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一个利用的人 ...
-
第二天早上阿绸带我去选布料做新衣，没想到快到城中心的时候忽然变得水泄不通。我们两个女人也不方便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便找了一家茶楼歇脚。
可我觉得很奇怪，今天并不是什么节庆日，街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我招来店小二问他，他看了我一眼，笑着说：“姑娘你不是本地人吧？今天是荣家寨那帮匪人斩首示众的日子。哎哟说起来那雍大将军可不得了，这一下子就把这帮匪人给一锅端了。我们也再也不怕啦。”
我闻言一惊，马上拉着阿绸上了二楼，临窗的位置已全都坐满了人，还有好有些人靠着栏杆往外瞅着。我也迅速找了个空位，往外一看，果然是刑场。刑场附近已经围满了围观的群众，附近几家茶楼也是人头攒动。我仔细辨认刑场上跪着的十几号人，努力寻找着荣匪的面孔。
按理说荣匪是山匪头子，是百姓的敌人。可是与他见过一次之后，我隐约觉得他并不是我们想象中那么十恶不赦，也许传闻中劫人财色的荣匪其实并不是他真实的面孔。所以，我并不希望他就这样死去。
不过所幸的是，我找了一圈，连当初他身边的虬髯大汉都在刑场之中，却依然没有发现荣匪的身影。
我松了口气。
我转身，对阿绸说：“走吧。”
身后传来监斩官的声音：“时辰到，行刑。”
路上，我问阿绸：“阿绸，你知道刚才店小二说的雍大将军是谁吗？”
阿绸两手抱着我刚选的几匹布，说：“知道啊。就是雍大将军一举歼灭荣家寨啊。”
“雍大将军……就是前阵子大家说的剿匪军吗？”
“对啊。就是朝廷从邻近的象州军拨来的。”
果然，这事有蹊跷。虽然春月坊的人都知道我是杜繁青，知道我爹是杜茂行。但是从他们之前劝我的话语中，他们好像并不知道我爹是如何获罪的。
“那你知道平王吗？”
“当然了！姑娘怎么突然问起平王呀？”
“没什么。在想雍大将军和平王谁更打仗更厉害些。”
“阿绸觉得，应该是平王吧。”
我只是笑了笑。这场风波，世人只知雍文成功剿匪，却不知先头的剿匪军全军覆没，平王命悬一线，原泉州刺史因此受牵连而家破人亡。
白天的春月坊还很冷清，只有几个丫头在扫地擦桌子。饭后，我小憩了一会，阿绸就来给我梳妆。我望着镜中的自己，想着等会就有婆子来教我如何才能讨好男人。心里觉得很烦也很紧张。
“阿绸。”
“姑娘怎么了？”
“你在春月坊呆了这么久，一定见过不少美人吧。”
“反正都比阿绸美。”
我轻轻一笑，继续问：“那么，你觉得我美吗？”
“说实话，若单论容貌，姑娘完全可以把现在的头牌江蓠姑娘给挤下来。”她回答地很随意，但是却很认真地在给我梳头，好像梳头更为重要。
“阿绸，你说我们女人为什么要讨好男人呢？”
她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着镜中的我。
铜镜里的我和她很并不是很清楚，但也能辨出华服浓妆，韶颜雅容的我和身后略施粉黛，五官平淡的她。
可是，她告诉我：“因为这是大齐，因为大齐是男人的天下。所以女人要做事，只能通过男人。如果女人想要男人替她做事，那么就必须要先讨好男人。这样，男人会心甘情愿付出所有，甚至生命。”
一语惊醒梦中人！
我转过头来，很震惊地看着她，问道：“你何以懂得这些？”
她低垂眼帘，说：“是阿绸从前服侍的姑娘说的。”
“那她现在呢？在哪？过得怎样？”
“她嫁了一个富商。富商为了遣散家中所有侍妾，还捐了官，如今也是正经的官太太了。”
我忽然觉得眼前豁然开朗。我虽然和那个姑娘目标不同，但是手段却可以是一样的。我一直不知道光凭我自己，要怎么做才能扳倒张家。可是我虽然只有自己一个人，却可以借助别人的力量。
下午的时候我很认真地在听婆子的教导，可是我也在很认真的思考一个问题。我要借助谁的力量？
我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平王。
平王是皇子，是封了爵位的王爷，是军中战神。无疑，他是我所有认识的人当中，权势最大的一个。
更何况，他待我似乎有一些不同。
他会背我。
他会被我踹了一脚也不打我骂我。
他会因为我绝食而落泪。
其实平王不是唯一的选择，而且不见得他就是我最好的选择。毕竟他不可能在泉州久留。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要扳倒张家，就要去找张家的敌人。现在张谦是泉州刺史，但是既然他都可以挤走我爹，那么一定会有别的人想把他挤走。
我一向信奉天意。天意让我救了平王，又是天意让我因为平王而家破人亡，我想这一次，我想天意一定也会让我选择平王。
于是我写了一封信给阿绸，让她把信交给喜来客栈的月嵘。月嵘就是上次把哥哥给我的留言送来的人。我想，他应该是平王的随从。
三天之后。
