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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逝去亦已 ...


  •   送走了两人,温於入了内舱,见沁媛倚在船舱房间的方寸窗口旁,对沁媛恭敬地行了一礼:“草民温於见过皇上。”
      “出门在外,罢了。”沁媛巧笑道,“难为温公子千里迢迢过来一趟,朕着实过意不去。”
      “皇上折杀草民了,这是草民应尽的职责。”温於依旧恭敬地说道。
      “你温家帮了朕大忙,朕不会亏待温家的。”沁媛淡淡的回道。
      “皇上是真要我温家赠粮,还是要在其中做些手脚,请皇上明示。”温於谨慎地问道,还不时留意沁媛的脸色。
      “不必动什么手脚。”沁媛回道,“有时候,习惯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温於乍听之下,并未做何反应,但细想之下,却是骇人。
      他温家素有信誉,而如今有了他温家的赠粮,分毫不取,自是给傲雪山庄吃下了一枚定心丸,不会在寻另一家买粮。实际上,也不会有他温家一样大的卖家,且在沁媛强硬的手段下,也不会有人能将物资偷运过来。
      但将来若是出了什么事,只要沁媛一句话,寮国这边,算是完了。
      只要一想到尸骸遍野、孤鸿哀鸣的景象,温於不由心悸。
      “温公子以为《德斋辞笔》如何?”猝不及防,沁媛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温於认真地想了想,回道:“若论简而有法,唯《春秋》可当之;通知古今,唯《史记》可当之;孔孟之说,世之识者云云,精辟不在理下。而寮国左相杨敬之的《德斋辞笔》。辞藻华丽,对仗工整,化用典故,以古讽今,拣尽冷言不肯栖,直抒胸臆不惧颜,亦可独当一方,流芳百世。”
      沁媛又问:“那江湖四大门派,公子又以为如何?”
      温於这下更摸不到头脑,但还是如实答道:“依草民所见,紫山剑派惩奸除恶,正气凛然;云逸幽谷不问俗世,清心寡欲;傲雪山庄医者父母,忧国忧民;倾遗江城诡异莫测,行无章法。”
      沁媛冷笑一声,反驳道:“温公子涉江湖未深,你说的这些,无非是一般江湖人的看法罢了。江湖比之仕途艰险、宦海沉浮犹于不及。世有人者,必有纷争。在朕看来,紫山剑派所谓的惩奸除恶,不过是为夺名利。铲除异己的手段。只要冠上了“惩奸除恶”四字,所有的争斗,都可光明正大。想必武林第一剑派,不日即是其囊中之物。而云逸幽谷,欺世盗名,贪得无厌。自以为只要堵上谷口,便无人知山中岁月,无人晓谷内帮派林立、内战不休,只为了师祖传下的武功秘籍,龙争虎斗,师兄弟相残。偏生顶着个清心寡欲的名头,纵横江湖而不知耻。至于倾遗江城,也不过是枚朝廷的棋子,行事诡异,只不过是为掩人耳目,遮掩其真正目的。而朝廷、江湖,自古素有牵连,靖安王野心吞并天下,一旦位及万人之上,倾遗江城必是朝凰的隐患。另傲雪山庄,假作怜悯、救济苍生的戏码,到头来,不过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傲雪山庄若是安分守己则罢,偏想名利全收,一手掌控朝堂和武林。寮国左相杨敬之的《德斋辞笔》,当得个‘傲’字,却是不懂人情是故,直戳帝王痛处,致使君臣相忌,寸步难行。如今帝王不复,又遭朝中庚氏势力排挤,怨不得他人,只能怪其智谋不足,勇猛有余。但其又不甘就此落败,欲趁海禁收购粮食,拉拢民心。只可惜,怕是要搭上傲雪山庄的百年基业了。”
      温於乍听沁媛惊世骇俗的言论,精辟入里,一针见血,不由倾佩。再闻寮国左相杨敬之竟是傲雪山庄的人,不难猜到沁媛此次为何专挑傲雪山庄当这个‘冤大头’。也由此可见,沁媛伸入江湖的手,并非一般程度的深。
      “收粮的事,温公子务必办好。锦州一带的粮仓,万不可再充盈。纵是余出来卖不出去也无妨,朝廷会担待下来,断不会让温家破费的。”沁媛半命令道,心中却已在盘算与岩琅和亲一事,不知以谷粮当聘礼,是否惊世骇俗了点。
      “草民能为朝凰略尽绵力,是草民的荣幸。”温於弄不清沁媛再想什么,也不敢再问。
      “温公子口才了得,须臾马屁起来一点也不含糊,朕若不用你实是可惜,温卿不如先去礼部历练一番,发挥所长为国效力。”沁媛似是调笑道。
      面对这句似贬非贬的话,温於不敢反驳,只能应声道:“臣温於谢主隆恩。”
      在朝凰商人的地位虽比其他国家的高,可与皇室结亲,但终是低人一等的。历代以来商人能入仕者,亦是寥寥无几。而帝王为了防止商宦乱政,贿赂朝臣,结党营私,对于士子的身份限制极为严格。凡商者、农者、贱者、大奸大恶者均不可入仕。
      故而沁媛吐出的这一句话,定然经过深思,并非一时玩笑。
      同等的,温於一旦接受,就要献出自己全部的忠心,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否则,龙颜大怒的后果,绝不是他温家能承担得了的。
      “待过月余,叛乱一平,朝凰也该添点喜气将晦气冲掉。温卿新官上任,总该做出点功绩让同僚看看,免得惹人非议。”沁媛再开口道,“这样吧,三日后,温卿回朝凰带些人,风风光光的出使岩琅,替朕寻个侧夫回来。”
      温於垂首,掩去眼底的神色,肃声问道:“请问皇上,侧夫人选有何要求?”
      “不缺胳膊、不缺腿便可。”沁媛站起来往外走去,边走边调笑道,“此事押后再议,温卿先与朕去见一见锦州一带的头目吧。”
      温於从船舱的窗户往外看去,不知不觉间两岸的景色以从茫茫草原变为密密苇草,天际与江水连成一片,天穹碧蓝洗琼宇,却是入了松江,海盗出没之处。
      温於大惊,望向沁媛离去的方向,愣愕半饷。

