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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还是交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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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平抬头看了钱谦益一眼,后者会意的摸摸胡子:“老夫想起来还有些事要办,你们师兄妹二人先聊。”
周世显起身送钱谦益出门,再关上门对着长平的眼光依然敏锐,似乎长平不回答就不罢休似的,长平自然不能说出龙脉宝藏的秘密,眼珠一转就有了对策:“宸妃娘娘呀,她希望我做豫亲王多铎的大妃。”
“什么?”大明从立朝至今两百多年,从未和亲过,小小的蛮夷之国,居然敢提出这种要求,让周世显的脸都气白了,手掌在桌上猛的一击,“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有什么不好?”
‘若不是多铎年岁太小了些,最有可能继承汗位的本来是他。你说说看,倒是哪点比不上周家没断奶的娃娃!’——海兰珠昔日所说的话,还在长平耳边回荡,长平一眨不眨盯着周世显,唇角带着清浅的笑意:
“海兰珠跟我说过,多铎是镶白,正红两旗的旗主,大清权势熏天的豫亲王,容貌俊秀,勇武无双,有什么配不上呢?周家小少爷,本宫知道你是世家出身,瞧不起青楼出身的女子,不如你写一封休书,我们就此桥归桥,路归路,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周世显一声冷笑:“好一个豫亲王,不过是些北境蛮夷,未得到吾皇册封,居然就自立为王起来,原来长平郡主眼光竟这般低!你可是大明的郡主,不是低三下四的蛮荒女子,我堂堂大明,也轮不到这般屈尊和亲的地步!”
“还有,你平日对着赵贤弟也是拉拉扯扯的,这般不守规矩,不要说是我,就是旁人看到,也会影响郡主的名誉。请郡主日后言行之前先三思!”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显然是昨日思考了很久。
长平支着下巴看他说完,眨眨眼睛抿唇一笑:“师兄提到赵萧竹,莫非是吃醋了?”
“吃醋?”周世显明显一愣。
“就是嫉妒,师兄不喜欢我和别的男人接触,对不对?”
“什么嫉妒,我是看在我们周左两家世交的情分上,对你好言提醒,郡主若执意孤行,那在下一介草民,也只能敬而远之了。”周世显说着背过身,他今日穿一身百鸟唱雀的锦缎袍子,背影看上去俊秀无比,脊背挺得直直的,显然是动了气,但又强忍着不发作。
长平对赵萧竹能恣意开玩笑,对眼前这人却实在马虎不得,少不了摇摇头,转到他面前,认真问询:“周世显,我现在当你是我的未婚夫婿,这些话我也只问一次,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和任何男人接触?”
周世显凝神片刻:“是。”
“那我若坚持如此呢,不仅仅向刚才那样,和赵萧竹拉拉衣服,拍拍头发,还有可能同车共骑,同屋同食?”长平的话尚未问完,就看见周世显脸色慢慢变黑,眼神犀利的如刀子般伤人:“若是如此,在下管不得郡主,这驸马的身份,也请信王爷另择他人。”
果然如此,长平微微叹一口气,也不勉强他:“既然如此,这婚事我也不勉强你,在大婚之前,本宫自然会想办法解除。”
她淡淡说完这句,并不管周世显眼神震惊,再开口就完全是公事公办的语气:“适才我要救周大人,那是因为周大人是本宫的公公,理当如此。可是现在,你要本宫花那么大力气救人,你愿意付什么代价呢?”
周世显眼中的震惊,在漫长的凝视中,一点一点消退下去,那如江南水墨画一般的眼睛,清冷无比:“周家愿以黄金千两,白银两万两,良田百倾以为郡主的酬谢。”
好大的手笔,长平不由咂舌,昨天晚上才有人送了黄金百两,良田二十亩,今天就翻了百倍不止,看了有权力在手中,还真是让人心头舒爽,只是她面子上依然维持着淡定的表情:“这些金银之物,说少也不少,说多也不多,若是周家倒了,这些银两自然会充公,总不是我大明朱家的,我又何必辛苦这一遭?”
“长平郡主!”周世显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有我周家在,可以保证信王顺利登基,得到东林党和浙党大臣的全力支持,这份回礼重不重要?”
长平闻声笑弯了眉毛,露出细齿洁白如贝:“不,不重要,当今圣上,只有一个皇太弟,满朝文武,不支持他,又能支持谁?”
“哦?当真如此吗?”周世显听闻此言,反而镇定下来,长长的睫毛垂下,唇角勾起一个不经意的微笑,“郡主怕是不知道吧,田贵妃娘娘已经有孕在身,若生下来是龙子,那信王爷登基之事,只怕要再议了罢?”
