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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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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一阵清风袭来,吹开了大氅一角。一股凉意才轻抚其中,眉间微皱,睁开眼时,举目皆为残阳之色。此时书卷翻动的声音才渐渐的清晰起来,漓涣一手支起身子,盖着身上的大氅才彻底的滑落到身下,她瞥眼看去,腰间一双孩童的手还搭在其上,顺着寻去,雁清池卷缩的身体似乎还在紧紧的靠着自己,眉目安逸,还未有清醒之意。
漓涣沉默了一会,她将目光收回的看着腰上的那一只手,正想抬手将她拿开之时,听到了来人的声响,便停下动作,朝外看去。
“少谷主。”残阳映照在那人脸上,她似乎还不确定漓涣是否已经醒了,声音有些细小。
“嗯。”漓涣应了一声。
“谷主请。”那人抬了抬头,午时自己就曾来过,只是见到漓涣睡得沉,也便退了回去。
“好,你把公主抱去房中。”漓涣直径翻过身子,站了起来,任由雁清池的手在自己的腰间扑了个空。
“是。”那人应声向前,经过漓涣身边,伸手将雁清池抱了起来,正要离去之时,漓涣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睡在那人臂膀之中的雁清池,顿了一会,说道。
“不要让师父知道。”话落,漓涣便直径离去。
那人看着怀中的雁清池,沉默了许久,少谷主终究还是逆了谷主一生所持的信义。
银瞳者,灭国者。只是如何去看,都无法想象这个孩子日后会怎么做。
推开门时,最后一抹残阳之色,也慢慢的淡去。地毯上的牡丹花顿时失去的颜色一般,显得灰暗至极。
檀香焚烧,也已烧尽。
“师父。”漓涣踏入房中之时,静得有些令人发昏,静得……尽感觉不到一丝人气。
“师父!”漓涣快步走到床榻前,掀开床帘,一双白皙的双手轻放在被褥上,青丝跃过肩头,北忱垂着头,双肩似乎没了支撑一般的塌在两旁。
“师父…”漓涣轻轻蹲下身子,一手抚摸上北忱的青丝,一时间缠绕其中,她轻轻的将它别到耳后,露出了北忱的犹如竹削过后的侧颜,她眉目微闭,感觉到一旁的动静,那睫毛才微微的动起来,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漓涣沉默的对着自己的表情,她的手还放在自己肩头。北忱自知方才是吓到了漓涣,便敛起笑来,柔声喊道。
“漓涣。”
“师父。”漓涣微微仰起头来,应了一声。
“为师方才小憩了一会…”北忱的笑越发的轻柔,她的手轻握漓涣,“做了个梦。”
“什么梦。”漓涣小心的回握回去,北忱苍白毫无血色的面容,生怕稍微一用力,这个人便会就此破碎一般。
“梦见你幼年之时,恍如昨日。”轻声细语,入了心,也就挥之不去。
“师父的救命之恩,师承之恩,漓涣此生也不会忘记,点点滴滴,历历在目。”漓涣淡淡说道。
北忱眉目舒展,却是跃过了漓涣,看向了窗外几近漆黑的夜空。
时日自是已然不多,不奢求,也不去理会。这来来回回的三十七个年头,不问多或是否太过短暂,但对天下,扪心自问,自是问心无愧。
一生算尽天命,但求能挽尽天下性命。救人,助人,方已长远之计去看,未曾抱有自私之心。今日命数将近,却为爱徒漓涣算得一卦,竟是迷离双眼,无法摸得一角。
”漓涣,谷中大小事务皆已全权交由你来掌管,为师本不该多去过问,你自是有自己决定。”北忱看着窗外良久,才收回目光,投在了漓涣脸上。
屋中还未点燃烛台,漓涣清冷的面容是清晰,她过于认真的看着自己,仿佛稍有疏漏便会错过什么。
“我听阿礼说,长曜贵妃早前已经离去,公主被你留在了谷中。”
“是。”漓涣回答道,却是心下一沉,不知阿礼是否还多说了其他。
“为何?”
漓涣眉间未有任何改变,她直言道,“公主同先代帝皇一般,被噩梦所困,长曜贵妃怜公主年纪尚小,担心日后会影响公主心智,便将公主暂且托付在此。”
“如此……”北忱收回视线,若有所思的不知再看些什么,青丝滑落而后,又遮住了她本露出的侧颜,默了许久。
“师……”自小到大,漓涣从未与北忱说过谎,也知道自己就算在如此平静,神色淡然,依旧能被她一眼看穿,此时也是如此,漓涣低下声来,但求北忱不要沉默不语。
“你便好好照看公主,若必要之时,也可让阿礼将猎垣请至谷中。”北忱忽然抬起头来说道,话中丝毫没有怀疑。
“……猎垣。”漓涣轻念此人名字,这个号称有起死回生之术的人,几日前才与自己通信,告知对北忱的病情素手无策。想来也是讽刺,北忱病重,也未开口要寻猎垣来谷中,而对于他人,却是如此惦记。
“怎么?”北忱问道。
“没什么。”漓涣摇了摇头,握着北忱的那只手渐渐的暖了起来,只是这般看着,听着北忱说话,便心静得令人舒适,也不愿再去多想什么。
只求,能再长些……再长一些。
“少谷主……”门外突然传来声音,漓涣微微侧过头去,这忽然在打搅的是为何人。漓涣心下有些不悦,冷清的应声道。
“何事。”
“漓涣!漓涣!”有些尖锐的孩童之声撞入门中,漓涣眉目皱了起来,雁清池……,一时也忘记了这谷中至此为止,多了一个敢如此打搅自己的人。
“公主不可以进去!谷主在修养,万万不可进去。”似乎是那下人拉扯住疯狂要冲入门中的雁清池,只听到雁清池张狂的大喊道,“放开我,我要找漓涣!”