      此时船舱外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两伙人黑压压的打成一片,远处火光冲天,天宇风云变幻,人的面容在血光中变得模糊。
      温於是个极其警觉的人,但在船舱内却丝毫不知舱外突变,不由深思此船来历。
      沁媛冷眼旁观,脸上神情淡然,嘴角却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不过片刻,周围刀光剑影渐渐远去,盗贼落败,迅速撤退,丝毫不拖泥带水,显是训练有素、指挥有方。
      但见沁媛对身边一侍从说了什么,并将一物交托出去。
      侍从离去,与贼寇交涉,对方显然露出了疑惑之情,但还是令人去通报他们的上头了。
      双方一时僵持起来,楚河分解的执刀对峙,各自严守。
      三刻转瞬即逝,但闻号角声起,几艘贼船向两边退去,让出一条航道让主船靠过来。
      两船缓缓靠近,沁媛略微抬眉,身旁已有人晓得其意,传命令人放下武器,退后三步,各自坚守。
      沁媛向前走去,离开侍卫护卫的范围,对不远处大步走来的人,低声喊道:“大哥,许久不见,你可是越发的气派了。”
      “三妹,一别七年,你又打趣大哥了。”粗壮大汉一脸喜色地向沁媛走过来,大手一搭,就想将手搭在沁媛肩上,却不料被一旁的侍卫抓住手腕,阻止了他的动作。
      “大哥说笑了,三妹不敢。”沁媛含笑道,“倒是大哥,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
      “待别人纵是如此,三妹可是金贵,大哥怎敢怠慢。”沁媛口头上的大哥魏重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冲两旁的手下一瞪眼,一抬眉,两边的贼寇忙敛目垂头,徐徐向后退去。
      沁媛见状,越发满意:“几年不见,看来大哥过得不错,至少一餐三顿是不用愁了。”
      “若非三妹当年援手,大哥又岂有今日光景?”魏重华诚恳地道谢,“近年大哥在这条道上已混得有声有色,手头上也有盈余,但三妹却还是不断接济大哥,大哥委实过意不去。”
      “无碍,这点身外之物,三妹我还是支付得起的。”沁媛回道,“倒是大哥,不仅要养活兄弟们,还要购置新武器、添置家用,用得着钱的地方实在是不少。”
      “三妹……”
      魏重华还未喊完,便被沁媛打断:“大哥可不能和三妹一般计较,大家是亲人,三妹的,便是大哥的,何分彼此。”
      “能结识你和二弟,是我魏某今生最大的幸运。”魏重华说道,亦突然间明白心里缺失了一块的地方是什么,便道:“二弟呢,怎么没来?”
      沁媛苦涩地笑了笑:“大哥你身居江湖之远,自然不知道,都城魏璇近日前发生了一场叛乱。二哥,他大概在善后吧。”
      魏重华闻后,一脸为沁媛抱不平地吼道:“他又回到那狗皇帝身边了,他还嫌那狗皇帝伤他伤得还不够吗?”
      “大哥,慎言。”沁媛假作小心翼翼地附耳对魏重华说道,“隔墙有耳,大哥若是胡乱说话,会害死二哥与三妹的。”
      “是大哥鲁莽了。”魏重华回道,仍是不平之意,“既如此,那狗……皇帝为何还要赐婚于二弟和三妹你?”
      “君心难测,莫约是试探吧。”沁媛感慨,“此次三妹孤身来寻大哥,是有要事相商。”
      “三妹直说便是。”魏重华道。
      “皇上已疑心二哥与三妹我同你颇有牵连,欲趁此次攻击寮国之际,铲除异己,扫除敌寇。”沁媛郑重说道,“当年大哥揭竿而起,帮二哥掌握了军权,皇上自是感谢大哥。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天下太平,大哥你对于皇上也是无用的了。而三妹当年为大哥指明出路,让你带着兄弟藏身于此,也是为了大哥你的安危。这一带水域,水流湍急,苇芦繁茂,正是隐身之佳处。但若几十万军队一起攻来,大哥的老窝,怕也不过一时三刻便被夷为平地了。”
