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二章 欲加之罪 ...
-
清明快到了,天气也暖和了许多,一切慢慢恢复了正轨,师沅偶尔会想起只有一面之缘的先帝,而这时她便会去佛堂虔诚的诵经,她每天必做的任务就是去宪德堂给闻老太太请安,这位母亲果然非常照顾她,师沅也知道这是她在闻府的依靠。
大太太林氏经常送些东西过来,有时也会邀她和二太太章氏一聚,一家姐妹妯娌显得异常和气,而因为有孕的关系,她和章氏也就多了些特殊待遇,尤其是章氏本就娇娇弱弱,之前也好像滑了胎,过了几年才怀了现在的胎儿,更是处处小心了。
这天,大太太遣人来请师沅过去品新进的枸杞玫瑰露,她本不想去,但又不好驳了太太的面子,只得带了景兰去了大太太的静逸堂。
到了东院内屋,林氏早已等在了内堂,“妹妹来了,快过来坐,我看今天这太阳好,就叫妹妹和弟媳过来尝尝这玫瑰露,对了,妹妹可看见二弟媳妇了吗?”
师沅一笑道:“妹妹没见着,想必弟妹也快过来了吧。”
“说得也是,秋萦你去看看二太太来了没有。”
把丫鬟遣了出去,林氏的脸上又浮上了柔和的笑意,示意身边的丫鬟香淇端上一碗玫瑰露递给了师沅,“这玫瑰花瓣是去年花开得正艳的时候,就着刚下的雨水采下来的,我一直收着,没想到现在就派上了用处,这枸杞是瑞福斋的新鲜货,就着南邦的贡枣,熬了几个时辰,又应着阳光的照射和初春的霜露放了整整一天,这才慢慢凝成了露,我知道这些东西给你和弟妹吃是最好的,又能稳固胎气又能养颜助眠,快尝尝吧妹妹。”
接过盏碗,师沅谢道:“还让嫂子费心,妹妹真是过意不去,这下的功夫就够麻烦的了,嫂子却还劳心费神的,怎么好意思。”
“快别这么说了妹妹,照顾你是我份内的事,什么好不好意思的,你想吃什么尽管和我说,现如今照顾你和腹中胎儿可是当务之急的事啊。”说着林氏便看了看师沅挺起的肚子,又道:“算起日子怕是只有两个多月了吧,妹妹这段时间自当小心。”
“嫂子嘱咐的是,我一定注意着。”
两人正闲聊,丫鬟秋萦回话进来了,“太太,二太太说她今儿有些困乏了,想先睡下,她说谢谢太太的好意,先不过来了。”
林氏眉头微皱,转而轻声道:“即是这样,那你便再去一趟,把玫瑰露给二太太亲自送去吧。”说着,便让人盛了一碗,装入锦匣里让秋萦送去了。
“弟妹也是,这几天怎么总是懒懒的,在椒木堂里呆着都不出来了,前儿个老太太带着出来赏花都不过来,真不知是怎么了。”
见林氏这么说,师沅便也顺着附和道:“想必是身子懒,她现在也正是这个时候。”叹了一口气,林氏又道:“说得也是,只是她上个礼拜还无聊地过来和我说话,今儿倒是不来了,这个性子还真不好捉摸呢。”
听着林氏的话里似是隐藏着什么,师沅没有答话,正巧着香淇轻步走了进来道:“回禀夫人,老太太让人传话说绣了吉祥双燕的肚兜给姑太太腹中的小主子,让姑太太去看呢。”
一听这话,林氏搀起师沅道:“既然这样,那妹妹你也快回去吧,老太太就是想得周到,你这日子也一天天近了,她也心里高兴呢。”
师沅莞尔,谢过了林氏,便回了绮云院,只是一路上,她便觉得跟着的景兰一直有些闷闷不乐,似乎是有心事的样子,
“景兰,有什么事吗,从今儿早晨你就心不在焉的样子。”景兰正愣着神,听师沅这么一问,才缓缓道:“奴婢没什么事,只是替夫人不甘。”
眉头一簇,师沅笑道:“我有何不甘,有什么话你就说吧。”犹豫了一会儿,景兰终于愤愤道:“奴婢是昨儿听说的,只是没想到夫人您从不多出一步门,不多说一句闲话的人也有人在背后嚼舌头,在这深宅大院里真真是麻烦自己找上门。”
师沅一愣,心中疑惑,便继续问道:“到底什么事,我可什么都没听说?”
