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情吟》席月唯

3、第三章 救命药

　　“又是怎么了！二媳妇到底是怎么回事！”人未到声先到，闻老太太已到了椒木堂，林氏几步迎了上去，搀过了老太太，“母亲勿急，大夫在里面瞧着呢，咱们先听听他怎么说。”

　　哼了一声，闻老太太说道：“这二媳妇原就药不离口，现在好不容易怀胎都到了这个月份了，要是有个闪失，我能不心焦，我是心疼那未出世的孙儿。”

　　“母亲消消气，您先喝口茶吧。”师沅递过一杯茶，闻老太太才慢慢缓了缓神，面帘被丫鬟拉开，医馆的张大夫走了出来，“张大人，我家媳妇怎么样了，胎儿可好？”

　　闻老太太焦急道，捋了捋长须，张大夫皱眉道：“夫人素来体弱，现今怀胎更是时时担心，走动又少，心中郁结未消，现在有些滑胎之象了。”

　　听大夫这样说，闻老太太险些晕了过去，忙问道：“那可能保住胎儿，您可一定要想想办法啊！”

　　“老夫人莫急，夫人现在腹痛难忍，我已开了应急的方子这就让人煎了服下，只不过，这只是救急之法，夫人这病来得急，要是过了今晚没有好的法子，怕是胎儿难保了。”

　　“这话怎么说，有什么好法子吗？”

　　“我刚刚号了脉，夫人体虚羸弱，气血甚亏，普通的汤药恐怕没那么快的药效，须得鹿血，雪莲，苎麻根加入药方中熬制，连续五付喝下方才见效，可是这苎麻根易得，鹿血和雪莲却是难觅的珍贵药材，据我所知，京上最大的药铺要拿到足够分量的这两味药也要等上三天时日，不知现在府上可有备用？”

　　“这...”闻老太太一愣，不知如何是好，一旁的管事妈妈于大娘在她耳边轻声道：“库里的鹿血去年只剩下两钱了，雪莲更不好得，怕真是没有了。”

　　“这可如何是好！”闻老太太焦急，叫了身边的大丫鬟青兰过来，“快去叫上几个得力的人，去药铺挨个地问，能买到的鹿血和雪莲全都包下来，能拿多少是多少！”

　　应了一声，青兰刚要出去，却被师沅给叫住了：“母亲，让我想想办法吧。”

　　“千月你有什么注意？”闻老太太不明所以，叫了景兰过来，师沅道：“母亲有所不知，我过来之前，留我暂住的大娘好心，给了我几包安胎补气的药材，我留着没怎么喝，现在兴许能派上用场，方才听得大夫说那两位药，千月记得应该是在药方子里包着，我看叫青兰跟着，和景兰一同去取来吧。”

　　一听这话，闻老太太心中豁然，一根救命稻草慢慢浮在了身边，叫了青兰,“如此可好了，别耽误了，青兰你快些去吧。”

　　闻老太太等得心焦，和林氏进去看了看章氏，安慰了几句便又出来了，看着她不时痛苦难耐的表情，她的心中更急，一旁的张大夫得着去拿药材的空闲便问道：“夫人这病发得急，这几日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征兆？”

　　一旁服侍的雯雀接道：“这几日夫人还和之前一样，懒懒的，胃口也是一般，只是吃过午饭之后就忽然腹痛起来了。”

　　“那中午吃的什么，可否拿来给我看看？”

　　“只吃了些紫薯燕窝粥和新蒸的山药桃仁糕，还有全素的青菜，对了，眉儿，夫人中午吃剩的东西拿过来。”

　　说着，雯雀便看向门口站着的一个年纪尚轻的小丫头，那叫眉儿的丫鬟战战兢兢，垂着头轻声道：“中午...中午剩下的粥和青菜...奴婢...奴婢给倒掉了。”

　　“什么！你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勤快了。”

　　雯雀脱口而出，却看见闻老太太的脸色阴沉，便强压起了心中的怒气，看了看缩在角落的眉儿，闻老太太没有说话，见老夫人如此，林氏更不敢多问什么，只随口道：“当值不利，主子的饮食起居本就应格外精心，能吃的不能吃的更应好好斟酌才是。”

　　“夫人教训的是，奴婢们今后一定尽心。”雯雀早就慌乱不已，忙点头应声，闻老太太顿了顿，问她道：“你们太太近日都进了些什么，还是出去闲逛的时候不小心着了风也有可能。”

　　“回老太太话，夫人这几天的饮食并没什么不一样，都是她喜欢的点心，还有大夫嘱咐多吃的东西，至于其他的...并没有什么，哦对了，今天上午...”雯雀忽然不说话了，只定定地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不说话了，想到什么了？”见闻老太太问得紧迫，雯雀犹豫着道：“没，没什么，上午进了一碗枸杞玫瑰露...”林氏见状忙接过了话，“这是我给弟妹送来的，想着她们孕妇吃是最补气血的了。”

