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沁源》翎星散落

66、卿本佳人

　　宫门缓缓开启，数十辆车驾慢慢驶进来，然后依序停下。
　　内侍太监扬起手中拂尘，尖细的声音不急不缓地响起：“丑时，入宫，候旨。”
　　车夫闻言，一一掀开车驾的帷幕，伸出一只手来，搭住从车里面伸出来的纤纤细手。
　　一位位身若扶柳的女子走下了车驾，早已侍立在一旁的宫人纷纷上前，伸出手臂来，恭敬的俯身行礼。
　　诸女子将手从马夫的手臂上移开，搭在宫人伸出的手臂上，然后随着宫人依序踏入第二道宫门。
　　“入西华门，叩首，拜谢天恩。”另一位宫人扬起手中拂尘，丝缕沿着其的手臂向下垂下带着几分飘逸之感。
　　诸位女子俯下身来三叩首，以谢皇恩浩荡。
　　三拜之后，宫人扶她们起身，再入第三道宫门。
　　齐莘依女史垂首立在宫门中间，对着诸位世家女子恭敬的说道：“入汤浴宫，赐浴。”
　　稍显庞大的队伍走到一宫殿前，宫门由内被人打开，昏暗的大殿一时明亮起来，微微的雾气缭绕让其如仙境般虚无缥缈。
　　一老宫人对着案牍慢慢念着女子的名讳，被念到名字的女子被搀扶着入殿，宫人漫天撒花，暗香扑鼻而来。
　　将衣服一件件剥落，露出处子之身，已入殿的女子害臊的接受着宫人的验身。
　　确认处子之身无误后，方才各自入浴，待宫人替她们清洗干净。
　　“寅时，出浴，更衣，入后宫。”兀长的声音久久在殿内徘徊，一层层传递开来，哗哗水声响起，顿时满殿锦衣华服美不胜收。
　　她们的锦服环佩都是各家提前一天送进宫例检，然后今日再由宫人为她们穿着上的。
　　待一切整理妥当，诸人走了出去，入了重华门，自此便是跨入了朝凰的后宫，从此之后无论生死，无论中选与否，都将被深锁深宫，不复再见宫外繁华世事。
　　后宫比之前殿更是奢华无比，这些世家之女也只是素有耳闻，却从未亲身见过，如今随在宫人身后，不免四处环顾，惊讶非常。
　　至承恩宫，领头那宫人先入殿禀报，然后一位宣旨的官员出来，站在高阶上宣旨。
　　漫长的宣旨完毕，宫人尖细的声音又准确无误的响起，分毫不差：“卯时，进殿，待选。”
　　“司晨氏司晨珏玉入宫觐见……”宫人打开案牍开始读道，
　　一名身着淡蓝色锦服的女子款款步入承恩宫内，只见宽敞的大殿内，七名英俊不凡的男子高高坐着，无言中带给人难以言喻的压力。
　　俯身，司晨珏玉请安行礼，
　　只见坐在正中的承王祈煜缓缓道：“司晨小姐请起。”
　　因为没有受封，所以也只能称之为小姐。
　　“民女谢承王恩典。”司晨珏玉温婉的说道。
　　询问性的与其他六人对了个眼神，祈煜先开口问道：“司晨小姐可知此次选秀为何？”
　　“启禀承王，民女知道。”司晨珏玉答道，“岩琅要与朝凰和亲，需要选一位世家之女为朝凰帝姬，远嫁岩琅。”
　　祈煜再问道：“司晨小姐可曾读过兵书，熟识谋略？”
　　司晨珏玉沉默了片刻，答道：“启禀承王，民女幼时曾有幸读过《孙子兵法》，对于谋略略有所涉。”
　　闻言祈煜满意的颔首，不再出声询问。
　　坐在祈煜右下座的侧夫萧裴开口说道：“司晨小姐是否精通诗词歌赋？”
　　按照萧裴所坐的位置判断出他的身份，司晨珏玉答道：“启禀萧侧夫，民女的父亲自小便请了教书夫子教习民女，不敢称得上是精通，只是略懂皮毛而已。”
　　“若岩琅首领要司晨小姐你为其弹奏一曲，司晨小姐你会选择弹什么？”萧裴又问道。
　　司晨珏玉答道：“启禀萧侧夫，民女会选择弹《朝凰赋》。民女会用琴声，诉于岩琅首领我朝凰万里疆域的车水马龙、繁华盛世，会让岩琅首领知晓，我们两国和睦相处，有利于后代千秋万事之业。”
　　萧裴满意的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
