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城》夏安娜

5、初见

　　列车一路北上，当我终于踏上B市的土地时，内心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弥漫，它压的我有一瞬间竟不能自由呼吸。很久以后，我将这种感觉告诉青岚，青岚思虑良久，方才郑重告诉我说，这便叫做“情怯”。
　　此时暮色暗淡，夕阳缓缓下沉，落日的余晖照映在人们的脸庞上，显得温暖而美好。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我竟错以为一切都还停留在七年前，那时的我和赖小宁就像这夕阳的余晖一样温暖而又闲适。
　　出了火车站的出站口，向前行走大概50米的距离便有好几个公交站牌。B市人民向来是热情而大方的，没走几步路，便有年约四十的大妈过来询问我是否需要帮助，听着口音，是地道的B市人。我因着多年来早已习惯了一个人与沉默，婉言相拒B市人民的热心帮助。
　　2010年，这个城市已经繁华昌盛了许多，私家车已经可以从二环内堵到五环外。我站在公交车里看着水泄不通的马路和停滞不前的车辆，心里想着不知道这得停到了猴年马月，一边又得颇为无奈的等候公交车的到来。
　　三个小时后，我终于站在了b大的校门前。当我看到b大的那一刹那，我竟不知道究竟要用什么样的辞藻才能够形容我眼前的这座百年老校。古色古香的大门，完全不同于现代化的机械冰冷，很好地保留了满清时期的古建筑风格。清晨的阳光斜照在大门上，竟带给人一种洋洋洒洒的温暖舒适感。校门虽并不高大，但牌匾上“b大”两个大字遒劲有力，竟无端地让人生出了一股子敬仰之情。
　　抬步迈入校门，里面景象似斗转星移般，瞬间切换了场景，将门外的嘈杂隔在那一尺之外。进入这座校门，你仿佛置身于绿色的海洋之间，每一处空气里都弥漫着青草地的芬芳。深吸一口气，你会觉得，这世间竟还会有如此超凡脱俗之地，随处都是高耸入云的参天大树。
　　继续往里走走，便会看见挂着各系“某某系欢迎新生入学”的巨大横幅，那里会有接待新生的师哥师姐们。传说中每年新学期的开学季，都会是学校的单身师哥们寻觅另一半的绝好时机。每到这时，各系的新生接待处俨然就是一个个天然的相亲场所。当然，那些单身的师哥们择偶也是有标准与底线的。标准就是最好是美女，次之才女。要是来一个才子与佳人偶然相遇，成就一段浪漫美好的尘世姻缘，那便是最好不过的了。而他们的底线便是，长相不好又容易犯花痴的“恐龙妹”那是万万不能“勾搭”的。遇到美女，通常的情况都是――一群男男相隔十几米的距离便前仆后继相拥着为女神引路、提包、递水，诸如此类。而遇到长相不好的女生，所谓“恐龙妹”的场景便是比较凄惨的了――通常都是走到了自己所在系的新生接待处也无人问津的。
　　我没有倾城的容颜，也没有傲人的身姿，更没有殷实的家境，因此我从来都不曾奢望过，自己有一天会像小说里描写的妙龄女郎一样，走哪哪儿都会生风，全然是一派众星捧月的架势。所以我一路安全的走进了新生报到处，走到了女生宿舍楼里。
　　我到宿舍时，里面已经有一位舍友在了，正舒服的躺在小床上优哉游哉地看着一本书，封面煞是端重。我暗自压下心头的惊奇，因为这年头，喜欢捧着纸质的书看得人已经不多了，一边不着痕迹地看了两眼那个女子：黝黑的皮肤，厚重犹如远山一般的眉峰，一双浓黑的大眼睛显得格外幽深。不知怎的，我忽而就想到了赖小宁，那个在我的生命里已经消失了七年的赖小宁，那个还没来得及长大的赖小宁。
　　忽而就不敢再去看那女子一眼。
　　恰在此时，那女子从书中抬起了头，笑着望向我，对我说着好听的话：“嗨，你好！我叫慕青岚。以后我们就是舍友了，请多多关照！”说着放下手中的书向我走来。