　　喝了口茶，师沅缓缓道：“母亲，嫂子费心给我们弄这些，女儿吃着也真是可口呢。”

　　“妹妹谬赞了，哦对了，雯雀，二太太是不是出门逛园子累着了，还是和谁多说了些体己话，扰了精神才至如此呢。”

　　林氏随口问了问，只见得雯雀回道：“二太太这两日并没出椒木堂半步，也没和谁说什么过多的闲话，只前两日姨娘来过一次，看过夫人又聊了聊便走了。”

　　“哦是吗，肖姨娘，要说起来也是的，你的西院离这里也是最近的，你可知道些什么？”

　　见问道了自己，肖姨娘心中一紧，手心不知何时也出了汗，看了看林氏柳叶般细长的眉目，她镇定着说：“妾身前两日过来给二太太请安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想必这几日天气刚暖，还透着暗凉，再加上畏寒体弱才会这样，不过我想着，夫人素来衣食用度很是精细，这次必不会有事的。”

　　正说着，青兰，景兰两人快步过来了，手中拿着几包包好的药材，忙接过纸包，张大夫细细看了起来，“果然，姑太太说的没错，这可不是鹿血和雪莲吗，老太太，这分量倒是差不多，现在就煎了吧。”

　　闻老太太自是大喜，但看看师沅还是顿了顿，心中自然会意，师沅笑道：“母亲不用犹豫，幸亏我们有这些东西，还是赶紧熬了药才好，女儿身子也没什么事，倒是吃不着这些呢。”

　　“千月，还是你最心疼母亲啊。”紧紧拉住了她的手，闻老太太示意青兰去煎药，“这药很是重要，二房的丫鬟去一个和青兰一起盯着，玢儿呢，玢儿...”

　　“来了，老太太。”玢儿从内屋走了出来，她一直在里面守着章氏，“你去和青兰一起把药煎了，这是姑太太送来救命的，切记盯仔细了。”

　　“老太太这是....”玢儿余光看过师沅，犹豫着不敢动作，闻老太太急了，对着她呵斥道：

　　“没听清楚是吗，还不快去熬药干什么！”玢儿吓了一跳，轻轻看了看雯雀，她冲着自己微微点了点头，接过药包，她便和青兰去了。

　　一个时辰之后，玢儿端着汤药走了进来，刚要进内室，又被师沅拦了下来，“玢儿姑娘等等，谨慎为好，还是让张大人验过才对。”

　　一听这话，玢儿忙把药递给了张大夫，仔细看了看汤药的成色，又叫人把汤药渣子拿了过来，检验之后大夫才点了点头，叫玢儿赶紧给章氏服下。

　　内屋里，章氏的肚子还是隐隐作痛，见玢儿端着汤药进来，她心中酸楚，“又喝这些苦汤子干什么，看来我真真是无子的命了。”

　　“夫人乱说什么，这是大夫亲自交待的保胎药，夫人快喝了吧。”药已到了嘴边，皱着眉头，章氏说道：“这里面都有什么，怎么味道还有些腥味。”

　　说着她勉强咽下了一口，差点吐了出来，“夫人不知，这里面有鹿血和雪莲，味道应该就是这样的，这是姑太太把自己的药拿出来熬的，是不好得的药材。”

　　“什么，是她的药，这...”章氏心里一紧，更牵扯着肚子有一阵痉挛，玢儿忙安慰道：“夫人不必担心，这药是我亲自熬的，还有老太太院里的青兰姐姐一起，应该不会有问题的，刚才大夫还看过药渣子才送过来的。”

　　“是...是这样吗？”章氏心中疑惑，仍是惴惴不安，玢儿见状，怕药凉了效果不好，忙道：“张大夫是家里常看的老医师了，在城中又有威望，老太太都找他看病，您还是相信他的好，而且奴婢想着姑太太也不至于的，这么多人看着她能做什么手脚，再说了，您腹中怀的是闻家正牌的孙子，哪是她能比的，她就算使再多的手段有什么用，您还是心放宽些，先把药喝了吧。”

　　听玢儿这么说，章氏也想不出其他的法子，憋了口气，把药一应灌下了。

　　见章氏喝下了药，老太太的心稍稍放了下来，大夫又嘱咐着说，五个时辰喝一碗，晚上也不得耽误，明天过来号脉。

　　送走了张大夫，闻老太太也进了内室，“现在觉着怎么样，有没有好些？”她关心着，见是她们一干人等进来了，章氏勉强倚起了身，“可使不得了，你还是躺着吧。”

