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启示录》苏一航

14、七牌□□（一）

　　空缺的宾客陆陆续续地进场，雷格得以看到侍者介绍的其他人。叫奥黛娜的女人的脸被黑纱笼罩着，穿着露肩礼服，雪白的肩膀有珠玉般的光泽，看起来是个养尊处优的上流女性。他身旁的男人长着精明的脸，金丝眼镜稳稳架在鼻梁上，那秃鹰般锐利的眼光从镜片后射来，坐下的时候还不小心敲到奥黛娜小姐的肩膀优雅地道歉---他是芝加哥豪商伊莱亚斯。而利威尔中校是一个肌肉虬结坚实的大汉，那过于夸张的肱头肌使他看上去不像军人更像是健美教练。
　　赌桌的发牌员也上场了，是个踩高跟的貌美女子，她晏笑盈盈涂着浓妆，青葱的手指抓着一叠厚厚的牌，里面混着不知多少副扑克，全部打乱组合，大大减少玩家记忆的可能，使得赌局更具有刺激性。
　　女人的声线分外甜美清冽，“现在请贵宾们在彩池下注。为了本次牌局底注为十万，小注为五十万，大注五百万，加注根据玩家个人财力，没有上限。”在正式发牌前每位七牌□□玩家都必须在彩池中下强制注十万联盟币，然后所有人根据她的指引逆时针进行下注。
　　发牌员面上笑容不减，紧身的衣裙下是笔直修长的小腿，她麻利地为每位玩家发放两张面朝下的牌和一张面朝上的牌。
　　雷格随手接过暗牌迅速瞄了一眼扣下。
　　“伊莱亚斯先生，您的明牌值最小，请下铺底注。”发牌员走到伊莱亚斯身边，他身前安静地躺着一张方块“4”。
　　伊莱亚斯推了推金丝眼镜，侍者早已在他身边整整齐齐码好了筹码，他还是认真地数好，把它们重新叠好推出去，正经得像在自家公司整理账目。
　　一共三十万联盟币。
　　“第三街，请各位选择跟注、加注或封牌。”发牌员照例说。
　　“跟。”雷格淡淡吐出这个字，端起那杯在众多名贵酒水拥簇下显得有些滑稽的果汁啜饮，身后的工作人员勤劳地数出三十万的筹码帮他推了出去。
　　“跟。”亚戴尔和利威尔都言简意赅。
　　“加注。”男人冷如凝冰的声音，在场的众人不由抬头去瞄，一身黑如渡鸦毛羽的苏白驹默默地把一整沓筹码推出去。
　　一共一百万。这笔钱可以在联盟亚欧地区买到一栋不错的别墅，而在非洲区则是面积广大的一块平整草场，他就这么随手推了出去。
　　他身旁的奥黛娜眼角微动，感觉有些好笑又有些惊颤。好笑的是苏白驹的明牌是黑桃Q，确实是大牌，可是会玩□□的人都知道一开始随意叫牌加注是大忌，只有傻愣的新人会这么干；可她又忍不住暗自心惊，苏白驹的面色阴冷如同永不结束的寒冬，他似乎对局面不甚在意，可你总知道他能赢，因为胜利女神眷顾这个男人。
　　这是哪来的自信？像是城外等着自己的千军万马。
　　“跟。”奥黛娜也推出一百万。
　　这一局没有封牌的客人，于是发牌员又为每位贵宾发出去第四张牌，那是张明牌，雷格拿到的是红桃J，之前一张明牌是红桃9。
　　两张明牌加起来值最大的人先下注，苏白驹第二张明牌是黑桃10，成为明牌中最大者，伊莱亚斯盯着自己手里的牌，眉头微微锁起。
　　“加注。”苏白驹把另一沓一百万的筹码也推了出去，现在他面前停放了两百万的筹码。他的动作轻而稳，让人不由觉得他浑身的肌肉骨骼大概像最精密的仪器一样运作---齿轮无缝扣合、机械而完美，没有一丝多余的能耗。
　　“跟。”奥黛娜蹙起眉头，她的暗牌加上明牌已经有三张点数相同的，这样至少是三条，凭她的记忆力赌局已出现的牌中还没有跟自己同点数的牌，搏个四条的机会很大，这种情况下她当然要赌一把。
　　“跟。”伊莱亚斯扶了扶眼镜。
　　雷格食指微曲叩着自己的唇角，“加注。”随后他把一百万筹码加推出去。
　　赌注上升到了三百万。
　　他本不想这么快加注，可是苏白驹的冷厉老练无疑抢了所有人的风头，这样下去他又如何有机会显示气魄和财力，以此来搏得克拉克的青眯？
　　“封牌。”亚戴尔含着一抹笑意放弃了这场赌局，他本来就是克拉克的代言人，参加赌局不过是搏个彩头陪个热闹，牌面不好自然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封牌。”利威尔中校与亚戴尔对视一眼，起身站到一旁。
　　现在局面只剩下四位玩家，而□□只能有一个胜利者，赢着通吃全场，这是铁则。
　　雷格忽然感觉苏白驹看了自己一眼，尽管转瞬即逝，但那像黑暗中吐信的蝮蛇一样可怕的目光着实让人后背发麻，仿佛要穿透身躯去看灵魂的实质。
