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山来归绣重》渡生

19、叶娘（二）

　　只见这来者满面桃花带春色，一双眼眸闪闪勾不尽世间多少魂，你说他是前世冤魂却不料是你今生孽。除了沈时那个妖孽还能有谁！
　　“师兄，快救我！”现在没时间家长里短嘘寒问暖的，把那脏东西驱走了再说。
　　要是平日里这厮指不定要我答应什么条件才会动手，到底是近来发生这么多事关系疏忽了，沈时本欲抚摸怀里安平的脑袋的，顿了顿也不再说什么。
　　“叶娘，你可看清我是谁？”沈时漠然的说道，声音里还带了几分的不威自怒，这样的沈时是我没有见过的，就算此刻我躲在他的怀里，但我觉得这个不是我那个从小长到大的亲密无间的三师兄了。
　　那无面的妖物来不及收势，飞身扑来，本欲双手掐住我的脖颈利爪在听到声音的瞬间停顿了下来，冲着突然出来的人看了一眼，一个机灵，有些疑惑的停了下来。
　　“是你！”那妖物的声音有些模糊，但还是可以分辨出是一个女子的嗓音。顿了片刻，这叶娘才不甘的下跪，对着我们，不，应该是对着沈时行了一个礼。
　　沈时也不叫她起来，我有些疑惑的扭头想看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沈时拥着我的手略微发力，我尝试了下也不得抽身，索性我就放弃了这个打算，静待事情接下来的发展。
　　“既知是我何敢放肆！”沈时此刻身旁又开始弥漫出黑气，那黑气慢慢的缠绕到了叶娘的身边，也见不到具体形态，但是那叶娘却突然似乎痛不欲生的扭动了起来，只是这没有五官的表情让人看不出究竟这般的痛苦究竟到什么程度，凭着那疯狂滚动的身躯才能猜得出七八分。
　　“叶……叶娘……知错……万……万望公子……留命！”叶娘陆陆续续吐出这几个词。
　　听着身后的动静我也明白了几分，虽说我着实被吓到了，但毕竟最后也无恙，而且我实在想知道她为何知道我的身份，于是就忍不住出声制止了沈时。沈时发黑的眼眸看了我一眼，也没多说，挥了挥手手就解开了叶娘身上的限制。
　　我好容易从沈时的怀里挣脱出来，看着瘫软在地上如烂泥的妖物，小心翼翼的发问：“你如何得知我是如意的？”
　　约莫是被沈时的铁血手段吓到了，叶娘也不敢造次，一五一十的将她的事说来。
　　这妖物本就是南海观世音大士手中宝瓶里的那杨枝，自是吸取了天地精华化身人形，你说她本来在那紫竹林好生修炼，不过百年就可以修炼成仙，但是反是个宝物就不免动凡心，自是跟着观音参加了王母的寿辰，在那儿看了一处嫦娥奔月的闹剧，因着对着这人间充满了向往，寻着一个机遇就下凡占山为王化妖求姻缘来了。
　　这故事听我的津津有味，连和沈时计较都来不及了，只是一味的催促叶娘继续说她的故事。
　　七月七，乞巧节。
　　叶娘在那荒山洞穴早已住的颇有不耐，纵然学着那富庶人家将屋里屋外营造的雕梁画栋，小桥流水样样不缺，总觉得生活乏然无味。近来听闻那人家张灯结彩，久居野外也不识人间姿色，心里如小猫抓了一样，一拍手说走就走！
　　花灯，彩照，公子，红妆，叫卖的馄饨摊子，冒着热气的包子，喜笑盈盈的胭脂铺大叔，推销着自己糖人的手艺人。镇子上的活力都在乞巧节涌了出来，不论男女老少，皆面带喜色迎接这个节日，怕是不过几日这长乐镇又要添几桩姻缘咯。
　　叶娘逛来逛去不觉眯了眼，这红尘纷扰中竟然有此等乐趣，观音大士日日颂道什么，空啦色啦，贪嗔痴怨念之类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那紫竹林里除了永远跪坐的哪吒和一些仙童素日无人会说一句废话，自己满心成形的欣喜无处可诉，只能日日打着哈欠听听经书，完全就是在浪费时间。