　　闻老太太把她按在了床上，叹气道：“最近也真是多事之秋，现在只盼着菩萨保佑我们闻氏一族大小平安，你好好养着，一定要按时服药。”

　　“是，老太太。”章氏谢过，又看了看一旁站着的师沅，“真是谢谢姐姐了，还拿出这么贵重的药材来。”

　　“弟妹不必客气，这自是应该的，只要能把身子调养好，岂不比什么都重要。”

　　章氏笑了笑，倒不知说什么好了，林氏在一旁也安下心来，柔声道：“弟妹养着身子吧，老太太我们就不要打扰了，让她早些休息是好。”

　　点点头，闻老太太起身又抚慰了几句，叫玢儿和雯雀仔细伺候着，便离开了，见老太太和师沅出了堂屋，林氏又吩咐了玢儿，“好好看着二太太，有什么事马上去回我。”

　　第二日清晨，张大夫早早便过来诊脉了，闻老太太带着众人也早早到了椒木堂，章氏刚刚喝过第三次的药，仍是静躺着休息，张大夫微微闭目，指尖在章氏的手腕处轻轻起伏，半响没有作声，章氏心里焦急，问道：“张大人，我这脉相如何，孩子没有问题吧？”

　　没有马上作答，过了许久张大夫才收起了手，“夫人现在感觉如何，腹痛多久发作一次？”

　　“现在嘛...”章氏缓缓道：“腹痛还是会间隔一段时间就有，不过感觉倒是好了些。”嗯了一声，张大夫起身看向了闻老太太，“在下刚刚给夫人号脉，脉相已经比昨日平稳了许多，也没有加重的症状，现在只需继续服药，好生静养应无大碍了。”

　　“果真如此吗，那真是谢谢大人了，青兰快给张大人准备谢礼。”闻老太太大喜，又看向了章氏，顿时觉得她的脸色也比昨日红润了许多，送走了大夫，她转而来到了章氏的床边，“可听见大夫的话了么，那药定要按时服下，你的心也放宽些，等彻底好了，也多出去走动走动外面天气好的话就去晒晒太阳，总是小心翼翼地自己也憋出病来了。”

　　“媳妇儿知道了，谢老太太关心。”章氏很是受用，见婆婆对自己的态度多了份柔和，却少了份自带的威严，她多少有些受宠若惊，笑着闻老太太又道：“你如今月份也大了，我看这样吧，以后这饮食也从我的小厨房出得了，青兰吩咐厨房下去，以后给我做三餐的时候连带着把二太太的那份也做出来，我在这盯着，那些粗手笨脚的下人定是更精心了。”

　　一听这话，章氏不由得更加激动，她将就着起身答谢，又被闻老太太拦下来，“好了好了，我可是为着我这孙儿着想，你好生养病就是了，说来你可要谢谢你这姐姐，要不是她的仙丹，那可就危险了，她可是把自己常吃的药都拿出来了。”

　　微微垂首，章氏见师沅正看向自己，她心中一动，疑惑也渐渐全消了...

　　几日之后，章氏的胎保住了，老太太本想摆席开宴大肆庆祝一番，但转念一想却又觉得凡事不必张扬，闻氏逃过此劫必有神灵护佑，便忙转了心念，到佛堂里念经诵佛，潜心忏悔去了。

　　这日正是暖意融融，师沅在院中的长椅上晒太阳，她已是近八个月了，眼见着孩子呱呱坠地，心中说不出的忐忑和兴奋，可静下心来，思绪便又回到了从前，自从到了闻府她心中的秘密又能和谁诉说，想到之前暂住的那个小院，想到和文乾在一起的点滴，呆呆地愣着神，眼睛竟也痛了起来，微微皱起了眉头，模糊的视线中竟有泪水滑落，内心虽是无比的酸楚，但她却只得连忙拭去了泪珠。

　　“姐姐怎么啦，可是有心事？”不知什么时候，章氏已经站在了旁边，见她关切的神情，师沅忙笑着掩饰道：“许是风大，吹得眼睛疼，你看看我，弟妹来了都不知道，快屋里坐吧。”说着便把章氏让进了屋里。倒了杯茶，师沅关切道：“弟妹可大好了，应该我过去看你的。”

　　“姐姐快别这么说。”章氏面色微红，又对着玢儿说道：“把东西拿来吧。”一个小巧的绣线虎头帽摆在了桌上，“姐姐，你救了我一命，我自当是来答谢，也没什么可送的，只这只虎头帽是我亲自绣的，因为赶了些时间，没那么精细，还请姐姐别嫌弃。”笑着拿起了帽子，师沅莞尔：“弟妹不必介意，我还是那句话，自家人岂有见死不救之理，你现在身子好了，我也跟着开心不是，这小帽子我收下了，多谢弟妹的心意，只是还要小心身子，可不能再累着了。”福了福身，章氏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