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山来归绣重》渡生

11、狐嫁（一）

　　过了崇州地界就到了蜀渝与汉阴的交接地，此地多为崇山峻岭，人所谓蜀道难其中的一部分便是这一段。汉阴边上的山自是没有巴蜀内地的山高，但是地形起伏不定，山山相连，远远的望去就像是绿色的波浪。
　　因着我们为了取道扬子江疾下南都，所以不得不选择了这条相对艰辛的道路。过了崇州没到半日就到了那如怪物血盆大口般可怖的山峦脚底，明显的地势落差以及前几日下的雨让这路很是难行，不得已之下齐桓舍了马匹，与我徒步攀爬。我本欲御剑前行，可奈何学艺不精而且还要负载一个男子，没撑过半日就已经累得精疲力竭了。齐桓师叔看我面如菜色也是不忍，反正也是陪着我，我们所幸在接下来的行程里双双选择了步行。
　　天下美景十分，五分魂归巴蜀。在蜀山上时我曾听沈时对我说过宁国十大美景“一月南都烟花，二月辽东雪，三月扬州柳絮，四月桃花节，五六昆仑油菜，七八塞上白烟，九月黄龙彩石，十月天府赏菊，十一雪峰明月，十二滇池白鸽。”想来虽然地远人偏的巴山楚水却独领风骚多年仗的不就是这绿意盎然生生不息无人打扰吗？我和齐桓在这美景之下倒也不急着赶路，游山玩水般在各个山头穿梭，运气好了遇到山里的村户借住一宿，运气不好也就随便在山野露宿。往往这个时候我都有点对不起齐桓的感觉，每次露宿都是他去拾柴打猎，清理住地周围的蛇鼠虫蚁，我想要帮忙都被他温和的眼神给制止了，我自是乐的轻松，偶尔却老是冲着齐桓的背影发呆。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行了几日了，随着约到群山之中人烟越少，能寻得农居的机会也就更少。这一日，日近黄昏，太阳挂在山头摇摇欲坠，整片山林都被温和的暮色给笼罩着，叶片被暮色染得金黄，远远望去不见一丝炊烟。哎，看来今日又该露宿野外了，我好想在有着温暖被子的床上滚来滚去呀！
　　我们加快了脚步准备在日落之前找一个相对平坦的地方落脚，顺便解决了两人的晚餐。可是没走几步，却远远的望着有一队人马走来。
　　待走近了些却发现这竟然是一只迎亲的队伍，队伍里人倒是不多总的也就十来个，在队伍前头那高棕大马上坐着一个胸挂红色绣球的青年男子，男子喜气洋洋长得好生俊俏妩媚，一举一动之间自带了风情，那眼角的泪痣随着笑容居然像活的一样熠熠生辉，亮的我睁不开眼。齐桓看着这渐渐逼近的人马也没有动，回头看见我痴迷的望向那新郎官的眼神却是笑了笑，轻轻把手挡在了我的眼前，笑着说了声：“莫被吸去了魂”
　　约是看见我们了，那马上的俊俏男子抬了抬手示意队伍止步，接着翻身下马走到我们跟前，迎迎一拜道：“相逢即是有缘，在下今日大喜，看着两位龙凤之姿心生喜欢，看着天色已晚，诚邀二位移步别居参加在下的婚礼，不知二位可否？”齐桓看了看男子，似乎觉得不妥想要婉谢，我着急的拉了拉他的衣角，反正找不到住处了，我又没见过婚礼，实在想去凑凑热闹，感觉到我急迫的心情，齐桓略微沉思后冲着男子回了一礼
　　“在下齐桓恭贺兄台大喜，如此喜事又逢兄台好客相，请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只不过事出突然未能备下礼物，仓促之间只有些黄白之物能贺兄台登科之喜了。”
　　“兄台言重了，你我相遇已经是上天对乔某的贺礼，又何必客气，快快移步这边。”这新郎官一笑让人觉得这山都绿了几分，都言巴蜀美人多，这荒山野林里都有如此的艳色，也不知那新娘该是如何的国色天香。
　　跟着接亲的队伍绕过了山头，原来我们来时走的是西峰，而队伍绕到了南峰，所以我们在来时并没有发现在这山里还有这么一处世外桃源。轿子被抬进了一个村落，随着敲锣打鼓唢呐声盖着头帕的新娘被婆子背出了轿子，村子里的孩子们聚在新娘子的身边起哄着，其他的村民笑意盈盈的看着这对新人。我们随着人群走进了婚堂，大堂之上坐着两位老的快看不出年纪的老人，白花花的胡须竟然长到了脚边，脸型略微有些古怪，但看的出来这两位老人应该对这婚事很是满意，眼都笑弯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两位新人一一向长者扣头请安敬茶，新娘似是体力不支有些乏力，新郎却是体贴的环拥着新娘完成了全套的礼。两旁的小孩子笑着编了歌谣笑话男子羞羞羞却被尴尬的父母一把拉过好好数落了一番。