      魏重华大惊:“皇帝要派军来……剿匪?”
      “怕不止剿匪般简单,皇上她这是要敲山震虎。”沁媛回道,“暨阳王陆邵峰月前已回魏璇,他与皇上的情意,自是比二哥要亲近些。更何况,二哥不过一郡王爷,怎可与暨阳王赫赫家世相提并论。”
      魏重华哑然,明知沁媛说的是事实,他却还是为他的二弟郡王爷‘川延卿’抱不平。
      “大哥,我们都是身不由己。”沁媛垂眉,“本就没有谁负了谁,只有谁失了谁。”
      “你要大哥帮你?”魏重华疑问。
      “不,我要大哥帮助皇上。”沁媛冷眼道,“大哥需与二哥和三妹我断绝往来,一心互为朝凰安危。”
      魏重华沉默。
      沁媛宽慰地笑道:“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二哥。朝中局势三妹我不必多说,大哥若是相信三妹,就照三妹说的去做。”
      “大哥素信三妹,三妹不必试探。”魏重华赧然,“只是,大哥该如何做?”
      “三妹已与皇上达成协议,只要大哥带着兄弟们投诚,渭河三千尺,我朝凰的船坚刀利,定然由大哥闯出一片天地。”沁媛豪言畅叙,带着铿锵之声。
      魏重华感激道:“三妹不必为大哥做到如此退步,朝凰大军未必能奈大哥如何。”
      “方才大哥觉得三妹的手下如何?”沁媛问道。
      魏重华仔细回想,甘拜下风:“大哥不及。”
      “那只不过是朝凰实力中等的士兵而已,大哥,你斗不过的。”沁媛说道,“近年来三妹一直为大哥打通官道,盗卖朝廷武器,替大哥壮势。可大哥可知,那不过是朝凰前年剩下的武器,待新的发放下来,旧的不舍得丢了,只能脱手,这才方让大哥有机可趁。”
      魏重华听闻,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朝凰的强大,他早已领略,却不知朝凰竟是强大到如此地步。
      沁媛也在心中暗想,当初不愿给予魏重华最好的武器,也是为了防着他倒戈。渭河一带并非朝凰一国所有,放他们在这里,也是为了骚扰寮国边界。
      “大哥,你今天越发沉默了。”沁媛说道。
      “那么三妹你要大哥如何回答?”魏重华恍然,“是生是死,已不由己做主。”
      沁媛问道:“大哥是同意了。”
      “三妹的请求,大哥纵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不会不同意的。”魏重华无奈的说道,“更何况,大哥根本就没有退路。”
      “是小妹连累大哥了。”沁媛对于自己利用魏重华一事略感愧疚。
      “大哥晓得三妹的难处,不会让三妹为难的。”魏重华一拍胸口,重重承诺道。
      沁媛对他笑了笑,然后让魏重华令手下先撤,自己与他入舱讨论。
      被搁置一旁已久的温於冷汗透背,望着沁媛的背影,不由寒颜。
      禁海令、粮食、水军、航道图、贼寇……看似每一样都无足重要,但若将他们连在一起,温於不敢想下去。
      若他猜得不错,沁媛之所以能认出那幅航运图的真假,因为她手中有另外一份。再加上今晚熟识这一带航道的海贼,沁媛七年前就已布下的棋子,温於想不佩服都不行。

      ——————————————————————————————

      PS:大大回来啦~~~~~~命苦的娃崽,十年一遇的数学难题给不幸的大大遇见了~~~
      出来时看见旁边的同窗在落泪,大大差点想哭出来~~~
      诶~~壮士一去兮不复返,难得泪流兮无后悔。。。。

      注:郡王爷以前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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