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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闲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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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宗九年夏至,京城郊外的畅清园里,几个孩子正围着一棵樱桃树犯难,两个小厮一步一步地挪动着,看着离自己越来越高的地方,心跳得更厉害了,一个瘦弱的小厮说道:“我说主子们,这树这么高,奴才们哪能爬得到头啊,还要采到那枝上的樱桃,您还不如让奴才们跑跑腿,可比这差事好办。”
双手叉腰,小嘴也嘟了起来,闻玉苑气道:“我说常路儿你现在越发张狂了,平时机灵的什么似的,这樱桃树就难倒你了不成,让你们摘些樱桃还抱怨起来,这天气热的不行,老太太要是吃了喜欢,还得赏你们呢,这点累都受不了,看来是主子们对你们太好性儿了,大哥你说是不是。”见看向了自己,闻承一笑道:“苑儿这话是没错,只是常路跟着我倒是不太做这些事情,你知道的,他天生腿脚不好,我听说他恐高也是真的。”
玉苑瞥了一眼,嘟囔着,“不知道还是不是闻家的少爷了。”抬头一看,常路和另一个叫明九儿的小厮还是慢吞吞的,大小姐玉苑嘴撅得更高了,
“姐,你想吃樱桃就直说嘛,我来帮你。”说着,身后的闻珺走了过来,撩起袖子就要上树,丫鬟香淇忙拦了下来,“少爷您可别去,这闪了摔了的,我们可是担待不起,太太那边你不怕她知道了?”
闻珺无奈,只得回来了,只听见上面明九儿兴奋地叫道:“少爷小姐接着,奴才摘到了。”
不一会儿时间,满满的樱桃被他摘了下来,香淇和几个丫头喊着,“把整个枝子折断,轻点扔下来。”
“呦,你们在这干什么呢,二姐,我听说这园子里的樱桃树可都是多少年栽培的,珍贵的很,要是让这里的人逮到了,怕是我们提前就要回去了,这么热的天,连个避暑的地方都没有。”
听见这话,闻珺一喜,转身跑了过去,“荨儿你们来了,这么多的樱桃一会儿我摘了给你们。”叹了口气,三小姐闻玉荟道:“二哥你还是小心点,别让人发现了好。”
“荟儿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话,一会儿这樱桃你也少吃不了。”见说不过闻珺,玉荟不理他了,玉荨在一边笑了,哄了哄她又道:“我听说这樱桃摘下之后,用盐水泡着,再拿冰水镇着,等凉透了再吃是最好的,你们说怎么样?”
玉苑一听,心里已是痒痒,说道:“荨儿别再说了,我这馋虫都被你勾起来了,常路儿,明九儿你们快好了吗。”一听大小姐的招呼,两个小厮忙道:“这就差不多的吧小姐。”眼见着下面已经是满满一筐的樱桃了。
绕过了正院的大道,几人从小路来到了畅清园的后花园,这里环境清幽,玉树葱葱,是最清爽不过了,摘了几颗最红最嫩的,闻珺小心翼翼地在池子边洗干净,来到了坐在一边的玉荨的身边,“妹妹给你吃这个,我挑了半天就这几个最好。”摘了一个,果然很甜,见闻珺怔怔的看着自己,玉荨说道:“二哥也吃吧,你摘了半天自己怎么不吃了。”说着便又留了几个放在了口袋里,“怎么又放起来了,不甜?”闻珺疑道,笑着站起身,玉荨道:“我拿给四妹妹吃,走吧,二哥,大姐她们在那边等着我们呢。”
畅清园是对外的避暑之地,到了夏天一些显贵的人家经常在这边避暑,闻老太太和这里的管事熟悉,也成了常客,正厅里,夫人太太们正说着闲话,丫头来报,少爷小姐回来了,老太太高兴,最喜欢看着这些孙子孙女,“你们几个又去哪里疯玩了,别以为换好了干净的衣服过来就能瞒过我的眼睛。”闻老太太假声怒道,转而笑意又浮在脸上,“说说干什么去了,是谁的主意?”看看这几个孩子,眼神定在了玉苑身上,见老太太看向自己,玉苑心思一转道:“祖母教训的是,我们贪玩了些,玉苑以后不敢了。”
搂了搂玉苑,闻老太太嗔道:“你啊,竟带着弟弟妹妹胡闹,就数你鬼精灵,承儿比你大,也比你稳重。”玉苑做了个鬼脸,闻老太太一笑,便让人上了果盘冰品,几个孙辈绕膝,闻老太太很是欣慰。
