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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新的身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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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失踪的闻府小姐闻千月的身份入府已经一月有余,师沅尽量让自己适应这里的生活,想到两月前京中还因为七皇子的谋反而处于危难之中,她便仍是惊魂未定。
而自从那时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那个承诺会接她入府的人,师沅知道一切都是凶多吉少了,宫中瞬息万变,一不小心便会深陷漩涡而无法自保,就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也逃不过一劫,想到这些她竭力忍住不让眼泪落下来。
摸了摸隆起的小腹,她觉得自己不知何时已变得坚韧起来,她要保住这个皇室血脉,也是太子金文乾的唯一血脉。
记得当初告诉太子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是高兴中带着淡淡的隐忧的,师沅问他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文乾笑意柔和的告诉她是男是女都喜欢,而师沅则告诉他最希望能是个男孩,文乾没有说话,她清楚其中的缘由,但在心里师沅祈盼着上天能够赐给她一个女儿,无论今后的生活如何能够尽量远离这宫中无穷无尽的纷争。
因为机缘巧合她遇到了文乾,而这种相遇也注定了他们一眼便认定了面前的这个人,没人知道文乾和她的关系,因为太子的显赫身份和她罪臣之后的标签,注定是需要一些波折的。
来到闻府是极为机密的事情,为此她一直心存感激,想起那天夜里,佩戴着‘堂’字令牌的翩翩公子出现在院子里,把她接到了王府之中,而师沅也终于知道了武周朝最高的帝王为她铺设好的道路,为了在叛乱中被陷害服毒而亡的太子,更为了太子唯一的遗腹子---她腹中的胎儿,皇帝放下了她罪臣后裔的身份,把她妥善安置了下来,而这一切除了皇帝,完全清楚其中缘由的也许只有六殿下金贺堂了,那个从不多闻事事,只愿舞文弄墨,诗书怡情的六皇子。
在六爷府的日子她被隐藏地极其隐秘,就连少数近身服侍的奴才也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只住了几日,她便坐上了去往闻府的马车,她心中忐忑,在那里她没有人可以依仗,而知道她身份的只有闻府的老太太闻程氏和大老爷闻之远。
所以当师沅战战兢兢地站在了闻老太太面前的时候,她有些不知所措,小心翼翼地看着闻老太太的眼神,她的心中不禁为之一颤,那是真正的一个母亲的眼神,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悲喜之间的心境在这个老妇人眼中显现的如此真切,她不禁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那个早已在边外忧思而死的女人。
“千月,千月,让娘好好看看你,你受苦了孩儿,我苦命的孩子。”
老太太紧紧握着师沅的手,一双老泪缓缓流了下来,充满着爱意的眼神像是要把她看透一样,“娘”师沅轻轻唤了一声,而这一声虽简单却是把老太太的心也融化了,她拥住了师沅,久久不能平静。
闻千月,闻老太太的掌上明珠,十二年前从江南避暑回来的路上遇袭而再也没有找回来,而她的母亲---闻家长媳闻程氏也因为这件事情彻底崩溃,几年之内闻氏一族寻遍了大城小市,却怎样也没有千月大小姐的消息,而闻老爷也因为思女而忧劳成疾病逝了,以至于到了今天,闻老太太的神志偶尔会不清不楚,也总是念叨着这个唯一的女儿,现如今,这就是师沅的新身份,这个再好不过的掩饰。
所以,当府中上下听到找了十余年的大小姐闻千月忽然被寻到,还因为婆家衰落无人只得住回娘家的时候,多少有些惊讶,但碍于闻老太太家中的权势和地位,对这件事抱怀疑态度的人便也不再有过多的微词了,纷纷献媚示好,一口一个姑太太叫的亲热,看着这些丫鬟婆子的不同脸孔,师沅心中顿时觉出了世事炎凉,不过让她的悬着的心能稍稍安稳些的,还有‘大哥’闻之远的正室,闻府的当家大太太林氏和‘二弟’二老爷闻之达的夫人,同样有孕在身的章氏,她们的态度礼遇有加,这也让师沅多少自在多了。
这天便是正月十五了,城里显得比往年更加热闹,因为刚刚平定了叛乱,皇家想借过年冲冲喜气,鞭炮便从腊月一直放到了现在。
绮云院里腊梅开得正好,丫鬟珠儿和灵心正修剪着堂屋前的梅枝,虽然手指已冻得通红,但仍是抵不过她们兴奋的心情,在这深宅大院里能做点采枝折叶的工作,又能闻着这花的香气,对她们这般天真烂漫的年纪已是最开心的事了,
“灵姐姐,你听说了吗最近可能要大赦天下了。”珠儿闪着大眼睛道,灵心瞥了她一眼,轻蔑道:“你这丫头,什么话都乱说,皇家的事情哪是我们能议论的,你也就在我这里随口说说,让别人听了去小心闯祸。”
吐了吐舌头,珠儿无奈,“我哪有胡说,前几天我哥哥说的,他可是有位结拜的义兄在宫里做事,可能耐呢,他还说这次平叛乱三皇子和六皇子立了大功呢。”
珠儿说得神秘,灵心莞尔,“是吗,那你这位能耐的义兄是做什么的?”一听这话,珠儿便吞吞吐吐起来,半响才道:“好像是在....内侍监...”
“哦是吗,原来是....内官大人啊。”
“哎呀,灵姐姐,好了好了不说了。”珠儿面色难堪,灵心则嬉笑着捉弄她,正打闹着,门帘被重重摔起,吓了两人一跳,抬头一看师沅已站在了面前,
“夫人...您,怎么出来的,外头凉。”灵心忙搪塞着,想要去扶师沅,抬手一扬,师沅甩开了她的手,“你们简直胡闹,刚刚在这边乱说什么,不知轻重的丫头,朝中的事情也是你们胡乱议论的,仔细什么时候犯了大错都不清楚!”