“那是当然,这些在下面传的闲话,哪能入夫人的耳,只是听说不知怎么传起的,说二太太最近的身体总是虚弱,和这府里的人有关系,说起来您和二太太都是怀着胎,月份也差不多,怕是其中有些冲撞,这些乱嚼舌头的,从哪里听得些有的没的,我就是气不过,您和二太太都怀着胎,连老太太都高兴地不得了,哪里有什么冲撞犯忌的事,二太太自己身子虚,怎会怪在咱们身上,这是看您平时慈悲和善,变相着欺负咱们呢。”
景兰心中气闷,一口气说了许多,师沅则心中豁然,怪不得今天不见章氏,看来是躲着我呢,想来那林氏的话中带意也是这个意思了,轻轻一笑,她道:“这些瞎传的话不必管它,传着传着就腻了,何必在意。”
景兰不忿道:“咱们是不在意,可这没由头的事也不知是哪个乱说的,再说那二太太能不多想,她现如今金贵的什么似的,要是真有什么难不成真怪在咱们头上。”
“好了,不要乱说。”忙止住了景兰,说话间已经到了绮云院,“咱们只问心无愧就好,景兰记着,我在这个家里只求安稳,别无其他。”
见主子如此好性儿,景兰也无法,只得悻悻地跟着回了院中。
老绣娘的手艺就是细腻,一针一线都精细考究,秀出的物件玲珑剔透,竟如真的一样,细细摸着老太太送过来的双燕肚兜,小巧精致,师沅爱不释手,一旁的管事大娘陈妈妈见这位姑太太如此喜欢,心底也高兴了起来,“一直听说姑太太为人慈悲,现在看来真是这样,老奴谢姑太太赏赐。”
说着她作了一揖,师沅笑道:“陈妈妈不必如此,您的手艺这样精湛,秀这些东西自然又是费时间的,我当然得谢谢你了,这点东西算不得什么,拿去给你孙子玩儿去吧。”
又谢了谢,陈妈妈刚要离开,却迎上了二太太的丫鬟玢儿,“姑娘怎么过来了?”她随口一问,玢儿只撇了她一眼,也不答话,陈妈妈也是闻府的老人,见这一个黄毛丫头这样对她,心里也是不甘,便没有离开绮云院,跟着回去了。
“给姑太太请安。”玢儿福了福身,见是二房的人,师沅还是有些意外,“玢儿姑娘来有何事?”
师沅和颜悦色,玢儿也恭谦有礼,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兜,打开来说道:“这是刚刚老太太给我们夫人的双鱼肚兜,只是夫人已是准备了许多,就怕着实在穿不上倒却了老太太的意,想着您正好有双燕的肚兜,可不凑成一对儿了,就叫奴婢给您送来了。”
“哦,是这样啊。”师沅说道:“弟妹是好意我知道,只是老太太那边...”
玢儿见状笑道:“这个姑太太且不必担心,我们夫人自会去回老太太,她也说怕老太太多想,其实真没其他的。”
接过玢儿手中的肚兜,师沅细细看了看,金丝配着雀翎毛绣的两条金鱼栩栩如生,彷佛真如在水中游动一般,又拿起自己的双燕,心中无奈地叹了叹气,“好了,去回你们夫人,多谢她的好意,我收下了。”
玢儿一喜,忙客套了几句,就要起身离开,却正对上了陈妈妈那不满的眼光,“姑娘就这么走了,可是嫌弃我这老婆子的手艺不好,我虽是一个半截入土的低贱之人,可这么多年在府里我的绣工还是得老太太的意的。”
陈妈看了看玢儿,眼神轻蔑,哼了一声,玢儿道:“妈妈这是什么话,你有什么话便直说,不用在这指桑骂槐,您的手艺府中上下自然知道,我们夫人也没什么意思,说什么话别把主子带进去才好。”
“你!你这张嘴!”陈妈妈气不过,却又说不出话来,师沅一看忙劝道:“妈妈不要动气,姑娘哪有这个意思,你的绣艺我们自然是看得清的,只是我和弟妹姐妹间的事,哪里有其他的,你可别往自己身上想。”
“看看,还是姑太太明理,谢过姑太太。”说着玢儿一个欠身,又瞪了陈妈妈一眼便走了,留下陈妈妈一个人生起了闷气,“好了好了,妈妈快别气了,喝杯茶可好?”师沅笑意盈盈,而陈妈又哪好和她带气,只得礼让了几句,又说了些道歉的话离开了。
拿着两件肚兜,师沅心中冷笑,这分明是对别人防着太多,自己疑神疑鬼,何必又把埋怨落在他人身上,景兰端茶进来,见她看得入神,便问道:“夫人看什么呢,这两件除了绣的物件不一样,绣工和织线都是一样的。”
“是吗,再看看哪不一样。”见师沅似笑非笑,景兰呆呆看了半天也不知所以然,她随口说道:
“除了图案不一样嘛,一个是燕,一个是鱼。”
“对啊,哪个是燕,哪个是鱼呢?”