外室,肖姨娘刚刚请了安进来,四小姐闻玉芷轻步跟在母亲后面,她是最小的小姐比玉荨小了两岁多,给老太太作了揖,便安分地在一边坐下了,很快到了上菜的时候,厨房里忙活了起来,丫鬟婆子忙着上菜,玉荨见无趣,便挪到了侧首一旁,捅了捅安分坐着的四小姐,她轻声道:“把这个拿着。”
玉芷正愣着神,抬头见是玉荨,笑了笑,有些腼腆,“这樱桃可甜了,我们偷偷摘的,你吃吧。”
“给我的二姐?”“那是当然的,先藏着吧。”把樱桃塞到了玉芷手里,玉荨冲着她眨了眨眼睛。
晌午刚过,蝉叫声此起彼伏,院子里微微还有些凉风,玉荟和丫鬟月溪蹑手蹑脚走到了凉椅边,两人对了个眼色,抑制着心中的兴奋,手伸向了睡在凉椅上的玉荨,“轻点,三小姐。”
月溪小声道,玉荟摒声点头,摸到了玉荨的腰间,‘二姐,开个玩笑别介意了。’
心里这样想着,她还是抑制不住搞怪的心情,眼见着就要吓到睡着的玉荨,却听见轻轻的一声咳嗽,玉荨翻过了身,缓缓道:“你们还是省省吧,早看见你了玉荟。”
‘哇’的一声,玉荟差点哭了出来,她的心几乎要跳了出来,“二姐你吓死我了,醒了不告诉人家。”噗嗤一笑,玉荨起身道:“到底是谁要吓谁啊,看看,看看,还没怎么着呢,你自己先吓到了,还要作弄别人真是的。”
玉荟心中懊恼,拉着玉荨怨道:“二姐作弄我,是二姐作弄我,趁着姑姑不在就作弄我。”一旁的月溪已经笑得捂着肚子了,见她这样,玉荟更是不忿,见势就要去打月溪,“你这丫头,合着你主子欺负我,等我回了老太太,赶紧把你打发了。”月溪还是止不住笑,躲到了玉荨身后,“三小姐冤枉奴婢了,奴婢可什么都不知道,是你央求着奴婢帮你盯着我们姑娘的,我可是冤枉啊,你说说啊小姐。”
玉荨无奈,只得拦着她们,大门吱呀一声开了,闻珺走了进来,见她们玩得高兴,连忙走了过来,“你们玩的开心也不叫我,害我无聊的要命。”
“二哥怎么话说的,又来凑热闹了,我们女儿家玩的高兴,却都有你的份。”玉荟笑着,倚在了玉荨身上,见她嘴利,闻珺摇头道:“你啊你,也不知道都学什么了,真像老太太说的,这张嘴快赶上大姐了,不过你可小心点玉荟,大姐那样伶牙俐齿的已经让人敬而远之了,你要是再学她,可要小心...小心...”哼了一声,玉荟伸手就要抓他,“小心什么,你快说啊,二哥你别得意,我看你可才是真要小心了,等我告诉大伯母看她罚不罚你。”
重重叹了口气,玉荨也觉不出周围散出的凉风了,她淡淡道:“你们两个啊,跑到我这儿闹来,还让不让人歇着了。”两人同时停下,围在了玉荨身边,闻珺忙说道:“妹妹热着了,我带你去了地方可好,这园子那么大,我刚寻得一个好去处,妹妹跟我走吧。”
“哎,原来是找二姐你的,那我先走了。”玉荟无趣,起身便要离开,拦住了她玉荨道:“你这丫头,即是二哥找到的地方,一定好玩儿的,你不一起去?”摊了摊手,玉荟道:“算了算了,我就不去了,还是赶紧回去,省得我娘一会儿找不到人,我又要挨罚了,我先走了。”说着,玉荟便往外走,叫上了月溪,玉荨道:“你送她回去吧,就算是你给她赔罪了。”
园子西苑的尽头,一片郁郁的花园,虽在这住了有几日,但玉荨还是没到过这个地方,闻着淡淡花香,旁边山石瀑布围绕,玉荨的心情也豁然了,“你怎么找着这地方的,咱们来了这些天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个世外桃源。”见她高兴,闻珺心里一喜,道:“我闷得慌,趁我母亲不注意遛了出来,才知道还有这么好的去处,你可别和别人说,我只带你过来了,要是大姐她们知道了,这么清静的地方怕是又保不住了。”不忍一笑,玉荨耸了耸肩,“你啊,看把大姐说的,哪里那么夸张,咦对了,咱们这些天住在西苑,我听说东苑那边前天也有世家过来避暑,二哥你可知道是谁。”想了想,闻珺犹豫着道:“我也听说了,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老太太还嘱咐我别乱跑,说是...哪个国公要过来呢,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了,你知道的咱们过两天就回去了,谁也想不到那么多。”
“是吗,即是国公家的人,那我们自然要礼让了,这里里东苑也近了,二哥要不我们先回去吧。”刚要转身离开,却听见假山后面一阵轻叹,“谁...谁在那?”闻珺吓了一跳,四周忽然安静了,在这幽深的小路上静的连蝉叫都没有了,假山后面,青蓝色衣衫微微摆动,踌躇了半天,一个年纪一般大的女孩慢慢探出了头,“你们是谁?”她小声问道,看着闻珺有些怯怯的,“你又是谁,在这边听我们讲话?”
