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道仙途》酒意长安

5、消息

　　“掌柜的，我听你这里有一幅《兰亭集序》”那女子在店里站定之后，看见柜台后面满面皱纹的掌柜，还没等他来招呼，便声音清脆道。

　　这女子相貌清秀，年纪看上去正是十六七岁的光景，身材也颇为娇小，但是不论是说话还是态度神情，都给人一副颇为稳重的样子。

　　老掌柜一怔，想起刚刚那年轻人买的便是这一幅，一抹歉疚爬上额头，“是有这么一幅，但不巧……”

　　但他话还未说完，便被要买字的姑娘的打断了，“我买了，这是五十两银子。”她径直从袖中银票中数了一张出来，递了过去。

　　老掌柜轻轻一摆手，没有接那银票。

　　“真是不巧，那幅字刚刚被一位公子买去，”老掌柜手中的算盘被他拨得当当响，“正是刚刚与你错身的那位公子。”

　　“那小公子兴许还没走远，若是姑娘实在喜欢，不妨从他手中买下。”老掌柜极其耐心地建议着。

　　黄裙女子听了这话不禁暗叫不巧，许是心急，连告辞都未顾得，转了身出门，竟真的追叶问离去的方向了。

　　但没过多久，那女子又回来了，从她不好的面色上来看，多半是没有成。

　　也不知道是没追上，还是追上了却没有谈拢。

　　老掌柜也不好追问，这姑娘肯回来，估计还是有别的生意要做，便笑呵呵地问道，“店里也有一些不错的字画，姑娘不妨看看。”

　　那黄裙女子很是勉强地一点头，在店里打量了一番后，眉头才微微舒展了些——这家店字画的质量，倒还可堪入眼。

　　“将店面上这些都包了罢。”她朝着老掌柜轻轻一点头，殊不知她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是多么地骇人。

　　“姑娘……”老掌柜险些以为自己年纪大了，听岔了，等到黄裙女子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后，这才把手中的算盘推至一边，蹙眉道，“小店虽算不上大，字画也算不上顶好。但要买下小店的全部货物，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你……”

　　他这话在黄裙女子又抽出的一张银票下戛然而止。

　　“再加一百两，够不够？”黄裙女子的语气算不上好，她方才追那青年出去，要以高价买下那幅《兰亭集序》，谁想到那书呆子，说什么也不肯卖，可把她气得够呛。若不是她顾忌着影响，说什么也要将那《兰亭集序》买下来，那可是小姐指明要的东西。

　　老掌柜不再多问，向周围店铺借了几个手脚麻利的伙计，连忙将店里的字画包起来。

　　这可是一桩大生意，平日半年他也不见得能卖这么多字画。

　　等到收拾完了，所有人都轻轻喘着气。老掌柜也回到了柜台，拨弄着算盘，半晌才报出一个数目来。

　　“一共一百二十三两二百六十钱，算您一百二十两罢。”

　　黄裙女子本来想点头，目光一转，却是看到了一处柜台上仍然堆了数十张卷轴和宣纸，眉头一皱，声音清冷。

　　“我说的是店面里所有的字画。”

　　老掌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是哪些寄售的字画，有些为难地开口，“那些多是一些穷书生来寄卖的，质量大多不算好。”

　　“无妨，报多少，你加进去便可。”黄裙女子不在意地摆摆手。

　　她一发话，老掌柜也不啰嗦了，麻利地收拾字画后，为那些幸运鬼的高兴了一把。

　　“这里共二十五张，统共七两八钱，加上之前，共是……”

　　黄裙女子并没有仔细听老掌柜的说价，拿了据单，指尖点着那两张银票往老掌柜那里一推。

　　“不必找了。”

　　“姑娘，不知贵府所居何处，可要小店代为送至府上？”老掌柜擦了擦额上汗珠，有些气喘地问道。

　　“不用了。”那女子轻轻地拍了拍手，门外便进来了七八个壮实汉子，其中五个汉子怀中满满当当都是包裹，从那布料勒出的形状上来看，应是书画卷轴无疑。

　　老掌柜看看那神色冷淡的黄裙少女，又看了看几个汉子怀中硕大的包裹，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这架势，是把整个汴安城的书画铺子的存货都买了下来了么？