“夫人什么意思,景兰不明白?”景兰显然摸不着头脑,笑了笑,师沅似有所指,“这是刚刚二太太给我的双鱼,而老太太给我的是双燕,陈妈妈定然没想过那么多,随意绣的这些吉祥之物,而这些到了二太太眼里就成了不好的预兆了。”
景兰还是摇了摇头,师沅接着说道:“只怕二太太之所以叫人把这给我,就是因为她心里郁闷,自己得的是鱼,而我的是燕,这燕子在天上飞的自由自在,在水边盘旋之际不正是捕食的时候吗,一个不留神,那鱼儿便被燕儿逮了去,成了果腹之食,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了吧。”
景兰一听,恍然大悟,不禁摇头道:“如若真是这么回事,这二太太想得也太多了吗,哪有这么联系的,这敢情连一点儿东西都不敢和咱们沾呢。”
“那也没有办法了,要是二太太听信了之前的谣言,这就不奇怪了,罢了罢了,她要这样想我也无法,只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得了,不过景兰,凡事还要多留心,咱们不害人却防不住想要在背后使阴招的人,你也告诉下面的人都警醒着点。”点了点头,景兰自知其中利害。
吃过午饭后,师沅正在屋里小睡,景兰则坐在外屋整理婴儿的小衣服小被子,正看着欢喜的时候,却听见咣当一声绮云院的门被应声推开了,丫鬟珠儿气喘吁吁跑过来,景兰皱着眉,轻声骂道:“你这丫头,这么冒冒失失干什么,没看见夫人正睡着吗。”
珠儿满头大汗,也顾不得其他,一顿一顿的说道:“景兰姐姐,出事了,外头的婆子传话来说二太太不知为什么忽然肚子疼,现在太太怕是已经去了椒木堂,老太太可能也起身去了。”
“什么!”景兰一惊,手中的锦线小袄掉在了地上,侧目一看,师沅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了一旁,“夫人,您还是歇着吧,要不我去看看,也许是二太太身子虚,只是有些着凉之类的。”
拿起了裘绒外衫,师沅道:“既然老太太都过去了,我自然也是要过去的,也不知二太太到底是因何这样,又有了那些似有似无的谣言,我就更要去了,如若真有什么也好应对,好了,别再多话了,咱们快些走吧。”
很快便到了椒木堂,师沅一眼看去,偌大的院子里一应的丫鬟婆子忙前忙后,人人都面露急色,屋里隐隐能够听到章氏的哀怨声,她径直走进正屋,两个婆子却拦在了她的身前,“姑太太怎么过来了,我们夫人不太舒服,奴婢们忙着倒是没多少闲工夫,还请姑太太先回吧。”
“是啊姑太太,今儿赶得不巧,还请您过过再来吧。”
景兰一挡,绕到了身前,“这两个婆子,尽是胡说,什么巧不巧的,我们太太过来看看二太太怎么还要挑着时间不是,你们听听你们主子都难过成什么样了,你们却还在这计较些有的没的东西,难道我们夫人的好心倒成了不是!”
景兰也急了,不知觉声音竟也大了起来,屋里头咳嗽了一声,大太太林氏恽声道:“外面吵什么,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嚷嚷。”
师沅应了一声道:“嫂子是我。”
“快进来吧,妹妹。”耳听见林氏把师沅让了进来,内屋里正腹痛难忍的章氏心里一急,她对那些若有若无的谣传本是半信半疑,可想着自己和师沅同时怀胎,越想越觉得其中有些说法,现今她的身体总是一日不如一日,今天更是不知为何莫名腹痛起来,爱子心切的她更是觉得不得不防了,可想要说话却毫无力气,额头也早已冒了汗珠,“夫人您切莫乱动,再忍一忍。”
一旁的大夫凝神静气,正为她诊脉。
和林氏一起坐在了外屋等候,师沅心里不解,“嫂子,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的弟妹的肚子就疼了起来呢。”
叹了口气,林氏难过道:“谁知道呢,想来也是她身子虚,要不怎么好好的又是这样,对了妹妹你不知道吧,几年前弟妹就是忽然间滑了胎的,那次好像是被什么猫狗之类的畜生给惊着了,这次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弟妹一直谨小慎微的,没想到还是有这样的一劫。”
说着便拭了拭眼角的泪痕,门被轻轻推开,二房的妾侍肖姨娘带着丫鬟冬屏也赶了过来,“给大太太请安,给姑太太请安。”
她作了作揖,林氏淡淡地点了点头,“姨娘坐吧。”
师沅一笑,示意肖姨娘坐在身边,一时无话,林氏只喝着茶,屋里看诊的大夫还没出来,她不时地焦急向里瞧着,只听见章氏断断续续传来的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