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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少年道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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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平离了红豆山庄,这次她学乖了,走远一段距离才招手乘车,果然车夫神情如常。此时是早食时间,街上熙熙攘攘做工的人群多了起来,长平让车驾在烟花巷的后院角落停下,轻手轻脚的往里走。
“我不干了!这事情太缺德,会有报应的!”一声低低的叫喊,引起了长平的注意,她侧耳听听,声音又小了下去,若不是她有内力在身,耳目聪敏,还发现不了声音的来源。
后院柴房,下人早起劈柴做饭的地方,做饭的张妈和天香屋里的丫头线儿,手拉着手小声说着什么。
长平眼神一眯,悄悄上前,也不敢靠的太近,只在数丈远的篱笆外掩饰身形,听到风中传来的说话声音断断续续:
“……姑娘你找别人吧,张妈再不敢做这事了。”
“不行,绝对不行……”
“阿弥陀佛……那还是个孩子,我家里头那女儿也这般大……”
“什么不行!”线儿提高了声音,让长平听的清清楚楚,“你没见过她的脸,比我们家姑娘还美,我今儿告诉你,这院子里有我们姑娘在,就容不下她!”
原来自己这张真容已经被人看到了啊,长平下意识的摸摸脸颊,恍然大悟。她立在原地想了想,心情瞬间变好,面带笑容的往天香房里去了。
天香是当红的头牌,身边有两个小丫头伺候,线儿去了柴房,另一个珠儿靠着门边打瞌睡,长平快手往她昏睡穴上一点。掀开帘子进了里屋,一股浓郁的淫靡气息铺面而来,床头白花花的□□纠缠成一堆,绕是长平有成年女人的心态,看着也有些脸红。她屏着呼吸,从衣角扯了一小块布料遮住脸颊,上前点了嫖客的穴道,一把抓着扔下地去。
响动声让睡梦中的天香有了意识,身体翻转过来,未等她真正清醒,一把冰冷的短刀已经横在她粉嫩的颈脖上。长平回想着赦生的神态,刻意让自己的眼神像他一般冰冷无情,默不作声的看着天香。
“这、这位女侠,有话好说!”天香猛的一睁眼,看着刀尖花容失色,眼尖瞥到地上一动不动的嫖客,还以为眼前之人是来寻仇的,急忙撇清自己,“我跟他可没关系,是妈妈说他要找我的!他出了一百两银子,就要玩一整夜,他是个变态,不信您看我这身上,腿上,都是他掐的,揍的!”
天香说着挺起身子,丝被滑下的身躯上确实青紫斑斑,长平看她平时的端庄稳定全然不见,涕泪交加的乞怜,当真好笑,刻意沙哑着声音说道:“我跟他没仇,可是有人跟我要姑娘的命!”
“谁,是谁要杀我?是望江阁的王淑儿,还是玉华楼的杨真真?”天香片刻的吃惊,很快就被咬牙切齿的愤怒取代,“定然是杨真真那个骚狐狸,她抢不过我的客人,居然用这么下作的手段!她给你多少钱?我屉子里还有三千两的银票,一匣子珠宝,你全拿去,只要你不杀我!”
三千两的银票,真不愧是当红的妓子,长平心中暗赞。天香一直紧紧盯着长平的神色,见她眼神舒缓也是松了一口气,然而长平刀尖向下一滑,同时左手抓着枕巾堵住她的嘴——一切在瞬间完成,天香睁圆眼睛,嘴里塞的满满布条,惊恐的看着长平举起刀,放在唇边笑吟吟地舔了舔血迹:“你给如意的茶里下了毒。”
长平用的是肯定句,也根本不看天香一瞬间难看的脸色,伸手捏起她的如丝长发,漫不经心地抬手一划:“家师昔日曾受如意母亲的恩惠,特叫我来报答,你若伤了她的身子,岂不是与我为难?今天就给你个教训,若再有下次——”长平把斩断一半的长发在天香面前晃晃,一把扔在她脸上,贴着她耳边恶狠狠的说:“你只要动她一根指头,我就划烂你的脸,丢到水兵营里做军妓,千人骑,万人捅,不知那滋味你喜不喜欢?”
长平说完抬起头来,正想给天香点穴,却发现她身子软软的,已经被吓昏过去。她颇有成就感的起身,在屋内转了一圈,去天香说的抽屉里取出那三千两银票,毫不内疚的塞在自己怀里,抓了昏睡在地的嫖客,一把扔到床上,依旧轻轻巧巧的出门。
长平住的屋子是下仆的房子,离姑娘们住的小楼还有一段距离,她此时解决了困扰她多日的背后毒手,不知有多轻松,走过四下无人的曲水回廊,忍不住就哼起小曲儿来。
“坏女人,把偷的银票交出来!”