　　不消那少女吩咐，几个手头上还有空余的汉子，便颇为自觉地来到柜台前，将几个包裹都稳稳当当地托了起来。

　　一行人出了街道后，很快就消失在了人潮中。

　　再说那头叶问，抱着字画回了客栈，好一番欣赏，到了晚间肚中实在饥饿，才肯出了房门，向小二讨了一碗清汤面。

　　他饿得不轻，面上来后不顾得烫，便是一阵狼吞虎咽。

　　这个时候已经过了饭点了，只有两三桌稀稀疏疏坐了几个人，正眉飞色舞地谈论着什么。

　　“你们听说没有?那靖康府府主的小公子，要来我们汴安城了！”忽然，一个汉子拔高了声调，一时间所有人都朝他那边看去。

　　叶问手中的筷子一顿，原本还有些欣喜的脸上一片阴沉。

　　那靖康府府主的小公子，不正是害他家庭，毁他前程的那人么？

　　靖康府，宋明杰！

　　对着众人不满地目光，那汉子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和旁边人说话的声音压低了些。

　　但左右客栈就这么大，客人又没几个，他们说什么，稍微留意些，就能听得一清二楚。

　　“靖康府？那不是南边的府地么？那府主大人的公子，来这里做什么？”

　　“谁知道呢？可能觉得汴安风光不错，来这里游玩也说不定。”

　　“我听说，那靖康府府主的小公子宋明杰，是个好色的主儿，十二岁的时候就逛青楼，和青楼里的姑娘打做了一团。要我说啊，肯定是听说了我们汴安城秋容姑娘的美名，迫不及待想要过来一亲芳泽的！”

　　“我说赵四，你整日嘴里念叨着秋容姑娘，也不怕让你家婆娘听了去，打断你的狗腿！”

　　“那恶婆娘，她……她哪里敢打我？”赵四睁大了眼睛，颇有一副叫怨的样子，只是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底气十足的。

　　其余几人轰然大笑起来。

　　那秋容姑娘，是汴安城百花楼的头牌，艳名远播，赵四这无赖，自打在街上见过那名妓一眼，整天就念叨着，不知道被他婆娘提溜着耳朵骂了多少回，也死性不改。

　　“李老二，你今天怎么提起那靖康府的公子来了？与你有甚么关系？”忽然有人问道。

　　“你们不知道，我前几日坐在墙根那晒太阳，听几个太守府里的侍卫碎嘴，就说这宋明杰来的原因，还差点吵起来呢！”

　　“这有什么可吵的？”几个人面面相觑，这都能吵起来，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们且过来，”李老二神神秘秘地朝几个人招了招手，等众人把耳朵都附过去，这才压低了声音小声说话。

　　他说完了便洋洋得意地坐下，几个听客互相看了眼彼此，却哄笑起来。

　　“李老二，你晒太阳晒傻了吧？仙人，亏你能想得出来！”

　　“这世上要是有仙人，我王大财的姓倒过来写！”

　　“你的姓倒过来写也是王字!”

　　那李老二涨红了脸，“我是听到他们说有仙人收徒的，他们还说，太守这些日子接了不少自己本家的孩童过来，就是想着给仙人当徒弟的！”

　　“你们别说，李老二还编的有模有样的！”

　　“可不是！”

　　李老二见众人不信他，讷讷地坐下喝闷茶，不再说话了。

　　叶问摇摇头，未把李老二所谓“仙人”的话放在心上，只当他是疯言疯语。

　　他得知老父的丧事的时候，正在去府城鸣冤的路上，半道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打击得差点吐血，待到他匆匆忙忙赶回家中时，那宋明杰，已经不在琅琊县了。纵使叶问满肚子怒火，也无从发泄。

　　若是……若是宋明杰那小贼真的要来汴安城，叶问，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断人前程，其恨滔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