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沁源》翎星散落

28、疑似墨香

　　同样的夜，月凝似水，关山之外，辽海之远，本该于宫中坐镇的帝王，此时正玩得不亦乐乎。
　　一如宫门深似海，旦出殿门不思家。
　　沁媛这几日已出朝凰，入寮国边境，一路游玩，自此乐不思蜀，当真成了‘昏君’。
　　少文也不问沁媛究竟想做什么，只是静静地陪在她身边，倒非全然为了那个素未谋面的凌国遗子，也是为了他的师兄妹。
　　那日湘山麟庄与他对打之人，只一眼，他便已认出。
　　借故离开沁媛与他对打，也是为了护住他。但不曾想他们有备而来，出动了不少人，即便沁媛算得上他们半个师妹，但依着沁媛的性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玄机门的人知晓沁媛手执玄机剑，身为现任掌门后，纵然能放沁媛，沁媛也不会放过他们。
　　当初宫中相认时他便知道，无论如何，他也不能置身事外了。本想刺杀完，便远遁而去，但，事事又岂能全如人意？
　　此时随着沁媛沿着河岸闲走，柳岸飘絮，水中花灯点点明，霎是好看。前几日沁媛在朝凰一时怒火，罢免了数十官员，余怒未消，如此来了此地，沁媛不免开心。
　　东走走，西逛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但见少文怀里越来越多的东西，就可见沁媛的兴致如何了。
　　乍见沁媛又蹿到一旁的一个小摊上，摆弄了好一会儿，少文不由苦笑，只盼快点摆掉身后跟着的人。
　　否者，再这样继续下去，难保他不被沁媛弄恼。
　　沁媛自也不想再这样装疯卖傻下去，奈何身后那些暗探跟得紧，不管是朝堂的、还是武林的，沁媛都不想让他们看出破绽。
　　毕竟，现在她的身份，是商宦大家温家的四女儿。
　　只要她不承认，故弄玄虚，没人敢大胆的拆穿她。因为，没有人知道她的想法，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想做什么，就不会轻举乱动。
　　温家的粮队还要过几日才能过境，便是说，她还要在这里呆上几日。
　　走了一段，听闻前方吵闹，沁媛好奇的凑过去，只见一个小男孩护着一个女孩子，被一群人包围在中间。
　　只有在太傅教书里偶尔才会出现的民间‘风俗’，沁媛一路走来，不知是太幸运了，还是有人事先将所有的危险因素排除掉，沁媛这是第一次见。
　　“小鬼头，别要多管闲事，拦着本大爷的路。”那个明显是头头的脸上有道疤痕的大汉怒吼道，显然很不耐烦。
　　“丫头，你要和他回去？”那小男孩嚣张的问身旁的小女孩，将那有道疤痕的大汉直接忽视掉，让那大汉气的直瞪眼睛。
　　那小女孩畏缩缩地躲到男孩的身后，小声呢喃道：“不要，他们要抓我回去，我才不要回那个地方。”
　　“臭丫头，你签了卖身契，还想反悔不成？”那个大汉一步向前，一把抓起男孩的衣襟，就想一巴掌打下。
　　只见那个男孩抓住那个大汉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
　　那个大汉吃痛之下放开男孩，男孩马上拉女孩的手弯腰往外跑，眨眼跑到沁媛的身后，拉着沁媛的衣襟，无赖地撒娇道：“姐姐，姐姐，他们欺负我。”
　　话音一落，沁媛只觉郁闷，再低头将自己的装束看上一遍，白衫青袍，玉冠墨带，便不像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也纵不会是国色天香的清秀姑娘吧？
　　“姐姐……”那个小男孩不依不饶的撒娇道。
　　沁媛冷冷地看着男孩，一声姐姐，确实唤到她心里去了。
　　自古皇家少亲情，沁媛又是几位皇子皇女中的老幺，向来少有人唤她姐姐。便是陆欣婉，也要在‘姐姐’二字前加一个‘皇帝’。
　　“姐姐若帮了你，你要如何报答姐姐？”沁媛弯下腰，与男孩平视，调笑道。
　　“姐姐若不帮小弟，回到家里，小弟让父亲家法伺候。”男孩再次发挥无赖本性，这回到弄得沁媛哭笑不得，她何时多了个不识好歹的弟弟？
