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启示录》苏一航

13、雷暴的晚宴（五）

　　侍者摇动着小铃，下半场舞会准时开始，女人面若桃花有些醉态，而上半场意犹未尽的男人们则物色好下一轮的香艳猎物，他们的手不太安分地揉捏着怀中女人的腰肢，今晚他们终究还是给粉饰的太平磨灭一丝警惕，有些放纵起来。
　　反正战争肯定会赢，军队很快就能离开这鬼地方了，作为胜利者，他们不介意提前享用果实的甜美。
　　在欢闹的人群中，雷格揽住杨的肩膀，跟她一起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杨把头轻轻靠在雷格的肩上，这样他们看上去更像在亲密交谈了，避免了无关人士的搭讪。
　　“我估计拍卖会有入场券之类的东西，现场也会发放。”雷格看着面前纷扰的场面压低声音，“所以我故意引人注目，还跟那个上校套近乎。”
　　“为什么是跟他套近乎？”杨微微抬头，看着雷格的侧脸，双瞳如秋水般澄澈。
　　“因为他是晚宴的主人，至少明面上是这样。”雷格抚摸着红酒杯光滑的外壁。
　　“你怎么看出他是晚宴的主人？”杨好奇地问。
　　雷格莞尔，“他没有女伴，也不跳舞吃饭，全程都陪着不同的人说话，军衔又是所有人中最大的，难道不是主人？”
　　“你觉得他会把入场券给你？”
　　雷格伸手揉了揉杨的脑袋，这感觉令她觉得亲密又陌生，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脸，“是的。”
　　雷格敏锐地捕捉到钢质的军靴敲击在大理石地面的声音，之前的那个红衣卫兵笔直地朝自己的方位走来，一路上没有惊动任何人，像是潜行的白鲨。
　　红衣卫兵递来一块芯片一样的东西，“亚戴尔上校邀请您移步至二楼，那里有个小玩怡情的牌局等着您。”
　　牌局？
　　像是为了回应他的疑惑，南至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响起，“打牌或是赌局只是个幌子，他们大概想用这种方式筛选出真正有财力的人。”
　　雷格颌首，“好的。”
　　“等等。”看到杨挽着雷格的手臂，红衣卫兵出言相阻，态度恭谦却让人难以拒绝，“只能您一个人上去。”
　　“她是我的夫人。”雷格耸肩，“把我美丽的夫人留在这里我怕有别的无知男人骚扰她。”
　　“抱歉。”红衣卫兵平淡地回答。
　　“好吧，那我去去就回。”雷格挑眉，他俯下身轻轻亲吻杨的额头，这个举动像是情人间常见的安抚，女孩的眼睛极快地眨了一下，被动地接受了。

