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爹俺娘的那些事》茉七

6、俺爹的逆袭

　　苏青和苏夫人离开了京城，在一个夜晚。

　　宋元宝那几日一直守在苏府的门口，那夜，他看见苏青扶着苏夫人离开了苏府，他跟在他们的后面，远远地跟着，看着她们住进了一间客栈，便跑回了自己的猪肉铺子，连夜收拾了行李就跑到了那间客栈。

　　又是几日，宋元宝依旧远远地跟着苏青母女，有流氓上去闹事，宋元宝二话不说捡了石头就冲了过去，最后鼻青脸肿的让苏青为他处理伤口。

　　苏夫人本就身体不好，突遭变故又碰上长途跋涉，很快便撑不住了。

　　那是一个傍晚，夕阳挂在西边的天空慢慢下坠，苏青被苏夫人打发了出去，宋元宝陪在床边。

　　“你喜欢青儿？”

　　宋元宝吃了一惊，却无比坚定地点了头，“喜欢，见的第一面就喜欢。”

　　“好啊！……”

　　苏夫人在那个夜晚也离开了，苏青还是没有哭，她把母亲火化了以后和苏老爷的骨灰放在一起背在了身上。

　　“你打算去哪里？”

　　宋元宝跟着苏青走了好几天，也犹豫了好几天，最后还是开了口。

　　苏青微微一笑，“我打算把我父母的骨灰送回老家，葬在祖坟。”

　　“我陪你。”

　　苏青没有说话，她看着宋元宝，宋元宝的眸光璀璨犹如灿星。

　　“我一个人可以的。”

　　“我……他们都说我痴心妄想，可我就是喜欢你，以前你是大官儿的闺女，我喜欢，现在你家遭了难，我还是喜欢。”

　　苏青垂了头，许久才听她喃喃地说，“我不想连累你，更不想成为你的包袱。”

　　“我喜欢你连累我，就算你是个包袱，我也当是个装满了金锭子的包袱。”

　　苏青微微一笑，却没有往日的那般直达眼底，“你从哪里学的这般油腔滑舌！”

　　宋元宝抓了抓头发，“我娘看的戏文上。”

　　宋元宝和苏青一起到苏家老宅的时候，那些长胡子老头们把苏青拒在了门外，那是苏青在苏老爷和苏夫人去世后第一次落泪，宋元宝看着苏青背着苏老爷和苏夫人的骨灰跪在老宅子的大门口，磕了一下午的头。

　　苏青的额头上流了血，宋元宝焦躁地站在那里来回踱着步子，跺了跺脚一口气冲到那朱红大门前，使劲地捶着大门，门环哗啦啦的响，可就是没有人来开门。

　　宋元宝没有力气了，他瘫坐在地上，可手还是捶着那大门。

　　“走吧。”

　　宋元宝抬头看着苏青，她又瘦了许多，面上也沧桑了许多，不再是初见时的水润。

　　天上的月亮明晃晃地挂在那里，宋元宝一路上不停地抱怨着苏家的那些长胡子，苏青抱着骨灰坛子一路都低着头。

　　“我就闹不明白了，都是一大家子的，为啥不让你进去。”

　　宋元宝本是随意一说，可苏青却停了步子，宋元宝见苏青使劲地咬着下唇，握着骨灰坛子的手也紧了许多，指节的白骨都看的清清楚楚。

　　“苏家自我祖爷爷时就是当地的乡绅，到我爹这一代，只有我爹进了朝廷做了……做了太子的老师，他们本以为这是光耀门楣的事，却不曾想，我爹被扣上了叛臣罪名，伯伯叔父们自然不会容我爹娘葬进祖坟的。”

　　宋元宝虽然吃惊于苏青竟然告诉自己这些，可他隐隐察觉出苏青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和自己说这些，所以缄默地立在一旁。

　　“铃妞是代我死的，我爹也是因为我才被诬了莫须有的罪名……”苏青看着宋元宝，嘴角动了动，“我有什么资格去哭，是我害了他们，我连为他们掉眼泪的资格都没有。”