　　“第五街。”扑克牌在发牌员手中翻飞如蝶。
　　雷格的第三张明牌，方块5。
　　苏白驹的第三张明牌却是黑桃9，这样他的明牌已有黑桃Q、10、9，还是场面上明牌值最大的玩家，未封牌的四人很难不去猜测他是否可以凑成同花顺。
　　何况他这样冷静高效，犹如稳操胜利权杖的国王。
　　“加注。”他似乎今晚只会说这一个词，除此外惜字如金，这次他懒得动了，旁边的工作人员急忙上前点数。
　　在发牌员的眼中，赌桌上浮起想象中的标注，而标注中的赌注缓慢跳动，最终停止在五百万这个数字。
　　奥黛娜蹙起眉头，纤细美好的红唇下弯，她犹豫了片刻，最后自己把筹码推出，“跟。”女人的声音带了一丝冷硬。
　　“跟。”伊莱亚斯掏出上衣口袋的手帕擦去自己额角流下的汗水，还解开衬衫的第一粒纽扣透气---房间确实太闷热了点。
　　雷格无声地看着长桌中央堆积如山的筹码，默默地把果汁饮尽，其他人都看着这个陌生的新贵，看到他放在桌面微微颤抖的手指和迟疑不决的神情，心中各自转动不同的念头。
　　“跟。”年轻人似乎吐字艰难。
　　发牌员被室内凝重的气氛所影响，发牌速度慢了几分，让每个人都得以清晰地看到对方的牌面，一桌的玩家瞪大眼睛目不转睛，像是饥饿多日的人看到喷香的饭菜。
　　奥黛娜面有沉吟之色，她拿到的第四张明牌是黑桃9，这样她的明牌总值超过苏白驹成为抢先下注者，那个冷漠的年轻人的第四张明牌是梅花6。
　　雷格的第四张明牌是梅花2，他轻轻打了个响指招呼侍者为他斟一杯红酒，亚戴尔在一旁眯眼打量这个要靠酒精来为自己镇静的年轻人，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轻蔑笑意。
　　“现在是您优先下注，请允许我提醒您第六街的加注最低底限是五百万，您还要继续吗？”发牌员示意奥黛娜，后者则是面无表情。
　　在众人眼中，这个卡佩家族富可敌国的大小姐该是一掷千金的人，富可敌国了还会计较那么小小的几百万嘛？
　　可奥黛娜自己心里清楚家族远没有外界传言的那样富裕，更多的是唬人的虚名，财政早已掏空，否则也不用眼巴巴地盯着这一批军火。而拿到军火后卡佩家族可以把它洗净倒手卖给国家，从中谋取暴利，所以她自然不愿意把这个机会拱手让给其他人，更何况她的明牌暗牌已经凑够了四条，而那个叫亚杜尼斯的新贵早已被自己的紧张所出卖，红桃J、9和梅花2、方块5，大概只能无对靠比数字大小了吧？毕竟还是新手，靠着旁门小道才能挤进上流社会的圈子，奥黛娜相信他的赢面没有自己大。
　　她用眼角余光撇了一眼伊莱亚斯，也毫不担心。因为这是自己人，家族早已与他达成了协议，卡佩家族从不打没准备的仗。
　　剩下唯一让她忌惮的就是这个叫苏白驹的男人，可能的同花顺。到此时起他还是沉住了气，面部结冰般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破绽，完美得像是雕塑，而奥黛娜最讨厌所谓完美无缺的人，一定要狠狠地打碎他的面具，女人在内心冷冷地笑。
　　“加注。”卡佩大小姐冷傲地说，黑纱下的眼眸顾盼生辉仿佛紫色的闪电---她确实有双会放电的紫色眼睛，她挥手让侍者推出成堆的筹码，大有指点江山的气场，口气还是淡然的，“加注到两千五百万。”
　　她居然加了四倍的大注！这样夸张的叫牌方式让一干侍者都愣住了。
　　苏白驹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跟。”伊莱亚斯这次没有迟疑，反应极快地说，在众人眼里无疑又是某种胜券在握的意味，亚戴尔突然注意到他的袖口飞快地抖了一下，微小细弱得像蝇脚的弹动，其他人对此都没有在意。
　　还是被迫出千了啊。上校把满杯的白兰地仰头饮尽，眼角掠过一丝笑意。
　　“跟。”雷格轻叩酒杯。
　　众人讶然，本以为这个新晋的豪商会选择封牌，可他还是死赖到底，这是人傻钱多吗？
　　这时先前领雷格进门的侍者快步走到他的身边，俯身耳边，“先生很抱歉打扰您的雅兴，但是据我们的记录您本次赌资共计三千万联盟通行币，现在您决定跟二千五百万的大注，合计筹码已经超出您资金芯片的最大额度，您确定继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