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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浮生长恨 ...


  •   一个黄衫宫人蹑着小步,神情不自然地走入御膳房。
      只见一个御厨将她拦下,喝斥道:“你是干什么的?”
      黄衫宫人唯唯诺诺地回道:“在下是承恩宫的,奉常公公的命令,特来操持承王殿下的晚膳。”
      说着,悄悄将一张纸条塞到了御厨手里。
      御厨作势喉了两声,然后便让宫人进去,领着准备好的宫人离去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御厨悄悄打开纸条,只见几个密语,不由大骇:贵人是假。
      御厨立刻将纸条塞入木筒,再放出专门豢养的血鹰,将信送出宫去。
      宫外的人收到密信,不由大骇,连忙派人快马从明线往南边去,自己却从暗线往北走。
      利用经营了数十年的暗舵秘密赶往,却不料其早被人盯上,纸上沾染的香气,无色无味,可以隐藏数十日不绝。
      他所经过的所有密舵,都被人日夜盯梢,只待时机成熟,一网成擒。
      东风乍起,春波绿水,遥望一片轻烟薄雾,浮生长恨千金笑,笑渐不闻声渐消。
      熏风初入袭白纱,窗下纤手弄轻弦,浓睡不消残酒,寂寞锁清秋。
      雾霭流水中,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需尽,疏风骤雨助凄凉。
      走进院子,那人脱下蓑衣,推门走了进来,站到了郑沁兰身后,默然。
      郑沁兰手下不停,却伤感的吟道:“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若非有我,君君臣臣,你不曾奢望身披龙袍,也不曾妄想成就一代霸主。而一旦踏上此路,或身首异处,为乱臣贼子;或功成名就,受万世敬仰。如今,当你为我权衡利弊之时,你的妇人之仁,也让你错失良机。在治世与乱世之中,你的犹豫,必然是历史的悲剧。”
      “古有江山美人,执手相看泪眼。亦有君王日思美人,终夜不寝。本王原以为值得,最终却只是一败涂地。”晋王翊霍桀指尖抚过案上的笺纸,细细勾勒,“狂墨不讲字法,不讲笔法,不拘结法,随心所欲。而写出来的字,龙飞凤舞,颠得有度,狂而不散。但这篇《春秋》,败笔连篇,浓淡墨处虚浮松散,犹如风漂败絮。你一昧的摹仿她的字迹,却失了神韵,形像而神不像。”
      郑沁兰凄凉的一笑,“紫棠苑里的兰花,王爷可是忘了?”
      “海枯石烂,深信不疑。”晋王翊霍桀眯起细长的眼睛,眼底寒光浮现,“本王答应的是她,而不是你。你若再假冒下去,即便脸再像,本王也断不会手软。”
      “宁可听信旁言,你也不愿信我。”铮的一声,琴弦断,清音消。
      “本王只相信事实。”晋王翊霍桀颤抖的声音响起,泪水朦胧,竟是欲滴,“死了的人,又岂会复活?”
      沉默了一会儿,郑沁兰起身,掀帘转入内室,只留下了一缕清香,和一句哀伤弥漫的话:“那么,你走吧。”
      晋王翊霍桀并未拒绝,只长叹一声,转身离去,却不想这一错过,便是永生。
      望着晋王翊霍桀黯然离去的背影,郑沁兰哀从中生,不觉泪流满面。
      “男子薄幸,贵妃娘娘也恁多情了。”黑暗中一人,不由讥嘲:“皇上已经给过贵妃娘娘机会,望贵妃娘娘也能遵守承诺随属下回去,让属下对皇上有个交代。”
      记起离开那日,沁媛对她说的话,郑沁兰不由颤粟。
      ——若他信你,我可以放你离开;若不信,这五尺方墙,就是你终身之所。
      明知她另有所图,明知自己注定被她利用,但仍是不知死活的往里跳,是冷宫太过寂寥,还是自己不甘寂寞?
