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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回到青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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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的效率极高,长平睡了一觉,再睁眼时就下了马车,被送回云梦阁。车夫是个带着斗笠的大汉,站在云梦阁门前简直像尊门神。
长平此时是本来面貌,青楼中除了沈大娘都不认识她,她刚刚醒来还有些迷迷怔怔的,被沈大娘三步两步赶上,一头搂在怀里,运足力气放声大哭:一口一句‘妈妈我舍不得你呀’,你怎么就把女儿卖给人家了呀’……饶是长平还有些困意的,都被立刻吓醒。
沈大娘脸上是情真意切的泪水,这般青楼里的做派,假戏做得比真情真上百倍。长平心里好笑,知道她其实心痛的是从自己身上溜走的大笔白花花的银子,也配合着她抱在一起大哭,趁着人多耳杂,在沈大娘耳边说了句:“城南的生意。”
沈大娘放嗓子嚎呢,闻声立刻收声,拉着长平就往她那小楼里走,满眼的眉飞色舞喜气洋洋:“还是女儿贴心,知道妈的苦,妈妈可真没白养你!”
跟着沈大娘上楼,长平把一应事物都交代清楚,顺带的连比带划,把她之前构思的关于几间铺子的规划,做了个竹筒倒豆子,至于沈大娘能听懂几分,运用又有几分,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因着长平规划的蔚蓝前景,银钱滚滚,只把这爱财的老妈妈欢喜无地。因此当长平提出,想去原来的房子留个念想,打包些常用之物,沈大娘立刻起身,一路热情的亲自送她回房间。
沈大娘此刻倒真有些对长平的疼惜,一路挽着她的手,叽里呱啦说了周世显一堆好话,什么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就不说了,又叮嘱长平到了人家家里要听话懂事,先做小伏低,多得主子宠爱先生个小少爷才是要紧。
这般不厌其烦的叮嘱,长平并不觉得唠叨,反而联想起前世话痨的母亲,一路上微笑以对。直到走到长平昔日居住的下院,沈大娘才停了嘴,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掏出个匣子,笑嘻嘻一脸猥琐地塞在长平怀里:“妈妈知道你都懂,好好用着别伤了自己!”
“妈妈,您别说了!”看看匣子表面画的xx十八式,长平就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了,低着头一脸娇羞腼腆,推着沈大娘进门。
在关上门的瞬间,长平退后一步,用力戳上沈大娘的昏睡穴,壮硕的身躯立时倒在地上。她敏捷地一伸手,接住落下来的匣子,随手抛在床上。
盒盖散开,塞得满满一盒物品迫不及待滚了满床,摆在明面上的‘一晌贪欢’油脂,玉质瓶口上还雕了朵花蕊形状,深怕别人不知道这东西是用在哪里的……长平简直对沈大娘的脑部构造无语了,天知道自己今年还不到十岁!这身子想做什么也做不成啊。
长平默默把昏迷的沈大娘搬到一边,想了想又在昏睡穴上补了两指,转身钻到床底下,去掏她藏在床洞里面的左公遗书。
这东西她刚进入云梦阁时,眼疾手快地藏在茅厕空档的石头缝隙里,塞得时候还默念几句对不住老太爷——但彼时只有此处最保险,没人闲着没事干来挖茅坑吧?等后来她在云梦阁中混得如鱼得水,有了自己的屋子,就趁人不备赶紧转到床底下,这一藏就是六年。
如今周世显非要自己去周府,祸福未定,但是这东西是万万不能留在此地。长平想着,忍住心中恶心把人皮展开来,江南地区多霉雨,她几年不管这遗书,上面也长了斑斑点点的青霉,淹没其间的字迹依然俊秀飘逸。长平顿时有种辱没先贤的感觉,立刻取了帕子擦拭。
孰料她擦着擦着,只见片片皮屑掉落,在其下隐隐又显露出如脉络图一般的东西来。
——难道左家外公留下的东西,当真是武功秘籍不成!长平顿时兴奋了,此时此景,又让她想到飘羽,那个比她还孩子气,在地牢墙面上认真敲打,四处寻找秘籍的少年锦衣卫,要是他也看到这图,不知道又会高兴成什么样呢。
长平定了定神,下手更为轻柔的搓着遗书皮卷,皮屑随着潮气开裂、霉菌剥离而越掉越多,最终还原出一张薄如发丝,长约三寸的图画,其上满纸曲曲折折的线条和圈点,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标记。
原来这人皮遗书,正是用来保管这图画不让人看见,除非将遗书用水雾常年浸润,才能清除剥离。但在京城那般干旱爽朗之地,根本不可能达到这个条件,而唯一有心愿将左老令公的遗书拿回江南潮湿之地的,只有左家后人或亲朋了……长平想到这里,暗暗赞叹左老令公临危不乱的才智,听说他老人家年轻时也曾御剑风流,一带江左才俊,不知有多少女儿家芳心暗许?
