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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罗美莎初等女子学院(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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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官正在他的临时驻扎所办公室里打量着丘克少尉送进来的姑娘。
他的办公室是整个驻扎所设施最完善的地方,高密度的合金门安全稳固,还嵌着只有他一人能开启的电子锁。偌大的办公室里有全套起居生活装备,甚至还有半人高的保险柜,这个铁家伙更多起着老古董的作用,但良好的钢材还是颇为坚实的。
细心的少尉丘克没忘给女孩们拷上镣铐,遮住眼睛捂住嘴巴把她们用软绳子背靠背捆绑在房间的角落,长官对此很是满意,觉得黑暗可以扩大她们的恐惧,使她们丧失反抗的情绪。他像兽类一样团团转着审视他完美的午餐,如狼的眼睛里说不出是暴虐还是喷涌的情欲。
他解开离他最近的阿芙拉的镣铐,扯去遮眼的道具拈起她的下巴仔仔细细地看脸,阿芙拉被他邪佞的目光所震慑,心有惶恐。长官粗糙的手指摩搓着阿芙拉温软的脸颊、下颌、脖颈,突然粗暴地撕扯开她的衣领,像野兽扑倒羔羊一样把可怜的女孩压在身下,脱下的军服上衣远远地甩到一边,阿芙拉头脑爆炸一样疼痛,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更是让她恐惧得哭起来,一切都完了,根本没有人可以救她。阿芙拉的泪水无声地滑过眼角,除了哭泣她还试图挣扎,却得到了长官一记极狠的耳光,还算白皙的脸庞立刻有了五道红紫的痕印。
长官掐住她的脖子骂骂咧咧,“你们这些下等民!躲在阴影的婊子!敢反抗我?”他在天狼区驻守已经过了十个年头,本部的军人都曾私下嘲笑他,他也知道被发配到那么远的地方执行任务几乎等同没有出头之日,自己一辈子这样过去也认了,心里只想还能早日回家。可前几日叛军和军方签了新停战协议的消息传来打破他最后一丝幻想,为什么要停战?为什么要有协议?叛军一日不铲除他就还得在这过没有尽头的日子,也许葬身在这荒凉的星球上!
他扇着这个柔弱的女孩就像扇着那群打不死的叛军一样痛快,他还要在其他天狼女人的身上成倍地发泄自己的痛苦!长官不由露出凶狠的光来,他摸索腰间皮带上的隐身袋子,里面有把钢制的小刀,从军之前他还是个被开除的法医,病态而狂热地迷恋着解剖肢体。
他掏着袋子,突然动作一滞。头上凉凉的触感应该是金属打制的枪口,那枪的口径大得惊人,绝不怀疑一枪就可以把他整个脑袋打成血污。他不敢回头,冷汗从他鬓角缓缓淌下。
“什么人!”他厉喝着,有不安紧张,又故意想引起驻所外士兵的注意。
女孩在他身后轻笑,却是男人的声音,年轻的声线泠泠好听,“收起您的小刀吧奥顿少校……还有我太不习惯对着您的屁股讲话,可否劳烦起身?”
