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复仇记》圆滚滚的洗衣机

17、17

　　九城娱乐的面试地点选在了公司总部，为了体现专业度，特地邀请了影视圈的资深艺人担任评审，而林天齐，作为组合成立后的负责人，自然也成了评委席的一员。面试之前，苏西又一次仔细地整理了手头资料，甚至将目前国内比较受欢迎的女子组合都拿出来研究了一番，机会只有一次，必须一击即中。

　　面试当天。
　　苏西进门的时候几乎没有认出林天齐，看了好几眼，又对了一下桌上的席卡才敢确认。他胖了很多，如果说十年前林天齐还能勉强称为儒雅的中年小生，那如今只能用肥头大耳来形容了。
　　林天齐扫了一眼苏西：“苏西？先自我介绍，然后开始才艺表演。”
　　苏西立刻挂上特别天真懵懂的表情，咧开嘴笑了一下：“我叫苏西，美国人，中文说的不好。今年大学毕业，想当明星，所以回来。妈妈和哥哥在美国，我上了电视，他们就能看见我。”为了表现自己的中文不好，苏西比遇见顾明夏那天更加吃力地模仿着外国的口音，当然还必须配上无邪的表情，否则看起来会像个智障。
　　“你一个人在中国？”其中一个评委有些讶异地问。
　　“是的。”
　　“厉害啊，17岁哥伦毕业大学毕业，独自一个人回国，这么好的简历，怎么不去找份稳定的工作？”
　　终于问到这个了，这道题的答案可是特地为林天齐准备的。苏西换上一脸憧憬的表情：“我想当明星，想赚很多很多钱，还想嫁给有钱人，当阔太太。”
　　话一出口，所有评委都被这个傻乎乎的女孩逗笑了，只有林天齐抬头看了眼苏西，想赚钱？
　　苏西看到林天齐的眼神便知道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她没有猜错，这次林天齐要找的人，正是那些急于出名，天性单纯，为了钱可以服从一切安排的女孩。
　　这样的人，作为傀儡最合适不过了。
　　一如十年前的罗四喜。

　　才艺表演，苏西边唱边跳表演了一段芭蕾，配乐是英文老歌《Que Sera Sera》。
　　When I was just a little girl, I asked my mother, what will I be,
　　Will I be pretty, will I be rich, Here’s what she said to me,
　　Que Sera Sera, Whatever will be, will be,
　　The future’s not ours to see,
　　Que Sera Sera, What will be, will be.

　　苏西用清脆的嗓音唱着，用优雅的舞步跳着，脑海中浮现出自己才华横溢的母亲。苏怜兮是独立的音乐制作人，在出事之前为多部电影制作过配乐，业内的认可度很高，甚至有乐评人给出过“最出色”的评价。
　　这首歌是妈妈教自己的第一首英文歌，她当时只会鹦鹉学舌，并不理解歌词的含义。现在看来，这首歌其实很悲伤呢，十年前的她还傻傻地相信自己会嫁给一个王子，做永远的公主；十年后的今天，梦想成为公主的人成为了拿着利刃的骑士，义无反顾地吹响了复仇的号角。
　　人生有太多的无常。

　　固定在最后的结束动作，苏西久久没能从音乐中走出来。
　　评委似乎也被这个少女的表演所打动，难得地鼓了几下掌，让苏西回去等消息。
　　苏西鞠了个躬，不确定地问道：“我可以赚大钱了吗？”
　　“说不定哦。回去等着吧，两周后会有结果的。”
　　苏西出门前再扫了林天齐一眼，在她跳舞的时候他抬起过头，但绝大部分时间里一直一言不发地盯着报名表，鲜少与其他评委交流。和记忆里不一样了，性格收敛了很多，不再是为了搏上镜不择手段的人了。
　　门内，评委们关于苏西的讨论仍在继续。
　　“表演和行为完全是两个人，这种反差很赞。”
　　“差点感动哭了我，艺术表现力惊人。”
　　“口音很可爱。应该是现在最受欢迎的偶像属性吧？呆萌。”
　　林天齐低着头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在苏西的名字上画了个圈。

　　这边刚出面试房间的苏西，却被个女孩子紧紧地抓住了胳膊，对方力气大的不正常：“评委凶不凶？会不会骂人？”
　　苏西抬起头，眼前的少女长发披肩，眼睛很大，像漫画里走出来的二次元少女。
　　“不凶，评委都很好。”苏西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把手臂抽了出来，疼死人了。
　　少女深吸了一口气：“不凶就好不凶就好，不行，我要再去吃碗泡面压压惊。”说着便从包里掏出一包杯面，随即想到苏西，特别友好地问了句，“你吃吗？”
　　苏西摇了摇头，谁来面试还吃得一身泡面味啊。
　　少女笑了笑，露出两个小梨涡：“那我去泡了啊，希望咱们都能入选。”
　　苏西看着少女的笑颜，隐约觉得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下到九城娱乐的大厅，墙上挂着的是这次选秀的巨幅广告。“你追梦，我奉陪。”宣传语写得很有煽动性，不过，成立组合的最终目的，恐怕不是这么光明正大的吧。
　　苏西讽刺地笑了笑，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人不知被什么绊了一跤，重重摔到苏西脚边，原本被他抱在怀中大大小小的快递散落了一地。
　　苏西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太久没回国，现在国人都流行平地摔了？倒地的中年男人穿着九城娱乐的工作服，似乎是哪里被碰到了，痛苦地捂着肚子，半天没有起来。
　　“会不会做事啊？！叫你送点快递都做不好！”公司前台的人匆匆赶过来，嫌弃地推了一把还躺在地上的胡子男，“知不知道这个快递是给谁的？陈轩东陈总！你倒好，摔了！我们公司的地板是多不平整你才能摔啊？！你叫石一还真是没叫错，就是块石头，还是茅坑里的！”
　　石一费力地站起来：“抱歉，我前几天刚做完阑尾手术，伤口还没……”
　　前台不耐烦地打断：“反正你的合约还有半年到期，索性明天就别来上班了，在家呆着吧。”说完便拿着散落在地上的快递，头也不回地走了。
　　石一站在空旷的公司大厅，伤口撕扯般地疼，他默默地脱下九城娱乐的工作服，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大门。
　　苏西冷眼旁观着这出闹剧，没有出手帮忙。
　　谁愿意惹祸上身啊，她还没确定通过面试呢。
　　只是出了九城娱乐，她立刻状似不经意地迈开小碎步，跟上石一，鬼鬼祟祟地走了一路。