“没有,我只是...路过这...”她慢慢走了出来,单薄的身躯却掩饰不住淡然的气质,见她面容亲和,玉荨不自觉有了些好感,走到她身边,轻声问道:“你也来这里避暑吗,住在哪个苑里?”女孩笑了笑,没有回答,反说道:“你们是不是闻老爷家的人,我听你们说话觉得应该是,我叫蒋之夏,你叫什么?”
“连玉荨,我是闻家的外孙女,这是我二哥闻珺。”转身指了指闻珺,蒋之夏则规范地行了一礼。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但玉荨和之夏却聊得起劲,她们年龄相仿,而之夏比玉荨大了几个月,“玉荨,和你聊了这么多,我真是开心,要不然这一天又是闷死了。”拉着玉荨,之夏已然把她当作了知己,
“我看姐姐这身装扮容貌自是不同,玉荨想着,姐姐定是大家出身,规矩礼仪哪是我们能比的。”
“哎,那些又有什么用,我才和你一般年纪,却觉得自己早早便了了世事。”见她如此,玉荨又劝慰道:“不必自寻烦恼了,以后你要是能出得来,便来闻府找我就行了。”
“真能如此?”蒋之夏喜道,小女儿的天真显在了脸上,正说着,远处急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蒋之夏微微叹了叹气,站起了身,“小...小姐..”看着前来的丫鬟,之夏轻声道:“慌什么,我不是在这吗。”见她没出什么事,丫鬟俏仪才松了口气道:“小姐你可把奴婢吓死了,奴婢找了半天,您怎么跑这儿来了,对了你们是什么人!”俏仪的态度带着明显的敌意,之夏斥责了一声道:“这是我朋友,你还有没有规矩。”
“好了好了小姐,奴婢心急了,可是您知道,老爷要是知道您不见了,我们的脑袋也保不住了。”
“我这不是没事吗,父亲真是的,得了我们回去吧。”回头看了看玉荨,之夏眼中有些无奈,“我家里管的严,没办法父亲就我一个女儿,生怕我有事,玉荨我先走了。”点点头,玉荨拉着她的手道:“姐姐小心,我们自然会再见到的。”俏仪一听,不满由上心头,轻蔑道:“你好没有规矩,见到蒋国公的大小姐竟还这样称呼。”
一听这话,玉荨和闻珺都幡然明白了,忙行了一礼,道:“原来是蒋大小姐,失礼了...”
“好了你们这是干什么,玉荨,闻公子快请起,丫鬟不懂事,就会张扬,你们别怪罪才好。”
之夏忙扶起了两人,玉荨欠身道:“蒋小姐哪里话,是我们不知轻重,原应行礼的。”无奈摇了摇头,之夏叹道:“玉荨是不拿我当姐姐了,我自小生在国公府,仗着父亲的威望,每天都受着无数人的跪拜,可是有谁知道我心里的寂寞,我没有兄弟姐妹,父亲又在不惑之年才生下我,一直如掌上明珠待我,可是这样的生活却让我觉得枯燥不堪,玉荨,今天和你一见如故,只是没成想这么快我们又有了身份的隔阂了。”怔怔的愣在原地,玉荨没想到蒋之夏会说这些,见着她慢慢走去的背影,她快步走了过去,“姐姐说的是,是我糊涂了,我听你的,今后我们就是好姐妹,我刚说得话还算数,你若来找我,只是姐姐,没有身份地位。”会心笑了,之夏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