　　雷格的脚步声在通往二楼的阶梯上回荡，轻而有力，在拐角阴影下的侍者含笑出现，“欢迎，尊贵的客人。”
　　雷格把外套脱下交给他，只穿着雪白的衬衫，二楼未免太过闷热了些，隐隐有潮湿的气息。
　　二楼是由大大小小的不同包间组成的，每一道门都装裱华丽，可惜没有门牌，不能窥见内里。整个楼层大得出奇，像个蜿蜒的迷宫，仿佛每扇门都是一个岔口，侍者脸上挂着标志性的、虚伪的笑容，他引着雷格通过灯光昏暗的一个又一个道口，好像鬼魅飘行人间。
　　雷格不动声色地左顾右盼，侍者瞄见了谅解地笑笑，指着那一扇扇闭合的门，“每一扇门后都是一个牌局的。您的牌局在最前面。”
　　“到了。”侍者推开最里间的门，那扇门看上去小小，里面确实别有洞天。房间是巴洛克装潢风格，层层水晶吊灯奢华美好，比起一楼的布置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舒适的羊毛毯踩上去不会发出一点声响。
　　侍者拦住了雷格，盯着他的耳朵，神色有些诡秘，“因为此次牌局可能涉及到各位贵客的隐私，为了良好的客户体验，希望您不要携带任何的通讯工具。”
　　雷格无奈地把耳朵里的通讯器关闭交给侍者保管，没有了南至的指引，现在他只能孤身一人奋战了。
　　整个房间只有一张长桌，长桌共有六个座位，雷格是第二个落座的，除了他外长桌边就只有一个雷格从未见过的男人，他十分年轻，所坐的位置正好是雷格的正对面，旁人的到来显然没有惊动他，还是紧闭双眼养神，从他的外貌看是纯正的亚裔人血统。
　　这个陌生人戴着不合时宜的黑色贝雷帽，身着纯黑的暗扣式大衣，即使室内略有闷热也不能令他摘下那双黑色的皮手套，他整个人几乎要融进窗外的夜色中了，唯一的颜色是桌前摆放的一杯贵腐甜白葡萄酒，晶莹的酒液折射美丽的光泽。
　　侍者把雷格的外套挂到房间的红木衣架上，那个衣架很有特色，像是一棵生长的小树，接着他端起轻薄的电脑走到雷格身边，低声，“尊贵的客人，现在请您兑换筹码。”
　　雷格从衬衫的上衣袋口取出一张芯片，侍者双手取过与电脑接驳，芯片里有三千万联盟币，这个注额在今天到场的嘉宾中只能算马马虎虎。
　　侍者把电脑合上，脸上还是职业化的笑容，“喝点什么，先生？”雷格在他身后的柜头上看到成排的黑珍珠路易十三、白雪香槟、莱伊龙舌兰等名贵的酒水，它们的瓶身在璀璨的灯光下正微微发光，似乎在无声地等待客人的取用。
　　“有果汁吗？”雷格突然说，有点恶作剧的意思。
　　侍者一愣，“……有的，先生。”
　　侍者殷勤地为雷格斟了满满一杯的芒果汁，大概是从联盟空运来的，服务很是贴心，在他要退下的一刻雷格把一张芯片大小的卡塞进侍者的手中，科技发达的今天人们早已改变使用纸币的落后习惯，这张卡中大约有一千联盟通行币，给小费的话算是大手笔。
　　“我需要知道这个房间里所有人的信息。”雷格在侍者耳边说，他轻敲着勃垦地的酒杯，黏稠的果汁液体因为振动而沾染上了内壁。
　　侍者了然地微笑，低头附耳，“今天的牌局玩的是七牌□□高手版，玩法很简单，您之前肯定接触过。”
　　七牌□□是流行于联盟的游戏，平民百姓都会一手。天狼区的代表为了亲近联盟想必也会学，可作为一个帝国人，雷格之前从未接触过，唯一有的只是网络上模糊的印象。
　　可他现在的身份是亚杜尼斯，一个联盟新贵。
　　雷格脸上淡淡的没有表情，转动酒杯的手指也很稳定，侍者继续为他介绍入座的宾客。
　　“您右手边的座位属于南美军区的亚戴尔上校，您之前见过的晚宴主人，他一会儿就到……亚戴尔上校的右边是留给利威尔中校的，他是军部司令眼前的红人……您的左手边的空位属于伊莱亚斯先生，您一定听过他的大名。伊莱亚斯先生是您的老本行，精明能干，在北美行省还有着丰厚的地产……再左边是奥黛娜女士的座位，她来自富可敌国卡佩家族。”侍者含笑。卡佩家族在联盟很有名，雷格也有所耳闻，这个大家族的产业像蛛网一样连接亚太地区，它之所以出名是因为家族的财富来源隐蔽，有人说他们是最大的资本家，跟联盟高层有见不得人的勾当；有人说其实他们做的是□□生意，私下无视宪法走私军火和毒品来赚取巨额利润。
　　“至于您对面这个戴贝雷帽的先生，是联盟总军部的苏白驹少校。”侍者压低嗓音，雷格敏锐地捕捉到侍者语气中的一丝惊颤。
　　提到他名字时，不知是否碰巧，男人睁开了眼睛。雷格的手指在桌面下僵住了，他忽然明白侍者为何会用那样惊惧的语气---很难形容他见男人睁眼的感觉，那双纯黑的眼睛就像幽深的古井，下面潜藏着波涛汹涌的危险。而男人逼人的气势则让他联想到草原上凶猛的野豹，浑身散发着让猎物胆寒的气息。
　　一个黑豹一般的年轻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