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山来归绣重》渡生

18、叶娘（一）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乘舟直下，取道扬子，两岸四时风景各有不同，时值九月隶属三秋，潦水尽而寒潭清，少了猿啼两岸的哀鸣却多了属于江南风光的繁华，不时可以遇到村落，远远望去，自成一户，背倚青山，自耕自食，偶尔垂钓打发闲情逸致。这些都与我平日里在蜀地所见完全不同，在船上的日子以及近半月，也不觉烦腻。
　　闲的时候我也会和齐桓学学那乡野人士，拾了鱼竿把饵抛入水中，随意停靠任凭水流将我们飘向下游，但大部分的时刻我都是不适应的，这在山里蹦跶的山大王一到水里可就消了气焰，晕船晕的我十分不舒服，早几日还能吐出点什么，到了后来我实在是晕的不行了，连吐的力气都没有了，每日只得恹恹的躺着，看看云朵和鹭鸶，也不怎么爱讲话。齐桓先还不担心，用那陆珏送的药压着，但那厮平日醉心春药的研发，哪里还会做什么晕船的药，最后只能给我含一些姜片压着，总归也不是法子，算了算，此般行程早已超出预期了，倒不妨再耽搁几日，那宁都自不会因为这几日就不见的。齐桓就在路上看着一个还算规模巨大的镇子停了舟，将那小舟委托给岸边的人家后，带着我先上岸把这富贵病给治好了再说。
　　合该是人间的病人医治，更何况是此等小病，三剂药下去休息了两三日我就好的七七八八了。病好后，念着这个病只能压不可消，若是再乘舟南下怕是我又该病了。于是齐桓就租了辆车，虽然要绕一点路，但是到底也方便，我自是没有意见的，一拍即合就上了车。
　　其实吧我也一直奇怪，这齐桓这身份到底是什么，平日里见他吃穿用度莫不是上乘，我虽不是十分的行家，但跟着沈时吃喝玩乐样样不缺，自是明白什么是尖尖什么是垃圾，就说那齐桓手上的玉揲，镂空雕纹芙蓉花，端的是羊脂白玉配公子也欠，怕是赔上一个蜀地的城池也是往少了算的，再说他为何与陆判会如此熟悉，这其中的因果种种机缘巧合又该怎么开口询问？对于这些我也基本上装的什么都不知道，这世上自是少说少麻烦，别自找没趣的好。
　　上次去地府我本意打探下沈时的消息，既然师父叫他鬼王那必是冥界的人，好容易下了阴曹，这名号一听就响亮，肯定大伙都认识的，我就想着离开前找个人问问，可大清早的还没等我有时间起床出门转溜转溜就被齐桓叫起，匆忙的与陆判告别，一时之下也忘了这件事，也不知道师兄现在如何了。
　　马车笃笃前行，过皖赣之地就又开始翻山越岭了，只是好在这些山都不比蜀地的连绵峻峰，大多都是不足百米的小丘，偶尔遇到一两座山峰也都不足为据。南方烟花繁华，治理的更为严谨，偶尔不得已露宿野外也不用害怕半夜遇到个意外，故而我们也不再为了在天黑前赶到下个城镇而不得不快马加鞭。
　　是日，过百嶂林的时候马儿不知为何忽的暴动不安不肯前行，我们初来以为连日的快马加鞭赶进程将这马匹累到了，于是索性就决定在原地休息一晚再做打算。
　　日近黄昏，森林里的日光在一步一步的后退，淡淡的瘴气开始统治这片林子，虫鸣的声响此起彼伏衬得夜儿更加的静谧，齐桓抱剑倚在马车外守着车内的我，我也伴随着那催眠般的声音不住的打哈欠，不多会就入睡了。
　　迷迷糊糊中我只觉得脖子痒痒的，伸手摸了摸却摸到了一缕发丝，也不觉得奇怪把那缕发丝顺手望耳后别去，复又准备睡去。
　　忽的，我一个激灵，我的头发自是乌黑又粗密，有时候都会羡慕那些发软的姑娘能轻松的打理头发，方才我摸的那缕，又软又稀，断然不是我的头发。这马车里从没进人，这头发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不敢睁开眼睛歪头看是什么东西爬在我的肩膀，手中却悄悄挽了个诀，紫电应决出窍，在我的身边飞速划过，只听得撕的一声，马车马上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不过片刻我已经知道那脏物已经逃窜了，睁开眼，从我的肩上取下一缕发丝，看这样子像是个年轻女妖的东西了。
　　琢磨了半晌，想着齐桓这几日一直在驾车也是辛苦，这点小事我还是别和他说了，反正我也没受伤，这女鬼见识到紫电的威力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不一会又睡去了。
　　睡得半梦半醒的时候听得不远处发出了女子阵阵哀怨的哭声，这一路来也救了不少被劫财劫色的女子，那些肮脏的匪盗尽爱掳些良家女子到野外来干这等龌蹉之事，怕是又遇到什么可怜女子了吧。
　　算了算了，我还是放弃睡觉的打算吧，谁叫我这么爱管闲事乐于助人呢！我掀开帘子走下马车，也不知道怎么的齐桓不知道去了哪里，不过其实有时候他的确会消失一段时间，不过我也不好意思多问，现在他不见了我自是想到那方面了，于是也不寻他，救人要紧，先照着哭声寻去。
　　夜晚的森林因着迷茫的瘴气显得格外的阴森可怖，虽然我有仙气蔽体但也忍不住直达哆嗦，越走近那哭声越是清晰，待到我拨开前面挡路的野草丛的时候，之间一个女子背对着我坐在树下，肩膀在不停的颤动，看来她就是那声音的来源了。
　　我咳咳了两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一拍果然哭声就停止了。
　　“姑娘，请问有什么要帮忙的吗？”我小心的问道。
　　那女子只是不停的啜泣，也不转过来，身体抖动的十分厉害。
　　我见她表现的十分古怪，这衣着也完全不见残坏，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可是那如意公主？”突然她开口发问。
　　我心下一惊，这个事情知道不过几人，这路边的女子怎会知道。不好，这必然是个陷阱！我准备拔腿就跑。
　　只见那个女子缓缓的扭头过来，我的背后一阵冷汗，刷的一下脸就白了。这，这，这，这哪里是人脸！这脸根本就没有五官！
　　我见过没脑袋的，见过画皮，见过没舌头没胳膊没眼睛，总之在阴曹的时候我把我在阳世不曾见过的鬼的模样一一都见到了，唯独没见过这等魔物，这个时候吃惊的剑诀也不会念了，唯只想着快快逃离，我大喊一声“救命”就往马车方向跑去，只求那齐桓赶紧回来能救了我。
　　跑着跑着就撞到了一堵人墙上，这热乎的温度真的让人好生感动，我头也不抬，拉着他的衣襟就说：“齐桓，快快救我！”前面的这堵墙完全不动，那后面的妖物马上就要追上来了，我着急的抬头想看齐桓究竟怎么了，只看见那张熟悉的脸。
　　“小安平，几日不见你就喜新厌旧了？”
　　竟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