奥顿僵硬着身体,听话地松开身下的少女和袋子,慢慢地顶着后脑勺的枪口起身。
“什么人?”他再一次发问,却镇定多了,心中转着无数念头。他初步判断对方是特工,只是不知道他隶属何部门或者想要什么。
年轻人微微笑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靠近奥顿拍打他的身体解除了少校的武装,然后逼迫着他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我需要您的口令和电子通行证件。”年轻人言简意赅,“希望您不要做多余的事。”
枪口顶死在头上,奥顿少校没有太多的多余动作,对他来说遥远的国家机密远没有自己此时的小命来得重要。他顺从地调出自己在天狼区的军事口令和在横行各区的电子通行证,年轻人在全息设备的数据槽插入读取的芯片。
“我没事了吧?”奥顿少校斜望着这个特工,不太确定的问。
“没事了。”年轻人微微笑着,把枪口偏离了奥顿的头部,少校先生不由松口气,这才感觉自己的心跳重回胸膛。
突然他猛地调转金属枪支对着少校的眉心稳准地开枪了,如少校所判断的,这支特制的大口径激光枪真把他的脑袋打成血污,他错愕的面孔转瞬消失。
年轻人勾起嘴角看着奥顿少校的无头尸首缓缓倒地,眼底却是不笑的。他擦掉淡妆扯下了伪装的长发套,用奥顿随意丢弃的衣服换下有着大蝴蝶结的女式校服,最后他戴上了热感应成像镜片遮住自己幽深漆黑的眼睛以及上半张脸。年轻人有头细碎清爽的短发,还有英气的侧颜,是那种会叫女孩心动的男人。
他拉起地板上脸色苍白的阿芙拉,女孩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叫人难过,他沉默着,帮她合拢开裂的领口。
接着他用激光刀割裂了其他女孩的镣铐,温和的声音在阿芙拉耳畔响起,“我建议你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再捂好自己的耳朵。”
姑娘们不解,但对这个年轻人有本能的畏惧和信任,于是她们乖乖地躲到宽大的办公桌下方捂紧了耳朵。阿芙拉像是一只木偶一样被她们拖着。
年轻人矮身,他的马靴里还藏有一把大口径的激光枪,他轻易地翻转手腕取出,明明是沉重的金属大家伙却在他的手中像银色蝴蝶一样翻飞贴合。
闻讯而来的军人把驻扎所外部包围了,他们试图破奥顿少校的办公门而入,可惜坚硬的门板和只有少校一人能开的电子锁拖住了他们的步伐。士兵用上了大型激光切刀,火花四溅房间巨震。年轻人显然不准备给他们闯入的机会,他沿着高密度合金门板上焦灼的切痕连续击发,每一枪都狠狠地反贯穿金属板,毫不减能地作用在门外的士兵上。
合金门上满是孔洞,都是被灼烧的痕迹,激光在极高的温度下穿透了它,廊道上躺着不少来不及挣扎就死去的同伴,站在驻所外的士兵叼着的烤烟掉在土地上,他赶来得太匆忙甚至没来得及吐。
“军士长,怎么办?”下等兵抹着冷汗请示,伤亡数还在上升,可竟没有一个人能进入那间小小的办公室,似乎有鬼神那样的东西死守在门后,下等兵和士兵都不寒而栗。
“……长官保不住了。”士兵捡起还没熄灭的烤烟,手指微颤地塞到嘴里,吐出烟气幽幽地说。
下等兵蠕动嘴唇,终究没有回答。
士兵把烤烟扔到地上踩灭,眼角上挑露出狠戾的神色,他低沉阴郁的嗓音在下等兵耳边盘旋,“长官牺牲了,我们就要犬灰鸟’来为他报仇。”
下等兵吞咽了口水,他明白军士长的意思,灰鸟是微型毁灭弹,只要一弹过去整个驻扎所就会移成平地,连带着没能出来的兄弟们和那个鬼神般的存在。虽然长官生死未明,可不论他是生是死大家都不愿再冒险了,没准对方手中还有什么重型武器没使用……而且只要一弹、一弹过去什么都消失了长官就是为国捐躯,只有他和军士长目睹想怎么说都行。在这个被遗忘的偏远之城,能活下去才是唯一的真理,除此外为长官为国家牺牲都是扯淡。
“灰鸟”燃尽后只余袅袅烟雾和飞扬的尘土。
士兵和下等兵退到毁灭弹不能波及的地方,看着已经人间蒸发的临时驻扎所和罗美莎初等学校。
下等兵心有余悸地看着残留的痕迹,士兵则歪着头冲着下等兵笑。
“头儿我们这样就好了吧?我都明白的。”下等兵忙不迭地迎着上司的注视点头哈腰。
“很好。”士兵收敛笑容面无表情,下等兵对军士长的转变有些摸不着头脑,突然他眼前一黑,头顶上流下什么滚烫黏稠的液体遮蔽了双目,他哆嗦地摸着,突然身躯软软地倒在地上,再无气息。