“师父……”
“你去吧,公主年纪尚小,你切不可与她较真。”北忱嘴角一抹浅笑,有些好奇才一会的时间,这公主为何会如此粘漓涣。
掌中的温度扑了个空,漓涣只得站起身子来,望向那扇门,抬起步子,应声走了出去。
月色将至,下人一手拉住雁清池,手中的灯光忽然间的洒在了漓涣身上,映得那一身白衣有些泛着金黄之色,漓涣的脸色显然比昨日好了许多,午时的那一会小憩,却是让她恢复了些精神。
一声吱呀,漓涣带上门,清冷的眉目,淡淡的看着这个方才还吵闹不已的雁清池。
“漓……”雁清池挣脱开下人的手,一面想上前去拉眼前的这个人,一面有些开心的刚想要喊道。
“何事。”漓涣敛眸看去,话语中,冷冷冰冰。
雁清池一愣,她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忽然之间有些不敢再踏前一步,那样的眼神,似乎是极度的厌烦自己。
鼻子有些泛酸,看着漓涣,想起了母妃,只是这个时候想要找人大哭一场更是不可能的。
那下人苦笑了起来,漓涣平日里的神情,自己就算在这谷中待了许久时间,却还是有些敬而畏之。而此时面对这样一个孩子,雁清池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
“少谷主,不如我先把公主带下去?”
“你既来找我,便说说你有何事。”漓涣没有理会下人,她冷声问道。
“我……”只是醒来之后,不见漓涣……只是想要看到她罢了,只是没想换来她那样的较真。
漓涣又上前一步,雁清池银眸之中盈满泪水,仿佛只要轻轻一动,便会滑落下来。
“你哭什么。”漓涣站在雁清池面前,低头看着她。
“少谷主……”
“你先下去,灯给我。”漓涣绕过雁清池,接过下人递来的提灯。待下人走远,漓涣才转过身来。
“走。”
雁清池却固执一般的站在原地,寸步不移。
“不走,你便随意。”漓涣话落,不在做声,掌灯走了出去。
“哼……哼……”身后传来了哽咽声,隐忍了许久,雁清池耸着肩膀,抓紧衣袖,还是哭了出来。不懂自己做错什么,要被漓涣这样的对待。
“你哭什么。”漓涣站住了脚步,皱起眉来,未曾应对过孩童,现下便觉得,不可理喻。
雁清池不语,却是依旧哽咽,任泪水横流。
“好……”漓涣屏住气,走到雁清池面前,蹲在她面前,掏出怀中的手巾,轻轻的擦拭这雁清池的花脸。
手巾在漓涣怀中染上了温度,她轻柔的抚在脸上,雁清池才觉漓涣并未讨厌自己,憋了许久,忽然哭了声,张开双臂便朝漓涣抱去。
“……!”肩头似乎被雁清池的泪水所浸湿,忽然的怀抱让漓涣身形险先有些不稳的朝后倾去,雁清池这一记圈得紧,哭声透过身体,感觉她不停的发抖,漓涣只得一手掌灯,一手悬空,不能有其他动作。
“我……睡醒,不知你在哪里……就想找你……然后,以为你……”雁清池闷在自己肩头,也不忘继续哭,哽咽着,断断续续的说道。
“以为我什么。”漓涣淡淡回道。
“以为漓涣你……讨厌我。”话落,终究是委屈,雁清池又将脸埋得更深的哭了起来。
“……”意料之外的答案,漓涣垂眸朝怀里看去,也看不见雁清池的面容,她默了许久,等雁清池不再哭泣,才说道。
“走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雁清池在怀中蹭了几下,也不见抬头,胸前湿润一片,倒有些难受,也不想任由雁清池在与自己这般亲昵下去。
“走。”
“饿……漓涣我饿。”依旧是闷闷的声音从胸前传来,雁清池不撒手,漓涣也不想与一个孩子有所拉扯,她只得再说一遍。
“松开。”
“不……,我饿。”
“松开,便去吃饭。”漓涣沉下声音来。
“抱着,不可吗?”雁清池终于从抬起头来,对上近在咫尺的漓涣的面容,清冷的,自己却也不怕了起来。
“抱着怎么吃。”漓涣声音越来越冷,看着这个有些楚楚可怜之意的眸子,也不为动容。
“抱着去,我自己吃。”雁清池笑着说道。
院中已经空无一人,漓涣想喊下人来,可方才也被自己遣走,她不愿再与雁清池多说什么,悬空的一手扶住雁清池的身子,一下站了起来。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漓涣踏出院子时,冷言道。
“嗯!”雁清池大声的应道,看着漓涣手中掌灯照亮的路,一时之间,也笑颜逐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