长平这时更庆幸自己有穿越知识垫底了,笑的更加灿烂:“田贵妃那一胎,是假的。”
这个消息带给周世显的震动之大,让他在长平面前明显失态,半天都说不出话来,长平怜悯的拍拍他的肩膀,虽然不好意思再欺负这般花样美男,但依然要把自己的利益追到最大化:
“现在,周家要拿什么来换你父亲的平安呢?”
“但听郡主吩咐,周家莫敢不从。”周世显的声音涩涩的,如玉般的脸颊仿佛也丧失光泽似的,暗淡无光。
“我要——”长平的话故意顿了顿,修长的手指笔直指向周世显的鼻尖,“我要你,周世显,我要你听从我的吩咐,做我的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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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长平、钱谦益和周世显三人,都窝在书房中议事,半步未出。赵萧竹也寸步不离的,守护在屋脊暗角处。江南的建筑,四面借光借景,房间密封性远远不如北方,因此他也隐隐约约的,能听到屋中商议之事。
他自幼父母双亡,由师父南宫玉树教养长大,师父寡言,几位师兄师姐又来去匆匆,只有周世显年年拜访,引为知己。他一直是心性纯真,不谙世事。因此对这几日听到的话,他都是一知半解,懵懵懂懂。
赵萧竹有记忆里来,见到的第一个女子,就是小师娘。那个温婉美丽的南方女子,说话从来都含着笑,每日缝补针线,洗衣煮饭,闲暇时就静静坐着看师父练功。赵萧竹曾经以为天下的女子都是这般,直到他偷偷溜下山,看见镇上有婆子叉腰当街骂汉,也曾趴在青楼的院墙上,偷看那妖妖娆娆的‘不正经女人’,可是天底下,没有一个女人,像他见过的长平这般。
他记得第一次见她,那么娇怯怯的女孩子,拿刀逼迫人的时候冷酷无情,再转身就能笑颜如花,那天她穿的是一身素面豆沙绿的绸裙,面容平淡无奇(后来他知道是易容),只有那一双眸子,亮如点漆,这一眨,这一忍笑,便如星夜昙花,齐刷刷地盛放。
这个女子,和他所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同。
赵萧竹趴在屋顶上,看着长平从屋中缓缓走出来,在门口的海棠树下驻足,偏头和钱谦益说些什么,从他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她婉约娉婷的身影,和后颈的那一抹白腻,她抬起头来,眉眼盈盈,便如风中俏然而立的一株水莲花,仪态天成。
他就这么呆呆看着她,看着她四下游顾的目光,注视到屋角上的自己,眼睛笑得弯弯的,扬起手来:“小道士,快下来,吃饭了哟!”
“好像本道士天天是为了吃似的!”赵萧竹嘴里嘟嘟囔囔,身子却比谁都快的翩然跃下,站在长平身边,和她并肩而行,嘴角,悄悄弯起自然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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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平这般忙碌,整整维持了三天,而赵萧竹也在屋顶上守护了三天,到第三日夜里,赵萧竹正在睡梦中,突然觉得背脊一阵凉意,作为武者的警觉,让他在兀然惊醒的瞬间,挥剑弹跳而起——四名身着黑衣,双眸如电的男子,静静围着他站立。
面前的壮汉跨上前一步,拱手作揖:“敢问可是南宫剑圣之徒,赵萧竹赵少侠?”
赵萧竹周身气流一转,看出这四人没有恶意,也收剑回鞘,团团做个四方揖:“正是在下,请问尔等何人?”
壮汉开口回答:“我们兄弟四人,受陈盟主之托,前来相助如意姑娘。”
赵萧竹知道长平这几日等的就是他们,验过盟主信物,便领着众人,熟门熟路的敲开长平的窗子,睡得迷迷糊糊的少女,听清来者何人后双眸瞬间明亮起来:“陈盟主果然守时,诸位远来辛苦,请在此处歇息一夜,明日一早,我们即可出发前往京城!”
她说着转过头来,看着赵萧竹的眼神飞扬得意,充满自信,向赵萧竹伸出手来:“小道士,你可愿随我一起,去看帝都的盛世繁花?”
“我愿意。”赵萧竹听见自己说,伸出的手,和长平那纤细柔软的手掌合在一起,有沁人的凉意。面前的女子果然和别人不同,有那般女子,敢这样大气霸道的和男人讲话?可是他偏偏控制不住的,想靠她更近些。
手掌一触即离的瞬间,他心里模模糊糊的,知道有什么东西开始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