　　我这才看清，那女子脸上有一条淡淡的疤痕，初看时不甚起眼，再看时竟又觉得那道疤痕格外的吸引人。并不是面目可憎，却像是有如岁月的洗礼。
　　“你好，孟雨菲。”说完脚步没有停留的便越了过去。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慕青岚，没来由的，心一下子便慌了。那个女子，身上有着孟雨菲所没有的厚重与成熟，有着连太阳都会嫉妒的光明散发，有着令孟雨菲着迷的气息，无力抵抗，像是一个漩涡，一不小心，便会被吸进那深邃的眼窝中。
　　收拾完床铺后，我便从旅行箱里拿出了书本。对于学习，七年来我从未有一刻松懈过，我没有赖小小那变态的智商，所幸勤也能补拙，才不至于我落后太多。
　　我知道慕青岚从我进门起就在打量着我了，我是无谓的，依旧静静地看着书。
　　约莫过了两个小时左右，宿舍里其她四位舍友陆陆续续来了。第一个是从六朝古都西安而来的富家女孩，长相精致，红唇皓齿，微微一笑，都仿佛有着阵阵花香迎面扑来，令人神思。
　　女孩礼貌的介绍着自己，于是我们知道了这个美丽的女孩叫田笑笑。这真的是一个被生活厚待的女子。上天赐予了她美妙的脸庞，同样也赐予了她得天独厚的头脑，幸福美满的家庭生活。
　　第二个是来自上海的萧洛，说话还带着淡淡的地方口音。紧接着到宿舍的是来自来自冰城哈尔滨的姑娘沈倪。
　　最后一个到宿舍的是来自云南丽江纳西族的姑娘，木槿。一米七几的个头，宽厚的臂膀，一双眼睛黝黑明亮，笑起来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在孟雨菲的印象里，我国的少数民族的女子，个子应该都比较娇小，而木槿竟比北方的一些男子都要生的高大结实。
　　后来和慕青岚在一起的时候，我说起那时初次相见，我对宿舍里每一个人的第一印象。记忆最深的，竟是那时木槿留给我的高大威猛的形象，让我竟在一瞬间生出莫须有的安全感来。而对慕青岚呢？那时看到她的第一眼，我竟有一瞬间的呼吸凝滞，像是被她窥见了我内心深处最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让我害怕到落荒而逃。
　　b大的学生宿舍里，好像有着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被一届又一届的学生承袭下来。每个大学一年级的新生宿舍都是要按着各自的年龄来确定自己在这个宿舍当中的排位顺序。一切都好像有着魔法在操纵，我们这个宿舍同样是被施了魔法的，逃脱不掉这恶俗的情节。老大必不可说，无论从外形还是年龄上来说都非木槿不可，老二是来自上海的萧洛，用她自己的话来说“万年老二”这个称号非她莫属，因为萧洛在家也是排行老二。接下来老三是慕青岚，老四是哈尔滨的沈倪，老五是古都美人田笑笑，宿舍里最小的便是孟雨菲了。宿舍的每一个人好像天生都带着光环一样，很快便融入到了一起，而孟雨菲，就像是一个异类，一个不容于世的绝缘体一样，面对每一个人的问候与关怀，都是淡淡的模样。可她们却像是从未发现她对她们的冷漠，依旧每天对宿舍里最小的“我”关怀备至。
　　大学里的生活总是惬意而舒适的，偶尔的午夜梦回，都不再有噩梦的侵扰。
　　于是，在每一个明媚的清晨或是晦涩朦胧的午后，亦或是月朗星稀的夜晚，孟雨菲偶尔或也能遇见慕青岚，或盘坐于苍松翠柏之下读一本经典小说，或坐在林间的长椅上闭目小憩，或沿着林荫小道徐徐漫步。而不经意的一抬头，两个人四目相对，偶尔也能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