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启示录》苏一航

11、雷暴的晚宴（三）

　　三天后，枫丹区地下安全屋。
　　“翡丽科斯savile row裁缝的全套西装，十万星云币。以我们手头的钱和黑市存货只能买到成品西服，如果是全定制逼格会更高些。除此之外我还给他备了同家铺子的燕尾服，也许会有舞会。”罗曼丽瓦咬着指甲围着雷格打转，雷格觉得自己像是动物园的猴子一样被众人围观。
　　“成品又怎么了？”南至肆意地对雷格上下其手，那衣服布料舒适稳妥的质感让他爱不释手，“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好的衣服。”
　　罗曼丽瓦冷笑，“真是没出息，这点行头人家还未必能看上。”她拉着雷格的手撩起他西服的袖子展示给一众人看，“翡丽科斯度山全息表，价格是西装的三倍有余，可以装作不经意地查看而露出它来。”她又低头指着雷格的鞋子，“黑市上花高价淘来的牛皮鞋，鞋油抹得能滑死苍蝇。”最后指尖遥遥点着雷格的眼睛，“我还给他戴上了翡翠色隐形瞳片，这样他瞳孔会深邃得多，既锋芒毕现又内敛无痕！”
　　“罗曼女神实在是高！高！”毕夏普心悦诚服地匍匐在女神耀眼的红裙之下。
　　罗曼丽瓦懒得理这个活宝，他围着雷格缓步转圈，有些迷惑苦恼，“衣服、鞋、手表、发型、面妆……到底还少点什么？”
　　“……女伴。”南至恋恋不舍地收回抚摸西装的手指，流氓气地朝罗曼丽瓦咧嘴笑，“一个完美无缺的男人出席晚宴，应该有一个同样珠联璧合的女伴才是。”
　　“那得罗曼女神亲自上阵啊。”毕夏普恍然大悟。
　　罗曼丽瓦骄傲地挺直腰背，露出全身美好的曲线弧度。
　　南至欣赏地看着自己漂亮出色的副队长，然后慢慢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你不行。”
　　“为什么？”罗曼丽瓦有些错愕。
　　南至嘿嘿笑着，“你气场太强又太成熟，雷格跟你站一起简直就是一对姐弟，这怎么行。”他把杨拉到自己身边，比对着两个女孩，赞叹地说：“她比你合适。”