　　宋元宝想起了那个在楼阁前、在监斩台上的男人，那个人是太子，而苏青，铃妞那个时候说苏青是未来的太子妃。

　　你恨他么？你喜欢他么？你还喜欢他么？

　　这些问题在宋元宝的心里盘旋了好几天，可他还是没有勇气问出来，也许是怕苏青伤心，也许是怕自己伤心，反正宋元宝是没有问出这样的话。

　　往后的日子里，宋元宝每天都陪着苏青去苏家老宅，苏青跪在大门口叩头，宋元宝干脆搬了街边扔的烂凳子坐在那里捶门，后来宋元宝心疼苏青就不再去捶门了，而是站在苏青的身边替她挡着天上的日头。

　　宋元宝和苏青的“诚心”没有感动苏家的长胡子们，而苏老爷和苏夫人葬进了祖坟却是苏家长胡子们谄媚巴结苏青去做的。

　　熬过了最炎热的夏天，仲秋季节，皇帝没能挺过那次大病，太子继承大统成了新君。

　　对于老皇帝的死，宋元宝才不会去想其中的蹊跷，可苏青却不同，举国大丧的那天夜晚，苏青整整一夜没有合眼，她坐在自己的房间，桌上的烛火忽明忽暗。

　　翌日清晨，宋元宝打着哈欠敲了敲苏青的房门，许久，苏青才开了门。

　　宋元宝看着苏青的黑眼窝，哈欠硬生生的止了住。

　　新帝登基的第三天，苏家的长胡子们便齐聚在苏青和宋元宝住的客栈门口。宋元宝跟着苏青站在客栈门口，看着眼前的阵势，咽了咽喉咙站在苏青的身前。

　　“青儿，我们是来接你爹和你娘的骨灰的，我们几个族长商议，念在青儿的一片孝心，就让你爹娘葬进祖坟。”

　　“啥？”宋元宝惊叫一声，看看苏青，再指指门前的长胡子们，听着他们和声连连点头，有些不知所措。

　　苏青没有推辞更没有客气，那天苏青就抱着骨灰坛子在苏家长胡子们的陪同下把骨灰坛子埋在了祖坟，苏氏宗祠里供奉了苏老爷和苏夫人的牌位。

　　当夜，苏家长胡子们抢着让苏青住进他们家，这一幕幕倒是让宋元宝摸不清头脑了，可苏青却始终没有说话。

　　也许是过惯了苦日子，宋元宝住进苏家，锦衣玉食的过起富家生活，宋元宝浑身不自在起来。

　　又是几日，宋元宝觉得自己再睡在这么软和的床上，自己那把硬骨头迟早得软酥了，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滚愣是折腾出一身的汗来，最后干脆穿上衣服踢着鞋子坐到了院子的石墩子上，仰头数着天上的星星。

　　“青儿，让我照顾你。”

　　宋元宝侧头看着苏青的房间，里面亮着烛火，微皱了皱眉，思量片刻，宋元宝还是轻声轻脚地蹲在苏青的窗外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

　　苏青没有说话，那人好似有些发急，语调了急切了几分，“我发誓，这辈子再没有什么东西能伤害到你，青儿……”

　　宋元宝浑身一个激灵，这声音他虽不认识，但听他说话的语气还有苏青的反应，宋元宝也能猜出屋里的人是谁。

　　心中生出一簇怒火，宋元宝刚想起身进屋和他理论，转念一想却又安静了下来，他紧贴着墙坐在地上，屋内依旧没有苏青的声音，而那个人的声音也没有了。

　　月光照在宋元宝的脸上，宋元宝干睁着眼，忽然他咧着嘴干笑了笑，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高声的哼着曲大摇大摆地回了自己的屋。

　　第二日清晨，宋元宝没有如往常那样一早地就守在苏青的门外，日上三竿，宋云宝迷迷糊糊地睁眼就看见床边坐着的苏青，宋元宝身子往后咧了咧，身上的被子也往上提了提。

　　“我和他说清了。”

　　“啊？”

　　苏青轻轻一笑，望着宋元宝的眼睛，“我和他今生缘分已尽，他让我父母灵位进得苏氏宗祠，我感激不尽，可我和他今生已无可能……”

　　“然后呢？”宋元宝紧张地握着被子，盯着苏青，生怕错过了苏青的每一个表情。

　　“我想和你一起回家，这里已没有我留恋的，你……你愿意么？”

　　“愿意，愿意，愿意……”宋元宝扔了手里的被子，拉着苏青的手，连连点头。

　　宋元宝和苏青离开了，车轮碾过泥土在地上印下痕迹，这痕迹的这边，一个男人站在那里，他的双手背在身后紧紧握成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