      “她要动手了?”郑沁兰问道,“何时?”
      黑衣人顿了顿,从黑影里走出来,赫然是一张郑沁兰的脸,“只待娘娘走后。”
      郑沁兰心痛地垂下睫毛,幽叹道:“替本宫转告晋王,他既负了本宫,此生来世,永不再见。”
      “外面一切已处理妥当,娘娘还是快点离开吧。”黑衣人催促道,“就此连夜赶路,两日内便可达京城。”
      郑沁兰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心道古有天下名川京华赋,静水流深曲径平。今只怕是烽火王侯功名禄,凭添几缕孤魂野。赫赫皇权之下,无非歌功颂德,须臾马屁;无非兄弟相残,尸骨遍野。丹青史书上的功过是非,永远只为胜利者而写。
      两人在内换好衣物,郑沁兰上了一辆马车,一路往京城去,不再言语。另一人也上了另一辆马车,往西方去。
      晋王翊霍桀收到暗影传来的消息,悲痛欲绝,当场吐出了一口鲜血。众人慌忙之下将晋王翊霍桀扶至内室,令大夫为晋王诊治一番后,方才一一退下。
      众人一离开,晋王翊霍桀便睁开眼睛用犀利的目光扫视周围,丝毫无半点朦胧之意。
      下榻穿戴整齐后,晋王翊霍桀走到书柜前取下了一本书,然后伸手按下了墙上的暗格。随着重物移动的声音,床榻之下,出现了一条窄小的密道。
      往下走去,长长的石道,只点了两三盏灯,昏暗的光线将天地湮灭。
      走到尽头,是一间弥漫着腐糜之色的华贵石室。
      厌恶的皱起眉头,晋王翊霍桀在帘外等了片刻,待两个美妾离开后,方才进去。
      白色纱幕无风自动,将天地遮掩,隐隐只现一抹阴影。
      晋王翊霍桀在帘外石桌旁坐下,自斟一杯,远远对敬。
      “王爷呕心沥血,在下却是在这风花雪月,在下心中有愧。”那人盈盈笑道。
      晋王翊霍桀拘礼:“若无大人神机妙算,本王也不至于此。本王已按照计划,让皇上误以为兰儿是本王的软处,千方百计使出美人计。”
      “皇帝自视甚高,却是阴谋诡计、三教九流之术皆用,丝毫不避讳的主子。只要抓住了她的性子,也不难对付。”那人漫不经心的浅饮一口,说道。
      “但她手下还有一批忠臣义士,怕是不好对付。”晋王翊霍桀担忧道。
      “无碍,在下早做了安排。”那人肯定的回道:“承王忙着铲除宫里的暗桩,暨阳王负责京都防卫,杜逸更是身兼数职,无暇分身。至于赵文翰,在下也替他寻了分差事,断不会来干扰王爷的大计的。”
      “有劳大人。”晋王翊霍桀问道,“兰儿已走,本王是否要把戏做整套?”