　　“司晨小姐对岩琅的地理水文、民族风情可有了解？”拔戊极心不在焉的问道，儿子为自己的父亲选妃，实是谬天下之大论。
　　“启禀拔华仪，民女略有所知。”司晨珏玉微抬头瞥了拔戊极一眼，便从异于中原人的样貌上明白了拔戊极的身份，“岩琅据朝凰有万里之远，位处沙漠，常年干旱。而因水源不足，岩琅族人以狩猎为生，过着放牧的生活。”
　　见问的差不多了，祈煜温和的开口说道：“留。”
　　司晨珏玉俯首谢恩，就此退了出去。
　　远远的传来宫人的声音，然后一人走了进来，淡蓝色长裙将纤纤细足遮掩，眉黛柳目之处皆是遮掩不住的风情。
　　“民女郑涟月参见承王及诸位侍君。”郑涟月俯首叩拜道。
　　“郑小姐不必多礼。”承王祈煜开口说道，“郑小姐脚下步步生花，当真是国色天香，非常人所及。”
　　“承王谬赞，民女担当不起。”郑涟月说道，头上的发簪随着动作一摇一摆，明晃晃的耀人的眼睛。
　　“郑小姐舞艺如何？”自下往上看去，承王祈煜俊美的脸庞如玉雕成，眉眼灿然，胜是仙人。
　　郑涟月虽然被问得一头雾水，但还是极为恭敬的答道：“民女的母亲舞艺精湛，民女自小耳濡目染，也略通一二。”
　　“自古帝王多有惑于红颜祸水者，郑小姐擅舞，可是另一个妲己褒姒？”祈煜漫不经心的问出一个极为刁难人的问题。
　　“启禀承王，民女以为，爱美乃人之天性。且不论帝王的三宫六院，佳丽三千，就说士子阶层，谁不是妻妾成群，流连勾栏？而身为女子，所有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容貌在历史兴衰、王朝更迭面前承担了过重的罪名，抹杀了她们所有的艳丽色彩，唯只剩下红颜祸害的名声，警示着历代帝王将相及其他的男子们。”郑涟月应对自如的答道，甚至还有点悲愤的感情，“历史上，一些昏君把美貌的女子选进后宫禁起来，玩弄戏亵，夜夜笙歌，沉迷于三宫六院及酒色之中，不理朝政与国事，因此引起哀鸿遍野，民声怨愤，揭竿而起，致使其丢了江山。但又碍于帝王尊严，于是只好把失败的责任推卸给红颜，把亡国的原因全归咎于女人的身上。而人们总是遗忘从帝王将相身上去寻找谬误，寻找一切的根源。”
　　祈煜不由在心里感慨，在一代帝王的身上，爱情作为人性中最美好的一面被权力的需求残酷无情地抹煞掉，纷纷扰扰的千秋往事，皆归于红颜祸水。而曾经的红颜祸水，她们也曾风华绝代，也曾倾国倾城，也曾追求着属于自己的幸福。但当梦醒半夜无人语，她们最终香消玉陨。曾经的青春，红颜，恩爱，宠溺……都尽付孔林乔木，吴宫衰草，楚庙寒鸦，全都似那水中月，镜中花！沁媛不顾一切的独宠于他，甘愿被人称之为昏君，他又岂不是另一个妲己褒姒？
　　默然的颔首，接着依旧是萧裴开口：“郑小姐你可以退下了。”
　　郑涟月应答道：“民女不敢。”
　　“你敢违抗本侧夫的命令？”萧裴淡漠中却又带了威严的说道，殿内的气氛一下沉了下来。
　　“启禀萧侧夫，民女断然不敢违抗萧侧夫的命令。只是此次选秀大典乃承王主持，承王殿下尚未发话，民女不敢擅离。”郑涟月不急不缓的应答道。
　　萧裴满意的点头，眉宇间尽是欣赏之色。
　　“朝凰尊崇孝道，万事以孝为先。郑小姐上有高堂，下有弟妹，家眷无数。此去岩琅万里之远，千山之外，郑小姐未报父母养育之恩，未照料弟妹，可不是违了孝道？”庚颛臾缓缓开口说道，一字一句似是打在郑涟月心上般。
　　“民女之家只是小家，家国方是大家，为国效力，乃民女之福。”郑涟月双手交叠在身前半跪道，人生有太多太多不同的选择，于是人们便开始以为是自己在驾驭人生，在主宰，其实不过是随着河流在走，一切都没有改变。
　　对于这位刑部尚书之女郑涟月，后宫几位都很满意，便就放了去，宣下一个进来。