　　石一的家在B市的棚户区，说来惭愧，这房子还是租的。他艰难地摸出钥匙准备开门，就听到身后有个脆生生的声音叫他：“石一叔叔。”
　　转过头是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少女，穿着白色的短裙，笑得很灿烂。
　　“不认识我了吗？”苏西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我都剪了头发了，还是不认识吗？”
　　石一疑惑地看着苏西，良久才说道：“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
　　苏西叹了口气，走上前拉起石一的手：“我是聂如沐啊，小镊子，不记得了吗？”
　　石一讶异地看着眼前的少女，长大了，记忆里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家伙长成大人了：“小镊子？快快快，进来坐。”石一顾不上裂开的伤口，忙把苏西迎进了房，他有些高兴，这些年来，苏西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还记得他的人。
　　“不好意思，房间有些简陋。”石一倒了杯开水，“茶叶喝完了，白开水凑合下吧。”
　　苏西看着水杯上的豁口，心里有些泛酸：“石一叔叔，你这些年过得不好。”是肯定句。
　　石一拖着条板凳坐下：“有什么好不好的，日子不就是这么过么，无所谓。”
　　苏西看了看石一还渗着血的肚子：“家里有纱布吗？我给你重新包一下吧，你看你这血，都流得像黄河泛滥了。”
　　石一从床头柜里拿出药箱，还是不好意思让个女孩子替自己处理伤口，有些扭捏道：“我自己来吧。”
　　苏西一把抢过去，半点没客气地撩开石一的衣服：“得了吧，一个大男人，笨手笨脚的，能包好吗？”随后恍然大悟般地点头，“所以才会平地摔啊。”
　　石一笑着揉了揉脑袋：“你还是这么没心没肺。”
　　苏西低下头处理着伤口，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睛，“是我的错。我以前不懂事，没体会到你的一片好心，还害得你丢了摄影师的工作，对不起。”
　　石一尴尬道：“你当时这么小，懂什么呀，没事。我现在虽然穷，但温饱还是可以保障的。倒是你？这么久没消息了，去哪里了？”
　　苏西想到远在他乡的妈妈和哥哥，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我被一家很好的人收养了，后来跟着他们去了美国，还念了哥伦比亚大学，学到很多东西。”
　　“厉害啊，”石一赞叹道，但随后又发现了不对劲，“你在美国过得这么好，回来干嘛？”
　　苏西收起笑容，直视石一的眼睛：“来报仇。”
　　“报仇？”石一不解。
　　“嗯，陈轩东他们害死了我的父母，我来报仇。”
　　“你父母的死……不是意外吗？”
　　苏西惨淡地笑了下，眼前又浮现出父母血肉模糊的脸：“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多意外？”
　　就着老公房特有的油烟味，苏西慢慢说起了他离开节目组之后的事。

　　此时的九城娱乐，结束了选秀最终选拔的林天齐，将七名少女的资料交到了陈轩东手里。
　　“目前我就挑了这七个，除了我女儿和欧阳瞳，剩下都是背景单纯的人，而且按照陈先生的意思，全部不到18岁，应该会很听话。”
　　陈轩东把资料放到一边，抬头看了林天齐一眼，林天齐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一步。陈轩东看到林天齐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怕什么？你以后只要认真办事，不出纰漏，我自然会好好待你。”
　　“是是是，我明白。”
　　“杨芙退休了，谢奎那条线最近又遇上严打。我想来想去，也只有天齐你，可以在这种青黄不接的时刻帮上忙了。”
　　林天齐低着头没有吭声。
　　陈轩东等了一会，挥了挥手：“出去吧，好好干。”
　　退出陈轩东的办公室，林天齐收起了畏畏缩缩的表情。
　　他等这个机会等了十年，这十年里他忍受着杨芙的羞辱，谢奎的嘲笑，陈轩东的冷眼，不肯退出一步，就为了有朝一日再次得以重用。
　　如今机会终于来了，这个七人女子组合肯定会被九城重金打造，届时他只要按照陈先生的指示操作，必要时把对手全部踢出局，就不用再过着负债的日子，不用和妻子女儿挤在狭小的屋子里，为每天的生计而犯愁。
　　另外，他那个童星出生，却已然过气的女儿，也是时候重新回到大众的视线了。
　　这么多年过去，林天齐最喜欢的，还是一箭双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