她这边捧着图纸神游了许久,完全看不懂图纸上表达的是什么,只能无奈放弃,顺手把图纸收到怀中——这东西,什么时候见到舅舅,在和他一起研究吧。
昨天在周世显面前的表现,连长平自己都快容忍不下去的花痴和白痴,总算能降低那人的戒心,轻轻易易就返回了云梦阁。周世显确实是才智敏锐,但他太高傲了,现在的他肯定觉得自己连被监视的价值都没有罢?长平轻轻一笑,利索的在梳妆柜脚下掏掏,取出多年积攒的五百两银票,也塞到怀里。
长平在屋里转了一圈,依然不放心,坐在梳妆台前放下头发,把那张极薄极透的纸张裹在最表层的发丝里,然后快速梳了个圆髻,在顺便给脸上改了妆容。
她打开门,见四下毫无动静,于是迅速而熟练的穿过后花园,来到墙角狗洞,这一条逃生道路,她昨夜在床上演练百遍,因此不过片刻功夫,她已经混杂在秦淮河边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了。
长平在出来之前,特意挑的粗布衣裳,脸上也涂了厚厚的脂粉,如今看起来更像个粗使丫环。她一路走走停停,混在人群中,慢慢出了金陵城。
此是长平六年来,头一次离开金陵城。
她此时本是想避开周家,另谋生路,心中百般焦急,偏偏脸上装得轻松惬意,还在秦淮河畔逗留片刻,看了看鱼,观了一回鸭子打架。河上水汽弥漫,空气中都是潮湿的水气味道,这味道在她刚来的时候,曾经极为不适应——在北平干燥爽朗之地呆惯了的人,总觉得湿热的喘不过气,而住了这些年,终于习惯,并且觉得舒适起来。
此时离城门不远,不论是进城的庶民儿女,还是出城踏青放马的世家女儿,一溜儿玉雪肌肤,皓腕似霜赛雪,这次第,当真是应了一句词:‘吴姬个个是神仙’。
长平微微眯着眼睛,在路上慢慢走着,行不多远,就看到她一心要寻找的目标——一个孤身上路,在路边歇脚的青年男子,他靠着大树坐下,身边一匹枣红色马。
马儿腿细肩宽,眼神迥然,看着倒是匹好家伙,长平笑嘻嘻凑上前去,摆出一副天真活泼的样子,指指马,再指指青年:“喂,我跟你买这匹马好不好?”
长平不知道马的价格,因此从袖中掏出五分碎银子,交易很快做成,她从未骑过马,还是在青年的辅助下才爬上马背,枣红马打着响鼻,极为不适应的甩头。
“这位姑娘,真的不要在下帮忙?”青年看来是当地村民,还透着一股老实憨厚的淳朴,看着长平抓着缰绳发白的脸色,有真切的担忧。
“不了,谢谢大叔。”长平壮着胆子,清清脆脆的应答了一声,双手一拉缰绳,学着电视里一般,双腿在马肚子上一踢——那马几乎是腾云驾雾般,嗖的就窜出去了。
“喂喂,夹马肚子是快跑,拉缰绳是停下,姑娘你别两个一起——”青年还在后面喊什么,长平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她现在心里只有两个字:恐怖!
三个字:太恐怖了!
不对,那是四个字……长平此时还有心思胡思乱想,双手像不是自己的,死死拽着缰绳,脚踩在马镫上,随着马剧烈奔跑,不停往外滑脱。她害怕脱了马镫被马摔下来,所以脚拼命往前伸,马镫上的横杠磨得脚踝钻心的疼。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马到底往哪里跑,什么时候才能停啊!
长平也想放缓呼吸,让心绪平定下来,想个好办法让马平静。可是这马儿在奔跑的时候,实在是太颠簸了,长平趴在马背上,整个头晃得像脑震荡似的,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她到此时也只能死死拽紧缰绳,心里默念着:坚持,坚持,这小畜生跑累了自然会停!
身侧突兀的伸来一只大手,轻轻一拽,就让奔驰的烈马止步,枣红马被勒紧向后拽着,口吐白沫,剧烈打着响鼻。长平怕在马背上昏昏然好久,才止住恶心想吐的症状,顺着那只肌肉虬结,因为勒着马而青筋直爆的手,一一向上看去,被斗笠遮住毫无表情的脸,身下一匹黑马,不正是那送自己去云梦阁的周府下人?
“小郡主,少爷还在府中等你回去。”平平淡淡,毫无特色的语音,让长平如亟雷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