      “那是当然,贵妃娘娘在这盘棋中,可是枚极其重要的棋子呢。”那人冷冷的回道,“王爷此次不是忧虑着出师无名吗?若是有贵妃娘娘在手,囚禁亲母之罪,搬上台面,也并不算荒唐。”
      晋王翊霍桀担忧道:“只怕,皇上不会那么容易让我们称心如意。”
      “没关系,在下在皇帝身边安排的人会进行阻挠的。”那人淡淡的回道,却让晋王翊霍桀大为惊讶,他筹划了数十年也未能在沁媛身边插人,那人却轻而易举的办到了。
      “皇上的四位贴身暗卫,本王也曾暗中调查过,却都是无果,不知大人是如何办到的?”晋王翊霍桀试探道。
      那人只是高深莫测的笑了笑,然后便下了逐客令:“王爷还有大事在身,不宜在此久留。”
      晋王翊霍桀见打探不出来,也只给黯然离去。
      “蚍蜉何罪,赖以良木,罪也。”见晋王翊霍桀走后,那人冷笑了两声,“一枚弃子,问题还不少。烈,立刻传令下去,马上收回我们的主力人手,那人处心积虑,我们没必要与晋王同亡。”
      “是。”
      千里之外,波涛海浪,暗夜惊魂,水鬼作怪呼啸狂,寒风意欲残东山。
      沁媛一身青衫儒袍,将一头乌鬓用丝带扎成髻,手执一把玉山,井然化身成一名清秀俊颜的书生。
      浪潮一波接一波的打着船身,滔滔水声传入耳际,江风清新宜人。
      风欲高吟一曲,却生生停住,竟是无半点灵感。
      自唉一声,怕是近来被诸事烦着,心境不如往常一般平静了。
      暗夜幽梦处,船帆扬起,另一船缓缓驶来,隐隐可闻人声。
      扶栏走下,乍见船尾一对伉俪相依掌舵,心中不又羡慕。民间夫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大多相依为命,鹣鲽情深,不似皇家后宫三千,暗流汹涌,比之朝堂跟让人心惊胆战。因为在相守的面前,不仅是家国大义,更是家族荣辱。而所谓的单纯,从来都不曾有过。所以,也从来都不会有唯一。
      而沁媛身为帝王,早有此觉悟,因此她心中所思,只有一件,维持后宫的平衡。
      皇夫承王祈煜虽也是书香门第,儒学大家,但家族权势过弱,并非强有力的外戚。而蟠龙七皇子萧裴已是内定侧夫人选,蟠龙面上虽是为两国交好而和亲,但心里明白的人都晓得,蟠龙新败,外患之下,内忧已势成水火,不可避免。蟠龙宪宗帝时有五子夺嫡,如今有二龙夺珠也不算出人意外。至于靖平王萧裴,无疑是这场权争的一枚筹码。
      沁媛前日已令人将国书八百里加急送去蟠龙都城晋平,意欲下聘迎娶蟠龙七皇子萧裴,同时与靖安王萧奕结姻亲之喜,嫁靖南王长女臻晓郡主翊亦然为靖安王王妃。沁媛已表明立场,蟠龙帝王惧于朝凰国威,是不得不有所顾忌的。
      但如此一来,沁媛就不得不考虑祈煜的安危。萧裴身为一国皇子,委屈于侧夫之位,确实不妥。
      而皇夫之位,在沁媛心中,只为祈煜而留。
      除了他,沁媛不会再认同任何人。
      但若是这样,想要维持后宫平衡,必要再立一位身份相当的皇子为侧夫。而凌国已灭,寮国势弱,岩琅豺狼之心,路人皆知,竟是为难非常。但若是一次立两位蟠龙皇子,蟠龙帝王心中必要考量,而蟠龙国母痛失二子,怕也是不愿的。
      只论制衡的话,也只有岩琅能让蟠龙忌惮三分,两者相互制衡,祈煜可暂时安然无事。但将来岩琅若是反扑,沁媛没有把握控制得住它。况岩琅民风开放,风气不似朝凰一般拘谨。男女之事,只求两情相悦,不拘门第族望。岩琅族长,更是浪荡不羁,纵欲无度。生下来的子嗣,良莠不齐,有名份的皇子便有二十多个,无名份的更是数不过来。到时岩琅若是随便遣个皇子过来,妄说制衡,能否在后宫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囚牢里活下来,还是个未知数。到时两国纷争,凭白多了个借口让岩琅名正言顺的发兵。
      叹息一声,沁媛将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甩掉,集中精神准备先解决掉眼前这个大麻烦。
