝道。
“大郎吃了饴糖了,不会痛的,我只是解开看看而已。”卢桢纸抬头,给了熊孩子一个温和笑容。
包扎的麻布褪完,露出了隐藏其下的伤口。手肘部位肿起,较之外侧,内侧肿得更为严重,伤口黑紫还泛着血。
卢桢纸拿来烛台,凑近一细看,蹙紧双眉。“阿娘,这伤口外面是敷的什么?”
“黄四婶说蜘蛛网是治红伤的好药,就扯了几个蜘蛛网敷在上面。”
熊孩子一听,立即激动了,又打算放开架势哭嚎了。“就是黄四婶!就是黄四婶家的黄皓,就是他砸断了我的手!唔啊啊啊……”
卢桢纸忙止住熊孩子的架势。“绢儿快别哭了,其他的日后再说,先让姐姐看看伤口,乖啊。”
卢桢纸低头看着伤口,眼中神色在昏暗的灯光下跳跃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