　　我第一次见这人界新婚的样子，时不时的啧啧称奇，看着新郎这么疼爱新娘真是好生羡慕，同时对这新娘的容貌打起了十二万分的好奇。
　　新人被喜婆请入了洞房，闹喜的人群也纷纷挤在房屋的外头探着脑袋想一看究竟。人群里似乎每一个人都打着和我一样的心思，秉着呼吸等着新郎官掀开新娘的头帕。喝了合卺酒就该掀帕子了，我不由得紧张的拽住了齐桓的手，齐桓身子顿了顿试图抽了抽手，但是正在紧张等着的我哪里会让他抽开，尝试了许久都无法脱手的齐桓最后只得乖乖的被我抓着手，一齐挤在人群里看着洞房内的情景。
　　“掀了，掀了！”人群激动的叫着。
　　…………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子？热闹的人群霎时间安静了下来。听着外面的动静，里面新娘的脸却是瞬间变得惨白。
　　原本以为美若天仙不料来了个钟无艳。新娘脸色菜黄，身子骨很是瘦弱，似乎被孩子轻轻一推都会气绝身亡，平坦的脸上隐约见着密密麻麻的雀斑，一颗豆大的痦子长在了嘴角。要说便是这村落里随随便便的一个姑娘也比新娘美上十倍百倍。其实钟无艳也是无所谓，乡村里的要求只要好生养就够了，可是……面前这倾国倾城貌的新郎和这无盐的新娘坐在一床上，穿着崭新的婚服，怎么看觉得怎么不可思议。
　　身边的村民开始叽叽喳喳私下议论，这老张问老李怎么回事，老李转头望向老王求答案，妇人们的表情更是精彩，由原先的一脸探究到后来的满脸不可思议一直到现在的匪夷所思夹杂一丝不屑，洞房外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在为这出众的新郎惋惜。
　　“各位乡亲，今日是我乔某大喜之日。婉婉更是我心头所爱，借着亲友的光，我在此立誓，我乔定会爱钟婉婉一生一世，白首不离，照顾她一生，生不同日死同穴。”
　　人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幸好有机灵的带头首先贺喜起来，气氛才不是那么尴尬。我仔细的观察这那钟婉婉，发现她面色带起绯红，眼光烁烁似是有泪落下，抓紧了乔的手，而乔轻轻的将钟婉婉依偎进怀里将一个吻落在她的发顶。
　　渐渐的洞房外的人被招呼到了大厅吃酒宴，我们被乔邀请到了上桌。再次看向乔，我多了几分敬佩，天下男子要是都如乔这般该有多好，那王员外的夫人就不会枉死。齐桓看向乔的眼神也少了几分戒备。酒席觥筹交错，大伙相谈尽欢，不知不觉已经月上中天。念着今日是新人的洞房之喜，大伙也没有多为难乔，把乔驮回了房间就逐渐散去了。
　　看着今日之景我也是颇多感慨，不由得多喝了几杯。微醺之下脚步都不太稳了，齐桓扶着我进入了房间。因为相遇之时太过仓促，乔竟然以为我们是青年的夫妻，只给我们两安排了一间房间，农家条件艰苦一时也不好打扰老人家多要一间房，齐桓只得和我暂时凑合一夜，反正我自小长在蜀山没有男女大防的观念，齐桓也不是那么迂腐的人，我们各自分了床铺和椅子就纷纷入睡。
　　迷迷糊糊之中，我只觉得房间里窜进来一股子异味，这味道说不上来怕是我从来没闻过。手腕一痛，好像被什么东西割了，因为喝的实在有些醉了，我竟然都没有在意继续做着找到了一个和乔一样体贴温柔英俊的夫君的春秋大梦。
　　“把刀放下。”
　　手腕上的血滴答滴答的落在床下的碗里，忙于接血的男子微微一顿。因为此刻，一旦他再动一下身后的那把剑怕是会把他一剑刺穿了。小心的把碗放在床榻，把我的手放在碗上，男子转过身面向齐桓。
　　一个出其不意，男子在瞬间扑向齐桓，身后飞出九缕尾巴，奇奇攻向齐桓。齐桓疾步后退，用剑挡住了尾巴的攻势。男子见反扑不成下一刻表情一变，竟化作一张齐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手上长出三寸长短的利爪伸手抓向齐桓，齐桓面色微微一沉，凝神握剑见招拆招。打了几个回合都不见有分晓，终于在一个瞬间被齐桓发现了男子招式的破绽，伸手刺剑，本以为对面的人会隔身侧挡，却不料他却直直扑了上剑尖，看着剑刺入面前这张有着安平脸的□□，齐桓在瞬间有些呆滞了。哪知那妖物就是看准了这一间隙，明知自己打不过齐桓只得觅得此苦肉计一搏生死，飞爪扣上齐桓的脖子。
　　“孽障，还不速速给我住手。”门口传来了一身厉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