军士长默默地收起枪,重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烤烟,叼在嘴里,再探进口袋里找不到打火器,想必是丢在废墟里了。
“真是晦气的一天。”他抬头望天摇摇脑袋,取下嘴里的烟扔在地上用力踩灭,转身上了战斗飞船。
阿芙拉不记得是怎么清醒过来的。
她最后的印象停留在紧紧合拢的保险箱门上,那个半人高的保险箱算是很庞大了,倒出满库的金条后也只能勉强容纳三个人,还好她们中的一个女孩不满十岁,缩起来小小一团。可是填满女孩就装不下年轻人,阿芙拉无声地瞧着年轻人,吞咽着口水滋润火烧火燎的喉咙,她想以他的本事原是可以把她们丢出去自己保命的。
受损的照明设备明暗不定,阿芙拉看不清他的脸。
年轻人抱着胸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斜斜地倚着门框,既不接近也不远离。她认出那双明亮深邃的眼睛,在她以为他是个女孩的时候。现在看起来年轻人的眼睛更像是英雄史诗里行走天地间的旅者会有的,他们背着行囊眺望星宇,吟诵着不平凡的传奇故事,自身也沾染了超越时空的辽远。
年轻人的视线在她身上并未做过多的停留,他把她们藏到安全的地方,平静地对着这群无依无靠的女孩耸肩,“毁灭弹很快会被投掷,我没法帮你们更多了,祝你们好运。”他转身朝着门外走去,那里遍地都是死去的军人,他将踏着鲜血和泥土离去,即使这样做没有意义,脆弱的人类躯体根本不能承受那样的冲击。
“……等等,我、我能知道您的名字吗?”阿芙拉不知哪来的勇气,用迷茫而沙哑的嗓音喊道,她心里焦急,觉得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个年轻人了,可他走得那样匆忙,原本的萍水相逢就更加短暂。
年轻人停下脚步,在歪斜的门框外回头看了阿芙拉一眼,夕阳的余晖从破损的墙体洞眼中射进来,给他笼上模模糊糊的光晕,年轻人似乎促狭地笑了,又似乎只是阿芙拉的错觉。最后他转身走了,身形渐远,步履坚定,没有一丝留恋。
毁灭弹的爆炸比想象的更为猛烈一点,躲在小小的保险柜里阿芙拉仍能感觉到外头的翻天覆地,没有合实的缝隙里漏进了干燥的土尘,直呛进女孩的肺部使她不能自如呼吸,在大脑极度缺氧的情况下阿芙拉眼前浮现出彩色的幻影,很多都是跟罗美莎学院有关的往事。
这所学校本身是由一群被遗弃的孩子组成的,孩子跟孩子之间也很孤独,不少孩子因为没有怎么接触外人而有自闭倾向,学校常年是死气沉沉。
阿芙拉闲来没事就喜欢在学院最高的塔楼上坐着发呆,那里吊着一口大钟,大钟是作为传统物件展示的,不能敲响,阿芙拉就想象它被敲响的样子,清脆而辽远的钟声在寂静的荒野传开。也许有一天她能乘着钟声飞走,到真正的大城市去看看,认识几个有趣的朋友,据说大城市都是摩天巨塔,从最底层到最顶方足足有上千米高,顶层和底层的氧气密度都设定得一样,为了容纳更多的人口这样的巨塔在稍大一点的城市比比皆是。可有时阿芙拉又害怕这样的摩天巨塔,因为她觉得扭曲蜿蜒的塔下压着的都是哭泣的灵魂,上位者踩着他们的肩膀前进,底层的人一辈子都瞧不见上头的阳光。而她就是这样一个顶层的人,自由的好处没有落到她这样被抛弃的人头上。阿芙拉知道这样的想法很幼稚又敏感,所以她从来没有跟别人说。
可到今天她突然觉得世界有了光亮,有个清秀的女孩用她幽深的眸光看着她,还对她露出好看的笑靥。阿芙拉知道她不是学校的学生,她敏锐地觉察到女孩不属于这里,她是来自大城市那样的世界的,但阿芙拉什么也没有说。
转眼微笑的女孩又变成那个神秘的年轻人,他有一双星晨那样深邃沉郁的眼睛,清秀的面孔仿佛是雕刻大师引以为豪的杰作。
“阿芙拉、阿芙拉……”有谁在小声呼唤自己的名字。阿芙拉吃力地睁开眼睛,对上两张熟悉的面孔。
外面的天已经亮了,迎来了空袭后崭新的一天。阿芙拉诧异地发现她们似乎处在一个坑里,周围是漫漫黄尘。看见姑娘们红肿起泡手指的一瞬阿芙拉就明白她们的辛苦。
幸存的两个姑娘彼此看看,又哭又笑,抱着最后醒来的阿芙拉哽咽得不能言语,突然她们停下了动作,有些茫然地看着这个呆呆朝天的同伴:阿芙拉的眼睛里映满了澄澈的碧空,心里涌起淡淡的欣喜和忧愁。
此时的宇宙灿烂,距离阿芙拉和年轻人的下次相遇还有整整七年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