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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堕落的路西法 ...

  •   当我们向往着光明,想要努力抓住一些什么的时候,这时往往便会从地狱里伸出一只手,死命拽了你的脚踝,将你扯下已经能够得着的天堂,随着黑暗的深渊往下跌落,一直跌一直跌,于是你感到自己原先一切美好的东西都随之泯灭了,这是比被抛弃更能诛人心的惩罚。
      刚来B市的时候,这个城市是满眼的翡红翠绿,鸟叫蝉鸣,苍翠欲滴,还有在小镇菜市场才可以见到的那么多的人流,可转眼,已经到了秋天树叶开始凋零的时候。
      那个从南方小镇来到皇城的孩子,总是在每年春天的时候便开始期待冬天的到来。可是当秋天到来,冬天不远的时候,又带了几分彷徨无助。
      孟雨菲坐在宿舍的窗前,看着外面连绵不绝的阴雨,眸中渐渐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同着那窗上因着温差氤氲而起的薄雾,渐渐湿了眼眶。有些莫名其妙,这姑娘不知为何,也不知究竟为谁,又为了哪般。只是这眼泪,来的是如此毫无预兆,又毫无章法,好似过了好几个世纪一般,等回过神来,伸出的手中竟已是干涸的痕迹,心中开始闷疼。
      孟雨菲开始回想,到底是为哪般,心中的这股子疼痛又源何而起,费神想了许久,终究是未曾想起,只得无奈起身,回转身从床头拿过一本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又静静坐回了窗前。这样的阴雨天,适合读一些悲情的、罪恶的、带着怜悯的文字,仿佛于着这阴雨天,连人性也会被看穿,这是孟雨菲在离开赖小宁长达七年之久的时光中唯二学会的一件事。
      你要问唯一是哪件?
      或许是这孩子固执地将自己关在一个只有自己没有赖小宁的城堡里,或者是只有赖小宁和孟雨菲的城堡里。
      又或许是带着一份罪恶感边赎罪边折磨自己。
      这孩子固执地认为是她离开了赖小宁,而并非是赖小宁抛弃了自己。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孟雨菲离开赖小宁于她是主动,而赖小宁抛弃孟雨菲于她又是被动。
      被动与主动,主动与被动,这中间差了整整七年之久的时光。
      这是一个轴孩子,总是在一边奢望着什么,一边偷着这薄如蝉翼的生命,等待着命运之手再次扼住她的咽喉。
      在看到拉斯柯尔尼科夫杀死了当铺的老板娘,又在慌乱中杀死了外出归来的老板娘的异母妹妹时,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中带了一丝轻蔑的嘲弄。
      B市的秋天漫长而遥远,仿佛永远等不到尽头似的,树叶早就落了一层又一层,看着窗外的树枝上终于变得光秃秃,冬天也终于悄悄来临。
      却并没有在立冬之后如愿见到大雪纷飞的样子,想着还没等来的第一场雪,带了些遗憾,连带着看周围人的眼神在凉薄之中也带了些怨念。
      寝室老二心中腹诽,这孩子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以前只道这孩子性情凉薄,不喜交谈,不喜交际,但所幸待人还算温和,可是最近不知怎的,总感觉这孩子对着周围的人存了莫名的敌意。
      老大心直口快,拍了拍孟雨菲的肩,小六,最近吃炸药了吗?
      不着痕迹的抖落木槿搭在肩上的手,抱了本《古代汉语》和一本笔记一支笔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寝室,留了尴尬的木槿和一寝室惊愕的人。
      这孩子从不在乎别人如何评价于她,只缩在自己认为安全的盔甲里,亦从来不会阳奉阴违的对待谁,对人好恶全凭个人喜好,因此不常招人待见。
      只是,她这样做给谁看?