“夫人,我们知错了,再不敢了。”两人忙跪在了地上,声音已是哭腔,在她们印象中,姑太太一直是温和的,淡淡的笑容也一直带在脸上,发这么大的脾气还是第一次,
重重叹了口气,师沅道:“罢了罢了,好赖都是你们自己的命,今天我的话都记清楚了,在外头该说的话不该说的话要有个分寸,知道吗!”
“是,是,奴婢知道了。”灵心和珠儿不住的磕头,在侧屋煎药的大丫鬟景兰端着汤药走了出来,“这是怎么了,夫人怎么动这么大的气,你们俩个又偷懒了不是!”
“不是的,兰姐姐,我们不敢!”珠儿哭着道,师沅哼了一声,转身回了堂屋,“你们都起来各自去忙吧。”谢过师沅,两人忙离开了。
对丫鬟的话,师沅自然是入了心里,太子金文乾已死,而经过这场叛乱,本就身虚体弱的皇帝怕是更加不好了,即位的人选成了当务之急,这些跟她本无关系,但不知为何她的心总是不太安稳。
“夫人想什么呢,先把安胎药喝了吧。”景兰端过汤药,递给师沅,这是之前从六殿下府离开的时候,侍奉她的孙婆婆交给她的良药,当然这些内幕景兰自是不知,服下汤药,师沅也觉得身子乏了,一旁的景兰边服侍她边说道:“今儿是十五,天也不太冷,您也不跟着大小姐她们瞧瞧灯会,刚大太太还过来请您去呢。”
“最近身子越发懒了,又嫌外面多少太闹了些,就想在这清静。”
“您啊,就是太爱清静了,前儿大夫诊脉说您胎象平稳,还嘱咐您多走动呢。”师沅无奈,故作叹气道:“这绮云院的奇花逸景还没看够,等把这里逛完了,我定是要听景兰的话了。”
“夫人...你看看你,好啦好啦,天色不早了,奴婢给您铺床。”景兰欠了欠身,赶紧一边忙去了。
深夜,三更天的梆声刚刚响起,师沅躺在床上微微醒了过来,不知为什么今天她总是睡得不太安慰,翻了个身,腹中的胎动却忽然袭来了,‘这个小家伙,又不老实了’,轻轻抚着肚子,腹中的胎儿慢慢安静了下来,欣慰一笑,师沅刚要翻身睡去,却听得院外隐约着有些嘈杂,便叫了景兰过来,“外头是出什么事了?”
“好像是从大老爷院里传过来的,奴婢去看看。”
景兰刚要出了院门,却看见老太太屋里的贞洺小跑着过来,见了师沅道:“老太太让我过来看看,姑太太果然是醒了,老太太说外面闹了些,不过您尽管歇着,说是朝中有急事叫了老爷去,您就安心睡吧,甭出去凑热闹了。”
师沅自然是不会去凑这个热闹,不过听到丫鬟说是朝中的事心里还是莫名一紧,问道:“什么事情走得那么急,现在都这个时辰了。”
贞洺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不过听夫人房里的丫鬟说是宫里内侍监的公公亲自找的老爷,说了没几句话,老爷神情都变了,换了朝服就匆匆走了。”
“是吗,去回老太太我知道了。”行了个礼,贞洺快步离开了,可师沅却精神有些恍惚起来,‘宫里出事了,今儿是十五,刚刚还一片喜气,现在又出了什么事!可想到闻之远被匆匆叫了过去,她还是莫名的紧张起来.....
一阵有节奏的钟声响起,师沅刚刚眯了一会儿又被惊醒了,‘铛铛铛...’钟声响起的距离并不近,但却非常清楚,天色已微微亮了起来,师沅揉了揉太阳穴,任凭那肃穆的钟声进入她的耳膜,
‘等等!这是!’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披着披风径自走出了绮云院,果然正有两个小厮来回忙碌着,那钟声仍是一顿一顿地响着,她知道这是宫里的丧钟,宫中必是有权高位重的人薨世了。
一个时辰之后,闻之远回府了,而此时的闻府也都开始挂起了素布灯笼,凌晨时分皇帝驾崩了。
而此时的城外,一队禁卫军护卫的囚车上,曾经位高权重的七皇子金成显,如丧家之犬颓废地瘫坐在里面,囚车刚刚出城,他隐隐听到了那刺耳的丧钟声音,他大笑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为了权利他付出了代价,最受宠的母妃也因此服毒自杀,‘没错啊,老三说的对,我就是个傻子,愚蠢的傻子。’
想到就在不久前,重刑犯大狱里,他的三哥金隽弘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冷漠的看着他,那种凌厉的眼神和隐藏在后面无法看穿的深邃让金成显心中颤抖,他不知这种感觉何时曾经有过,但那种感觉却似成相识,
金隽弘没有带给他好消息,只告诉他将要去往的目的地---商甲,那个只有着残垣断壁的空城,关押朝中重刑犯的地方,在那里的犯人永无出头之日,生不如死,往往会被折磨致死,金成显嚎叫着,他恳求着要见皇上,要求得父亲的原谅,但是他清清楚楚地听到金隽弘那冰冷的话,“天真啊,七弟,你觉得是谁授意我这么做的?到现在你还觉得自己是七殿下吗,弑父杀兄,这个罪名还不够吗,现在你的命运就攥着我的手里,你还不清醒吗!”
“什么...他!”金成显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看着金隽弘高高在上的冷峻眼神,他浑身一个哆嗦,又似乎是没有了所有的志气,远远地望着隽弘那渐渐扬起的笑意,他被一步步地拖走了。
几日之后,武周朝的新帝即位,宣宗皇帝金隽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