　　通体黑金的中型礼船安静平稳地飞行在枫丹区的大道上，主驾驶座的南至穿着白色的衬衫，打着黑色领带，戴着一双船司专用的白手套，敢情如此一表人才的队长今天的身份只是个开船的。
　　南至不时回头打量船后的雷格和杨，欣慰地说，“今天你们可真是棒极了，我相信克拉克会注意到的。”
　　雷格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西装，上身烫熨笔挺干干净净，令他整个人一扫平日的慵懒闲适，有种凌厉的帅气。
　　杨则穿着雪白的长裙，下摆内里由裙撑拱出一个微小的弧度，更显得腰身纤细。她的长发被罗曼丽瓦全部拢到头上盘成一个古典的发髻，用一支白莲簪子绾住，露出白皙、如天鹅般修长的后颈。
　　沙漠玫瑰酒店出现在礼船前方开阔的视线，船上的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一整座的空中城堡，建在环绕的翠云森林之上，好像悬浮在天际的仙府，很难相信贫瘠的天狼区也会有这么富丽堂皇的地方。远看城堡的外墙浮出珠玉般的柔光，近看花园的喷泉正洒出梦幻的冷烟火、银花火树光影流转。他们终于知道为什么酒店的名字叫做沙漠玫瑰了，因为它的前庭种满了这种珍稀的、顽强的沙漠花朵，晚风吹来，万千的花瓣在舒展呼吸。
　　南至把黑金色外壳的礼船稳稳停在沙漠玫瑰的正大门前，立刻就有殷勤的侍者拉开了飞船的舱门，毕恭毕敬地接过他们手中的请柬。
　　那张请柬是南至跟踪调查许久的某位参宴的新贵富豪和他的女眷手中劫来的，南至甚至把他们的飞船都抢来了，此时富豪和女眷本人应该正安静地躺在某个街道的旮旯里，毕夏普和其他队员联手把他们打晕后罗曼丽瓦又给他们注射了双倍的昏睡剂，恐怕直到宴会结束都无法清醒了。
　　请柬上的电子信息被本区的神专员修改过了，他在学校里就专攻黑客技术，曾经成功地盗出了老校长和财务部男部长酒后面颊相贴起舞的照片，在校园网上风传一时。
　　雕花大门口站着的门卫扫描邀请函后礼貌地邀请他们入厅。他们今天参加的是古老而正式的晚宴，每一丝细节都苛刻每一种礼仪都周全。
　　雷格接手了富豪的名字“亚杜尼斯”，杨则是他的女伴“西西莉亚”，南至饰演他们的司机，安静地把礼船在外区停放好，请柬只能允许两人入场，南至通过通讯器与他们保持联系，因此雷格和杨在侍者的引领下进入内区。
　　酒店的一楼是最华丽的一层，毕竟这里有散发出醇香的唐培里侬、琉璃吊灯下肉质雪白晶莹的帝王蟹、精致诱人的糕点、柔软舒适的红地毯、穿梭人群中总是挂着富有感染力微笑的侍者、以及真正宽阔的可容许上百人同时旋转的舞池……一切都是那么完美，身着军服仪表堂堂的人儿牵着衣香鬓影的妇人觥筹交错，享用最鲜肥的食物。
　　“看起来龙虾的味道很好，大概是刚从联盟空运来的吧。”雷格微笑地轻拍杨放在他臂弯的手背，他已经进入角色状态了，今晚他来这里就是要引起狐狸的注意，他们身后是交谈的人们：军官们讲着见闻讨论国家大事，女眷们则戏谑着闺阁趣事。
　　“嗯。”杨突然扯下了耳朵里的通讯器，在那个通讯器里南至可以监听到这边的动静，看到她的举动雷格也默默关闭了自己的通讯器，停在原地等她。
　　杨凑到他耳边，目光莹莹，“我知道你得到的是陛下的授意，你希望这次可以从盟军手里抢走苏制酮的资料吗？”
　　雷格轻轻点头。
　　女孩别开脑袋，声音还是平静的，“那么我可否请求和你合作？我有办法引出克拉克，我也可以让你把你想要的资料带走，但我希望你把他本人交给我处理，可以吗？”
　　雷格不置可否地挑挑眉毛，这是个极其古怪的要求。
　　“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雷格盯着杨的眼睛，“如果你有个合理的理由想必我会更乐于接受。”
　　杨犹豫了一下，“我无法跟你说更多，这是我们的私人恩怨。”
　　“噢。”雷格脸上看不出情绪，“我不知道你们还认识。”
　　杨沉默了，许久她发出冷清的声音，“你记得三年前帝都的脑神经学术会吗？那是一个地道的学术组织，聘请了当时远近闻名的脑神经科教授座谈，当时我还在奥尔瑟希初等军事学院读书，根据上面的指示军读生需要接待他们一行人。我就是在那时认识他的，可以说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后来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她伸手挽起垂到面颊的一缕发丝，从长桌边端起一杯香槟，雷格感觉她的手有一丝颤抖，但也转瞬即逝，恍然像错觉。
　　“我一直很好奇克拉克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杯香槟下肚，杨的脸上腾起了淡淡的晕红，“他是个很温和的人，但不真实。”
　　“不真实是什么意思？”
　　“……你看过古希腊悲剧吗？他就像舞台上的演员，我总觉得他跟任何人讲话的时候都戴着面具，面具底下又是另一层面具，就这样层层隐藏。”
　　“很正常吧。”雷格挑眉，“他不是狐狸吗，狐狸总是擅于隐藏自己的情绪。”
　　杨垂下长长的睫毛，“……那么，成交？”
　　“成交。”
　　杨重新戴起自己的通讯器，失联的时间不能太大，否则对方会起疑，“南队。我们已经到了内部，一楼是舞池和餐厅，但没有看到类似拍卖会的东西。”
　　通讯器里传来男人的呼吸声，还有轻敲屏幕的声音，南至似乎停顿思索了一下，“在二楼，你们能上二楼吗？拍卖会不公开，可能设置在隐蔽的地方。”
　　杨在人海中瞄着通向二楼的道路，最后在大厅的一角发现了一台电梯，电梯边守着两个红衣卫兵，结实的小臂锁着激光枪。
　　“好的我们会想办法。”杨轻轻回答，舞台边的灯光突然一窒。
　　这意味着舞会的开始。
　　果不出所料，大厅的华灯依次亮起，把地方照得如同白昼那样明亮。舞池边传来悠扬的小提琴声，开始只有一个小提琴手拉着，渐渐地第二三个小提琴手也应和着他的节奏，大提琴加了进来、管弦乐器也不甘落后，舞池一时充满了跳跃的旋律，整个交响乐团都卖力地演奏着。
　　“《南国玫瑰》，很不错的圆舞曲。Shall we dance？”雷格微笑着把手伸向杨，他进门的时候应侍者要求换上了纯黑的燕尾服，罗曼丽瓦猜测得没错，晚宴上连着舞会。精致的礼服翻领处用金线细密勾勒出花纹，新换上的白色拖领正中是枚墨绿的领针，显得十分古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