      她常常坏心眼的想,是不是看到这样的她,她的赖小宁便会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然后疼惜地抱住自己,对着她说“阿菲,别再折磨自己了”。
      是了,只有通过这样所谓的“折磨”,她才能继续安心地苟活于这个世间。
      她完全的放纵自己,逐渐走向黑暗,只留了一点叫做“赖小宁”的星光,在不甚清晰的前路中明明灭灭的照进来,然后,再一点一点地蚕食掉这最后的这一点光。
      于是,整个b大文学院都知道了,大一新生中有个病孩子,连同寝室姐妹都不愿意待见的可怜的病孩子,叫孟雨菲。
      自此,孟雨菲同学更是形单影只。
      连园子里的野猫野狗见了她也会远远跳开,不愿意与她作伴的形单影只。
      真正的形单影只,而她乐于这样作践自己并且不自知。
      2010年的12月29日,B市迎来了自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雪并不大,完全没有恢弘豪迈的气势,洋洋洒洒,像极了小镇上半老的徐娘在烧烟囱时从天空中飘洒而落的烟灰,白色中透着雾色,没有丁点的欲望,却依旧能迷了人的双眼。
      彼时孟雨菲蹲在教学楼楼顶的天台上,心中默念着赖小宁的名字,忽而就红了眼眶,却并没有所谓温热的液体流出。
      孟雨菲心想着:大抵是B市的冬天太干燥,连着眼泪也被封存在了灰色的空气中。
      小小,我亲爱的小小,都说B市是最靠近北方的城市,可是这里也没有你要看的万里雪景。
      我亲爱的小小,没能在入冬时带你看一场真正的雪,你会不会怨我?
      小小,B市下雪了。
      只是,你看不到,也没人陪着我看。
      于孟雨菲而言,没人陪着看雪没什么大不了,可是没有赖小宁陪在孟雨菲身边看雪,这是让孟雨菲觉得顶难过顶难过的事情。
      就像贫穷之于拉斯柯尔尼科夫,若是想要脱离这贫穷,便是会带着拉斯柯尔尼科夫走向毁灭的。
      于是,没有了赖小宁的孟雨菲,如同堕入凡间的路西法,在七年间一步步走向了毁灭。
      可是残忍如拉斯柯尔尼科夫,贫穷如拉斯柯尔尼科夫,恶毒如拉斯柯尔尼科夫,也是有一个能够引导他的索尼娅,不远万里的来到西伯利亚,教他一心向善。
      那么,亲爱的小小,我的索尼娅,你又在哪里呢?
      又有谁愿意带领我走出这无边无止境的黑暗呢?
      人人都说孟雨菲是个有病的孩子,可是却从没有人愿意带她去瞧一瞧,这孩子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人人都避她,如同洪水猛兽,如同万年蛇妖,就连那个像极了赖小宁的人,也避她。
      思及此,忽而就嘲讽的笑出了声。
      呵,孟雨菲,你又在痴心妄想些什么呢?
      妄想那些从来都不曾属于你,也永远不会属于你的人和物,有意思吗?
      这个世界,从来是罪恶的,而你,是这个世界被赋予的原罪。
      你如何妄想这个世界会待原罪予以温柔?
      你又何曾见过这个杀人犯会被无罪释放?顶多是无期徒刑。
      而你,连被给予缓刑的资格都是没有的。
      2010年冬,孟雨菲18岁,看到了人生当中的第一场雪。
      2010年冬,赖小宁11岁,永远也不会长大的样子,坐在18岁的孟雨菲身旁,笑眼眯眯地看着她,眼中的光芒流光溢彩,熠熠生辉,却终究没能熬到陪她看这属于两个人人生当中的第一场雪的时候。
      那一年,是孟雨菲离开赖小宁的第七年。
      是她遇到慕青岚的第一年。
      遇到慕青岚的第一年,除了一句“你好,孟雨菲”,两个来自祖国大陆两端的人并没有什么交集,日子平淡的依旧如同小镇上父亲炉火上温着的茶水,不温不火,不泛起丝毫波澜。当然,如果能忽略掉学院里一些不和谐的声音,那就再完美不过了。
      如果人生非得要一些跌宕起伏才叫做人生,才能显得悲情或者是温情的话,那么,死于两千零三年的赖小宁是一个,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慕青岚又是一个,做了孟雨菲的友,温柔了这不祥之人的眉眼,融化了她坚硬冰冷的心。
      嗯,细细想来,应该还有一个叫做慕青远的男孩子,那是个极温柔极温柔的男子,与慕青岚有着同样的姓氏,流着同样的血,却有着与慕青岚相差了十万八千里的容颜,有着好看的酒窝,笑起来眼睛里像是盛了一汪清浅的泉。
      真糟糕,时隔多年,还能记得这样清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堕落的路西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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