　　走着走着就来到了神女桥，这桥据说就是当年嫦娥奔月的景象被镇子上的一个书生看到了，那书生回去大梦三生，醒来提笔一挥就留下这么一个美名。
　　夜色有些深了，街上的人陆陆续续回家了，有些依依不舍的恋人在桥边依偎互诉衷肠，情意浓浓，这个时候的叶娘不免觉得有些孤独又有些懊恼，心里不由得产生了些许自怨自艾的情感。
　　“走水了！走水了！”街的西头不知从哪家开始喊叫起来，想来是今夜那些男男女女放出去的天灯落下点找了哪户人家，这江南之地多数房屋以木建造，且家家户户连住在一起，这一户着了倒霉之下可能把这整条街都着了的。
　　这个时候，镇子里的人纷纷从被窝里爬起，自发的集合在路旁自发的救火。可是这夏日炎炎，天气不算湿润，远水解不了近火，那一片的火海眼看就要蔓延到整个镇子了。
　　叶娘是在宝瓶神水里修炼而来，虽然属于草木科的妖怪但总归还能施法降下点雨，性命攸关之事不得半点迟疑，叶娘飞身就到了一片火海之上，抽了路旁的柳条，引了河水就向那些着火的房屋上泼去。
　　火势渐渐小了，但叶娘才刚刚化形，这点法术已经是她的极限，一个不留神竟然就跌落到那片废墟之上，迷糊之中昏死过去。
　　“姑娘，你醒了？”睁开眼已经是另外一番景致，身边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
　　叶娘别过头有些不知所以。
　　“你是？”面前的这位男子头束金冠，身着荔枝色多罗青锦袍，腰间还佩戴着一块翡翠玉诀，端的是君子以泽公子如玉。见到男子的第一眼叶娘就知道了，这或许就是她此次下凡的劫数了。
　　“我是萧眠，那日我路经长乐镇，恰逢大火就跟着大家一起救援，在废墟之中发现了受伤的你，因着无人知晓你的来历，我身边又有侍女略懂医术，就不曾经过姑娘同意擅自将姑娘接到府上居住，万望姑娘谅解！”萧眠弯弯的眼角看的人好生舒爽。
　　“小女子叶娘在此谢过公子照顾了，这几日叨扰公子实在过意不去。”叶娘有些羞涩的回答。
　　“无碍，我反正在这长乐镇有事须得处理，姑娘能住在这里我自是高兴的。”
　　“现今奴家的伤也好的七七八八了，还是不要打扰的好，还请公子能麻烦告知我如何出府。”
　　“你眼角还有伤未好不妨再多留几日，我身边带了一些修复的伤药刚好可以用。只是，当日火势如此重大，为何在废墟上的叶娘却能完好无损？”萧眠疑惑的样子让叶娘有些忍俊不禁。
　　“大概是小女子素日里拜那观音多了，观音大士福泽于我吧。”叶娘憋住了笑意戚戚的回到。
　　萧眠见叶娘不肯吐露实情，或许也可能是上天庇佑，于是就不再追问，吩咐了下面的丫鬟好好照顾叶娘就出门处理事情了。
　　这萧眠到底是谁呢？
　　原说这平南王而今镇守西南自立为王，可这英武的王爷命里合该无子，长到了四十几岁，姬妾不知道纳了几房只得了一个女儿，这也罢了，女儿就女儿吧，就把女儿当男子样，到时纳一个女婿入赘平南王府也是好的，可是也不知道后面是哪一房的姬妾动用了歪门邪道，在那大女儿都以及快六岁的年纪，姬妾竟然怀上了孩子，好生的养护之下，平南王老来得了一子，整个王府自是喜不胜收，那小妾在生了孩子后难产而亡，也算她没好命，本来应该的荣华富贵都没了，平南王因着这个原因更对这个儿子愧疚不已，索性就叫这个长姐代为抚养。而近来不知道为何，这个萧公子毅然从王府出走，俨然就与王府断绝了关系，而那平南王更是据说因此气的吐了血，大呼三声：孽子！后就一命呜呼了，现在只可怜了那郡主，用一己之力承担西南地区的事物，都已经这么大了也未曾嫁娶。
　　原来是个贵气世子，念及此叶娘不由得在嘴里又反复咀嚼了“萧眠”这二字。
　　月下笙箫著，悠然花下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