　　那边可是看不下去了，大汉带了手下将旁观的人赶走，将沁媛一同围住。
　　“识好歹的，留下人，滚。”那人大刀一挥，粗鲁地喊道。
　　沁媛看好戏似的双手抱胸，挑眉，戏谑地笑道：“有命，自己来抢。”
　　几人也不多说，操了刀就砍了上来，这时旁边远远离着的百姓中几人倏地掠出，挡住几人的刀锋，冷目一敛，曲膝一踢，几人就倒下去，被人用脚压在背上。
　　沁媛拉过男孩的手，不满地瞪了袖手旁观的少文一眼，然后扬长而去。
　　男孩的手软绵绵的，带着孩子特有的馨香，被沁媛握在手中狠狠蹂躏了一番，弄得男孩不满地直想抽回。
　　远远地跟着那个女孩，沁媛并未理会她，只是好笑地冲男孩问道：“小滑头，你小小年纪，倒要娶一门妻妾了，果然好福气。”
　　“你……你不要太过分了。”小男孩终于忍不住甩开沁媛的手，骂出了口。
　　沁媛伸出一指点了点小男孩的小鼻尖，试探地问道：“小滑头倒是识趣，知道打不过本公子。不过，你若不能答出本公子的问题，本公子也不会轻饶。”
　　男孩不屑地看了沁媛一眼，像是知道沁媛想问什么般说道：“衣饰华贵，谈吐不凡。靠近我们的时候，身边的百姓看似拥挤，但却隐隐将人排出。”
　　“那紧要关头，你倒眼尖。”沁媛欣赏地回道，“那你又怎知本公子是……女子？”
　　那男孩更是狂妄，连话都不讲了，只是指了指沁媛腰间的香囊。
　　沁媛看了后，不由苦笑。
　　为了扮演温若玉这个身份，沁媛将宫里的行头换了下来。这个香囊也是宫人操办的民间饰物，是极为淡雅的香气，但却是民间女子未出阁前长配之物，一般男子是不会佩戴的。
　　“那小滑头，你叫什么名字？”沁媛第一次对小孩生出除了怜惜之外的佩服之情。
　　想了想，男孩决定以实相告，反正以沁媛的势力，想必不用一时三刻便能查出：“萧筱渝。”
　　沁媛听后，先是满脸不可置信，然后是满怀不能言喻的惊喜。
　　不理会萧筱渝的挣扎，沁媛亲昵地抱起他，用额头抵着额头，轻笑道：“筱儿来头不小啊。”
　　“姐姐也非一般市井小民。”萧筱渝回道。
　　“那么好筱儿可愿与姐姐一同游花灯？”沁媛讨好地问道。
　　萧筱渝不以为意：“筱儿以为那位哥哥会不乐意。”
　　沁媛斜过头来看了看少文，只见对方依旧一脸淡漠，伸手揉乱萧筱渝尚未束冠的头发：“没关系，不用理他，他一整天就那呆板的表情，对谁都一样。我的好筱儿当他做空气不就行了。”
　　“丫头呢？”萧筱渝狡猾的开始谈条件了，沁媛故作糊涂，不言不语。
　　萧筱渝将头靠在沁媛肩上，蹭了两蹭，撒娇道：“姐姐可别指望我带着包袱回去，父亲非打死筱儿不可。”
　　沁媛故作沉思，瞥见一旁快哭红了眼的小丫头，再见肩膀上暗暗笑得憋气的萧筱渝，不由叹息：“撞见了你这小滑头，姐姐我算栽了。不过，姐姐我是可以带着她在身边，但小丫头芳心暗许，怕是不愿跟着姐姐了。”
　　萧筱渝不满地再看了一眼‘包袱’，然后不屑地转头：“要嘛收，要嘛丢，反正不能跟着我。”
　　沁媛一顿，不由诽谤起来：“虎父无犬子，筱儿冷血地性子，可是像足了你爹爹。”
　　闻言，萧筱渝脸上不郁：“要不是为了甩掉那些侍卫，也不会糊里糊涂的撞见这桩事。”
　　一旁的少文见萧筱渝小小年纪就如此狠心，身上阴冷之气不由加深几分，沁媛看着少文，不安的颤了几颤。
　　“一个人跑出来，不怕被人拐了？”沁媛识趣的不和少文计较，转而问萧筱渝道。
　　“不出一时三刻，他们自会找到筱儿，筱儿才不怕。”萧筱渝一脸理所当然的回道。
　　沁媛被堵回来，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若算辈分，筱儿当叫姐姐一声‘姨母’。筱儿若叫了姨母，姨母就放你回去。否则……”
　　萧筱渝一脸无语的看着沁媛，语气还是一样的冲：“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被小孩教训了一顿，沁媛也不恼，只是在萧筱渝额上清风过般亲了一下，然后难得见萧筱渝脸红的扭过头，不由大笑起来。