      两船缓缓靠近,先前一人一马当前,踏着两船间的木板走了过来。
      沁媛将金缕羽扇合拢,双手握住扇柄,微屈首向那人行了一礼:“民女温若玉见过城守大人。”
      “温小姐多礼了。”江辉回礼道,特意加重了‘小姐’二字。
      “想必傲雪山庄已将一切告知大人,不知大人意下如何?”沁媛开门见山的问道。
      “正所谓商人无利不图,你们温家既已与朝凰皇室结亲,如今又何必趟这浑水,做这叛国之事,分文不取赠粮于我寮国?”江辉坦然地质疑道。
      “大人说得即是,商人确实唯利是图,无利不枉。而我们温家,只是赠粮,却未说过白赠。”沁媛仍是温和地回道,最后一句却是对着姗姗来迟的傲雪山庄的少庄主霜玉巍说的,“当初我们的交易,少庄主心中有数,若玉相信少庄主不会让若玉失望的。”
      “温家冒着被诛九族的危险,千里迢迢雪中送炭,傲雪山庄相信温家的诚意。在此,在下先代寮国千万百姓感情温小姐的大恩大德。”霜玉巍诚恳地道谢道。
      “那少庄主可要做牛做马,以身相许方是。”沁媛调侃道。
      这时身后一人款步而至,走到沁媛身旁,抬手敲了沁媛一下,然后宠溺地说道:“若儿,不可无礼。”
      “大哥。”沁媛斜瞥了温於一眼,不满道。
      “四妹胡闹,让少庄主见笑了。”温於不理会沁媛,转向霜玉巍道歉。
      霜玉巍哭笑不得,但心里地一块大石头总算放下了。他先前怀疑半路杀出的温若玉的身份,毕竟温家一向传业于男,并无女子出头露面,干这漂泊营商之事。若是一个不好,落入了他人的奸计,将傲雪山庄百年基业旦夕毁灭,他有何脸面面对霜家祖宗。
      旦见今日温於现身,霜玉巍才放下了心。
      “少庄主不会介意的。”沁媛故作调皮的回道。
      “当然。”霜玉巍点头,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略显泛黄的牛皮纸,递到温於面前,“这是水运航道图,请公子查点。”
      温於并未接过,倒是沁媛伸手取了过来,扯开绑着牛皮纸的丝带,展开看了一眼,越看眉就越皱,到最后,沁媛扔下牛皮纸,不屑地看了霜玉巍一眼,一言不发的入了船舱。
      江辉不明所以的看着沁媛离去的方向,霜玉巍却是皱起了眉头,温於冷冷地看着霜玉巍,眼底暗晦漠然。
      霜玉巍颇为无奈的再从怀里拿出一瓶药,交给一旁的小厮。
      小厮接过,捡起地上的牛皮纸,入了船舱。
      过了一会儿再出来,小厮只交给霜玉巍一张笺纸。
      霜玉巍看了一眼,问道:“温姑娘这是何意?”
      小厮恭敬地回道:“少主人说了,少庄主先是诚意不佳,后又只呈了一半,礼仪名义上皆说不过去。既如此,原先说好的,也只能赠一半。兵器盔甲是不行了,但未免傲雪山庄损失太过,这粮食棉袄倒可无偿供给。”
      霜玉巍暗自为难地看着江辉,奈何他也没有办法,这水运航道图确实是庄里长老不愿交出,毕竟傲雪山庄八成以上的收入皆是靠此。若让温家的插手,以温家的实力,怕不过半年,傲雪山庄五成以上的生意就要被温家抢走了。
      但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因。
      那便是,这幅图,他们傲雪山庄也只有一半。
      霜玉巍看着纸笺上的梅花小楷,知是取货地点,也便告辞一声,转身欲走。
      这时那个小厮又再开口:“少主子说了,城守大人做事不利索,被人跟到了这里还不自知,亏得少主子多留了一个心眼,并未带着东西来。但城守大人的亲眷,怕是……”
      话还未说完,江辉便快步离开了,霜玉巍见状也连忙赶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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