　　郑涟月退出去后，便在宫人的带领下到偏殿里等候。
　　不过多时，其他的秀女也陆陆续续地进来，偏殿一下子拥挤起来，也多了丝人气。
　　沁媛走进去的时候，殿内已或站或坐着不少人了，也到底是女儿心性，不少已相互攀谈起来。
　　殿内一角，更是有低低的抽泣之声。
　　沁媛寻声望去，只见一女子正在俯首低泣着，两人在她身旁安慰。
　　想起正殿内那几位刁难人的主，沁媛就不免头疼起来，选个秀倒成了他们斗智的地方，也难怪会有女子被他们问的不知所措。
　　沁媛款步走到她们面前，只听那女子说了几句，沁媛就不由皱眉道：“你当真如此想去那种蛮荒之地？”
　　那个女子抬头看了穿着还不如她的沁媛一眼，又埋首低声哭了起来。
　　可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鄙视却被沁媛捕捉到了，沁媛不屑的瞥了那女子一眼，便拂袖而去，不欲再理会那女子。
　　方才安慰那两位女子其中一位跟了过来，站在沁媛的身边，掩唇轻笑道：“正所谓人各有志，她若稀罕那王妃的名分，便让她去了又何妨？”
　　“荣华富贵，权势地位，世间又有几人能逃得开？”沁媛感慨地说道，另一手撩起颊边垂落的一缕青丝，顺着滑落到发梢，又抬手到颊边，再由上至下夹着乌发滑下来。
　　“姑娘此言差异，世间万般人皆有其的苦楚，又岂为外人道之？”那个女子不在意的轻笑道，“就像方才那女子，她名叫关采莲，是翰林院关平第三房妾室所生。她的母亲出生舞姬，在关家并不受宠，所以自小她便是在关平的正室的虐待之下生活的。对于这样的女子，只有飞上枝头变凤凰，才能让她的母亲在关家获得一席之地，才能摆脱受苦受难的日子，自此不必在担惊受怕、挨饿受冻。”
　　“我并不怪关小姐追求名利知心，只是她势利看人，未免也太欺负人了。”沁媛淡淡开口道，眉宇间皆是戾气。
　　“奈何她出生落魄，尝尽世间万般辛酸，也怨不得她势利待人。”那个女子接着说道，“更况何家女儿不爱美，何家女儿不爱打扮？闺阁女子之心，是狭隘了些。”
　　“我是许久未曾扮过女装了……”言罢，沁媛沉默下来，世间种种皆有因果，倒也不能一昧怪怨谁。
　　然后沁媛又以别人听不见的声音呢喃道：“世间女儿，皆爱装扮……”
　　清风徐过，将沁媛这句几近私语的话湮没在无人关注的角落里。
　　“我是刑部尚书之女郑涟月，小姐你又是出自何家，竟出落得这般风华绝代？”郑涟月很诚恳的与沁媛对视着，轻声笑道。
　　“我生于天地之间，是天的女儿，地的主人。”对郑涟月生出莫名的好感，沁媛半开玩笑道，“不是有一个词叫人杰地灵，我大概就是应了这个词。”
　　语罢，郑涟月与沁媛相视一笑，各自赞许的看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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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小帝的旧文《金戈铁马乱红颜》今天开始重新开业，不能弃坑，小帝要继续努力才是！那一篇是小帝写的第一篇文章，比较青涩，女主林嫣然的经历和沁媛有点相似，而她喜欢的人和祈煜的性格也蛮相似的，嘿嘿，原本小帝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就是因为那篇文章给小帝的打击太大，所以才写的。男主的性格因为很喜欢原来那个，所以便继承了过来，成为了这一篇的承王祈煜。

　　红颜祸水那段找了些资料~~~小帝的文采没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