晚上，街上的小贩都收摊回家了，店铺也都陆续关门了，春月坊却随着夜色渐浓而越发热闹了。一顶又一顶顶轿子停在门前，守在门口年轻貌美的姑娘们对着每一位来客展露出她们最迷人的风情。
我估摸着时间快到了，便走出房间，让阿绸在窗边守着，让她发现平王来了就给我打手势。她并不知道平王长什么样子，我给她描述了很久。我刚刚在窗边看了很久，觉得她一定不可能错过人流中英武挺拔的平王。
没过多久，阿绸便给我打了手势。平王果然准时到了。
正好，有个肥头油耳、大腹便便的人一歪一倒地从旁边的房间走出来。我赶紧过去，一把拉过那个男人的手搭在我肩上，故意在他耳边呵气，用最轻柔的声音，最挑逗的语气低声说：“客官，奴家扶你过去吧。”
那男人微眯着小眼打量了我一眼，然后一笑，露出满口黄牙和酒气，连说了三个“好”。我刚扶着他走了两三步，他搭在我肩上的那只手就故意扯下了我的外衣，然后开始抚摸我裸露的左肩。我顿时心尖一颤，尽管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仍然觉得无比恶心。可是他还不够，他还把另一只手伸过来搂住我的腰。我觉得自己顿时变得僵硬无比。
得。这下不用演戏了。我瞥眼看见平王已经在上楼了。于是我开始试图推开这个男人。他还很不满，嘟哝着：“你这小妞子推我做什么？”
我低声说：“客官你喝醉了。”
他大笑两声，说：“大爷我才没醉。”
我开始用力地推他，声音也放大了些：“不要。不要这样。”
那个男人却干脆一把把我抱住，他呼气之间有浓烈的酒味，他甚至嘟着嘴直接往我脸上蹭。
我慌了，更加用劲地推他。我好怕，怕到直接哭出来，惊慌地大叫着：“你走开！不要碰我！不要！不要碰我！”
忽然之间，这个男人忽然从我眼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高大而伟岸的背影。
我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明显压抑着怒气：“她都说了让你走开。”
然而那个男人并不服气，骂咧着：“你是个什么东西，看你大爷我……”
他话还没说完，我就见他被人一拳挥倒在地。
“在本王面前还敢称大爷，看本王怎么把你收拾成一个东西。”
那个刚才还嚣张的男人此刻被人踩到地上，脸色煞白，满口求饶。
而踩着他的人，回过头来，看着我，问我：“你想把他怎么办？”
朦胧的泪眼之中，平王的样子那么模糊。我已经分不清，这眼泪究竟为什么而流。
“算了吧。”我说。
“依你。”他对我说话时很温柔，“给本王滚。”对别人说话时却那么威严。
平王想送我回房间，我点头。但是走没两步，我又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刚才那个想拿捏我的男人，此刻却浑身发抖。他发现我在看他后竟然立马低下头，用双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这是我第一个利用的人吧。
然而我内心木然。
阿绸见我们进了房间，很自觉地退下，顺便关上了门。
平王问我：“杜姑娘，你还好吗？”
我拂袖擦去眼角的泪水，问他：“平王殿下，我真的很感激这段时间以来你对我的照顾。”
他叹了一口气，眉头微皱，说：“你不要这样说。”
我跪下来，抬头凝视着他，说：“殿下，你可以再帮我一个忙吗？”
我之前已经对镜练习过许多次。抬头时鬓边的几缕头发会从肩上滑落，脸颊两边的泪痕在烛光的照映下尤为明显，再加上轻咬红唇，摆足了惹人怜爱的模样。
可惜他没有多看我一眼，只是立马把我扶起来，道：“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你说。”
“求殿下帮我父亲洗清冤屈。”
我低下头，求他。也果然如我所料，他并没有答应，只是沉默以对。我等了很久，他才缓缓开口。而我抬起头时才发现，他已经站了起来，走到了窗边。
他说：“你知道，我的父皇是天子。他掌握着对大齐所有臣民的生杀大权。他是一个好皇帝，他爱民，求和平，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可是他也求绝对的威严和权力。他决定了的事，没有人能够劝阻。同样，他亲自定下的罪，没人能翻案。”
“皇上一定是为了殿下您才生了那么大的气，要我杜家上下三十几口人的命。皇上那么疼爱殿下您，连殿下兵败受伤一事都压了下来。只要殿下出面，皇上一定会有所动摇的。”
平王转过身看着我，神色里满是诧异。
“我以为你这些天足不出户，什么都不知道。”
“我前几天出去选布料做新衣，遇上了荣家寨斩首示众。”
“父皇他这么做，并不完全是为了我。而是要保全我在军中的威望，才能继续统领漠南军，继续压制漠南，减少战事。”
“平王殿下不能，那么皇帝陛下呢？”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一个利用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