　　抱着只有五岁的萧筱渝，沁媛涌入人潮中，更是放慢了脚步，一路玩的不亦乐乎。
　　只可怜萧筱渝尴尬的抱住沁媛，脸上红彤彤的，生怕沁媛一时疏忽松了手，又因被人抱着觉得不好意思。
　　寮国民俗丰富，民风开放，加之并无夜禁，晚上是十分热闹的。
　　今夜城东富家新婚，特摆了花灯宴，沁媛听闻，便带着萧筱渝去凑了个热闹。
　　反手转动灯面，墨色字迹飘逸而俊秀，一看便知是书法大家写的。
　　“萧丞相月下追韩信，楚霸王乌江别虞姬。打一五言诗句。”沁媛低低吟道，然后略微一想，便执笔在灯上写下了谜底：何求美人折。
　　园里的仆人见沁媛猜出了谜底，执杆将灯笼取了下来，交到沁媛手上。
　　沁媛见小丫头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手里的灯笼，伸手便将灯笼送给小丫头，小丫头害羞的道了谢，然后独自玩起来。
　　萧筱渝不满的瞪着女孩，一脸不甘，却不知自己此时的心情，是为嫉妒。
　　沁媛见状，习惯性的揉了揉萧筱渝的头，挑衅道：“筱儿莫气，姐姐再赢一个给我的好筱儿。”
　　萧筱渝别扭的别过头不理沁媛，眼里却有了希冀，毕竟仍是孩子，好玩之心尚是有的。
　　“却嫌脂粉污颜色。打一五言诗句。”沁媛走了几步，故意找了个特别的，再次挥墨写道：对君洗红妆。
　　塞到别扭的萧筱渝手里，见萧筱渝不好意思的玩弄起来，沁媛不由调侃：“何求美人折，对君洗红妆。何求君子晓，对莲堪折柳。”
　　小丫头听不懂，萧筱渝却是一下子就明白了，脸色更是红晕，头都快垂到脖子里了。
　　为了让萧筱渝缓过神来，沁媛只好继续猜谜题，再不调侃他。
　　沁媛一连猜下了数十个花灯，在众人的敬慕之后，少文脸色越来越黑，恨不得将手里的灯笼全丢下河里喂鱼。
　　然后，园里的管事将沁媛等人请入了内院，在进园前，他还给了沁媛几人一人一个面具。
　　园子里坐着的都是文儒之士，凭猜出花灯的灯数按尊卑就坐，当然，也可以自由走动。而这面具一分为二，每人只有一半，进园者可凭着这一半，寻到另一人。
　　沁媛立刻意识到，这是变相的相亲大会，再仔细问管事的，方知园里还有一位待字闺中的小姐。
　　只是不知哪位公子如此幸运，得其待见，让管事亲送面具。
　　同时打趣的看着萧筱渝，若是哪家小姐那么不幸，撞到萧筱渝，岂非要等到红颜槁枯，方才入得了洞房？
　　萧筱渝看见沁媛怪异的眼神，当然知道她在心里诽谤什么，这回他很聪明的选择了沉默，不言者无罪。
　　将两个小人赶到位置上坐好，沁媛撇下少文，倒是独自在园内逛起来。
　　对于拿另一半面具的人，沁媛满心好奇，只望对方别是人高马大、粗俗不堪的大汉。
　　素手执灯走过长长的亭廊，孤寂的影子长长的投在地上，不知不觉竟走得远了，也不知道去了何处。
　　沁媛停在园子里的池边，见芙蓉傍水含羞旖旎，不由弯下身来抚弄。
　　忽的一手伸来，沁媛抬头，见一男子对她展眉，不禁莞尔一笑。
　　“公子好性情。”沁媛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盯着对方脸上相似的另一半面具，细细打量起对方来。
　　玉树临风，洒脱不俗，一身蓝缎，同色头冠，身为尊贵，确实不凡。
　　“姑娘亦然，月下漫步，青竹染颜，美人如玉，君子系也。”那人拱手说道。
　　沁媛淡笑，并不回话。
　　“在下萧裴，方才唐突姑娘了。”萧裴并不以沁媛的无礼恼怒。
　　沁媛闻言，一下明白了过来，再思及前几日从京中传来奏请，被她怒急之下丢到一旁的名册，沁媛这下可是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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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的确是边写边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