清脆的喝声在长平身后响起,她愕然回过头来,只见一个背负长剑的小道士,手捏着剑诀冲她横眉怒目。
少年道士一身雪白色的小道士袍,两指宽的白纱腰带打得双络结。白皙年轻的脸犹如一块莹莹的白玉,清风吹拂,落在鬓角的长发遮住那气得圆鼓鼓的小包子脸,显得玉雪可爱。
长平两辈子就见过一个道士,那便是她亲舅舅赦生,对这个仙风道骨的职业总有一种天生的好感,当下微微一笑:“道长有礼了,这银票是姑娘自愿赏给我的,如何就是偷了?”
“我亲眼看见了!我跟着你从西湖边上过来,然后到那个房间,你、你……”少年道士连说了两个你字,却突然住口,白玉面颊上隐隐浮现可疑的羞红。
“哦?你跟着我,从莫愁湖到青楼?小道士,你刚才在楼里看到了什么,不会是天香姑娘的肉——”
“停停停!我什么都没看见!”长平的话还没说完,少年道士的脸已经红透了,捂着耳朵跳起来,“总之你拿别人钱是不对的,还用刀子威胁别人。我师父说了,习武不是用来胁迫弱者,而是扶弱济贫,匡扶武林正义。我看你内力不错,怎么能用在这般歪门邪道上?”
倒是个‘正派少侠’,长平心下好笑,也随他心意堂堂正正的回答:“你既然一路跟着我,那也知道我是被人所迫。刚才你看到的那姑娘,七日之前在我茶水中下毒,若不是被人发现,现在我已经是个瞎子。道长不会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姑娘们都是靠容貌为生。若我双目失明,楼主还会容我住在这里,衣食无忧?怕不是早就赶出门,沦落的连乞丐都不如。她害我这般地步,我只吓了她一回,取了她些许银票做补偿,道长也能理解奴家罢?”
“这……”少年道士见长平说得入情入理,脸上也有些为难,他低头沉思了片刻,长平也随着低头,看他那崭新素白的道袍,宽袍缓袖,长剑如虹,少年纤细笔挺的身姿在朝阳映照下飘然若仙。
“即便如此,你刚才吓得那姑娘都昏过去了,日后她定然不敢再找你麻烦,算是一报还一报。姑娘还是应该把银两还回去。”少年道士终究抬起头,眼神坚定不移的看着长平。
“怎么会有你这种呆子。”长平摇摇头,她此时也并不是急着用钱,倒想结交这少年道士,也就从怀里掏出银票递上去,只是脸上还装着可怜巴巴,“罢罢罢,反正我也打不过你,这钱就交给你去还给她吧,只可怜我身无分文,出门连顿便饭都用不起了。”
“这个,这个,”少年道士又抓抓头,背着手在原地走来走去,长平看得出他是在模仿成年人的仪态,只是配合那小包子般稚嫩面容显得可爱的很。他转了几圈,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素色荷包,递到长平面前,“喏,这个给你,拿去用吧。”
他说的大方,看着长平接过荷包,脸上还是念念不舍,小声嘟囔着,“你可要收好了,师父送我下山的时候,可就只给了这些银两……”
所以这是他的全部财产,却拿来给一个陌生人?长平捏着薄薄的钱囊,脸上微笑加深。眼看着少年道士要转身离开,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既然是个道士,不知道认不认识赦生?”
长平也就抱着随口一问的想法,没想到少年道士一愣神,张口就说:“你怎么认识大师兄的?”
大师兄?!——长平瞬间呆愣,眼前的小道士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居然是赦生的小师弟?
她勉强控制自己的声音问道:“那,你也是南宫剑圣的徒弟了,不知道长法号?”
少年道士抓抓脑袋:“我可没什么法号,师父取的名字叫赵萧竹,喂,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认识大师兄呢。”
长平看着少年道士那一双纯净如婴儿的眼神,不由存了恶搞的心思,刻意垂下眼婕,委屈的泪水直在眼眶打圈圈:“那个狠心短命的男人,之前还说跟奴家什么在天愿做比翼鸟,如今却连个踪影也无,空叫奴家等了这些年!”
“你说你是大师兄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赵萧竹的嘴巴张大得可以塞下鸡蛋,看到长平眼中泪水要掉不掉,晶莹剔透。一时间冲击过大,身子向后一栽,袖袍凌风飘扬,瞬间就没了踪影。
长平站在原地等了等,看了看手中的钱囊,知道这身无分文的傻孩子定然会来找自己,于是把荷包揣入怀里,回屋换了件衣裳,高高兴兴地跑到陈圆圆屋里把她摇醒:“我跟你说呀,我刚才看到一个很好玩的小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