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名叫小柳的姑娘》ao2sd

2、第二章

　　老乞丐这大半辈子从来没有哪天这样高兴过。头一遭。
　　有钱给那病中的孩子买药了。至少这样，也有希望能让孩子脱离病困。
　　老乞丐趁着天还未黑，店铺还未打烊，匆匆的赶到一家医馆里。
　　所幸医者仁心，医馆里的人并没有因他衣衫褴褛就将他驱逐，年轻的掌柜心肠很好。
　　掌柜一边写着治小儿风寒的方子，一边还询问老乞丐自身的状况。
　　趁伙计去抓药的空，还帮老乞丐把了脉。“老人家，您的身子，不妙啊。”掌柜对老乞丐这样说着。
　　老乞丐又何尝不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呢。他苦笑着，低头摇了摇脑袋。脏兮兮的脸上看不清表情。
　　正巧这时伙计把药抓来了。老乞丐用枯瘦的手颤抖又稳当地接下，掏出那好不容易乞来的银钱付账。
　　“不必了，这钱您自己收着吧，您过日子不容易，这药就算是我自个儿垫帐吧。”那掌柜真的是个好心人。
　　老乞丐觉得今天是他的幸运日——即使他并不知道什么是幸运日。
　　一连遇到两个如此善心之人。老乞丐只想对上天道一声谢。
　　就算这是上天对一个命不久矣的老家伙最后的眷顾，也已经足够让老乞丐感恩戴德了。
　　老乞丐本就佝偻的背更是弯的厉害，他说“谢谢！谢谢！”
　　老乞丐没读过书，也不会说冠冕堂皇的话，他只会用这两个字来表达心中的感激。
　　老乞丐从医馆出来，脸上带着笑，心中有着快乐。
　　他一路小跑回到破庙。如此破败之地，却是他最后的归属。
　　小哑巴似乎就这样躺了一天，傍晚的风吹的他小脸几乎冻裂，身体缩得不能再小却仍瑟瑟发抖。
　　女娃娃似乎不耐整天的寂寞，扯开嗓子哭起来，只是从一出生就营养不良，连哭声都中气不足，细细弱弱。
　　女哇娃这样吵闹，小哑巴竟还睡着，只是微微皱眉，将脑袋往干草堆里拱了拱。
　　小哑巴的身子似乎比襁褓中的婴孩还要弱上几分。
　　老乞丐不敢再耽搁，从佛像背后拿出一个破罐子，也顾不上干不干净，急急忙忙的开始生火煎药。
　　当然这罐子是捡来的，老乞丐走在路上，总会留意地上被人们随意抛弃的东西。看见还能用的，便拾起来，也算是一件家当。
　　这罐子虽是旧，但是还算得上完好，也能派得上用场。
　　一点点的小火烧起来，总算是有了一些暖，尽管干稻草燃起来烟味呛鼻，小哑巴还是下意识的往这边凑。
　　女娃娃闻着呛人的烟味儿，咳嗽起来。
　　看着小娃娃脸上带泪，还夹杂着哭腔的咳嗽，老乞丐也不免心疼。
　　一手将孩子抱在怀里，轻轻拍拍她的背，一手拿着几乎只剩扇柄的破蒲扇煽火。
　　药很快就煎好了。老乞丐将药盛在同样是从佛像背后拿出来的破瓷碗里。
　　老乞丐将小哑巴扶着坐起，将瓷碗凑到他的嘴边。
　　似乎嗅到中药苦涩的气味，小哑巴微微睁开了眼睛。只有一条小小的缝隙。
　　“喝吧，喝下去，病就会好了。”老乞丐这样对小哑巴说着。其实小哑巴可能连“病”是什么都不知道。
　　小哑巴轻轻抿了一口，苦的小脸皱成包子褶。不过他从来不知道包子长什么样。
　　“听话，一口气全喝下去就不苦了。”老乞丐将他扭过去的小脑袋扳回来，这样哄着。
　　他眼里含着老泪，生怕这样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离去。
　　小哑巴真的很听话。索性就闭着眼睛，一咕噜全灌了下去。
　　一次次皱眉，一次比一次深遂。到最后，连嘴都是撇着的。
　　小哑巴依然在发热，昏昏沉沉的连眼皮都撑不开。
　　人事已尽，剩下的就看造化。
　　老乞丐对着那尊破损的佛像拜了又拜。只求菩萨保佑，小哑巴能挺过去。能重新变回那个活泼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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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夕阳的柔红在山的边缘终于散尽。
　　天渐渐暗了。这时许多人家都已休息，老乞丐却睡不着。
　　他看着停止哭泣的女娃娃，和女娃娃抱作一团的小哑巴。心中藏了无数担忧。
　　走出破庙，想看看外头世界的景色，究竟比破庙里好上多少。
　　果真是要好上千倍。世界的边缘大抵是圆的吧，天空的颜色渐深渐淡，都是由圆渲染开的。
　　最深的是头顶的一片，深蓝的圆，弥漫在空中的，是天下人寂寞的聚集。
　　然后随着圆状渲染开，稍淡了一些的蓝色以环状在圆外扩散。
　　越外围的颜色，则越是浅淡。老乞丐没读过书，也不晓得怎样用肚中甚少的词汇来形容这番美景。
　　他只知道，天是蓝的，天的蓝色是会越来越淡的。
　　可是他不知，越是接近人间的地方，天色越是淡然。此之谓人为，而非天生。
　　向遥远未知的地方望去，阻隔视线的，永远是一座座的山。
　　因为相隔太远，甚至连山的颜色都看不清明，只看见那山外的天，是蓝中带绿。
　　那山的轮廓，是湖水样的蓝绿。
　　老乞丐不禁迷醉。天下的美丽之物甚多，却没有什么是会属于他们这样的人的。
　　他们这样始终遭人唾弃的人，不配得到什么。
　　同是天涯沦落人，与其相看两生厌，不如相依为命，相伴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