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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八年。
      长曜贵妃宫中,正是花香四溢之时,微风拂面便带来一阵清香。从凭栏处延伸出来的嫣红花骨朵上,几只彩蝶飞舞其中,打搅这一片宁静的是此时长曜贵妃到处要找的人。
      “公主在这里!”宫女急忙冲上前,想要拉住这个拿着长曜贵妃最为喜爱的团扇在花丛中胡乱挥舞的小女孩。
      “哈哈哈!来抓我呀!”公主似乎来了兴致,双手一边挥舞一边朝石桥跑去。身后闻声赶来的宫女和太监在一处汇合,追向这个不省心的公主。
      “呃!”不知是在何处绊倒,公主忽然倒在地上,不再做声。
      一见此景,吓得一身冷汗的宫女太监赶忙上前扶起公主,只是这个小公主忽然陷入沉睡一般,原本紧握在手中的团扇从手中脱落。
      “快……!快传太医!”太监们掐着喉咙大叫了起来。

      端曜宫,檀香中的青烟袅袅升起,却在此时已不能安定人心。长曜贵妃跪坐在床榻前,太医方才才离去不久,几个白发苍苍的老翁聚在一起,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寝宫此时静得很,长曜贵妃容颜有些憔悴,至清池八年前诞下之后,雁帝已有整整七年没有来看过清池,今日清池忽然昏倒在花园中,也未见雁帝有何动静,仿佛我等母女之事,早已与他无关。眼下清池又不知为何陷入昏迷,长曜贵妃多年积压的情绪似要在此刻一并爆发一般,她遣开了所有的宫女太监,取出不知藏在何处的匕首,弓着背,眸中已满是虚无。
      若不是自己是继皇后之后拥有皇子之人,只怕现在已如同那些身在冷宫之中发了疯的女人一般。只是就算并未有所威胁,心也在日渐的心灰意冷。泛着冷光的利刃安静的躺在白皙的手腕上,认真去看,仿佛还能看到那流动的血液。
      只是如此,便觉得可笑至极。
      “母妃……”一声稚嫩,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似如一声暖流,流向内心,贯穿整个身体。却又在那一瞬间化为泪水的划过容颜。
      “池儿!池儿!”长曜贵妃有些失控的扑了上去,匕首落在了地毯上传来一声闷声。
      “母妃为什么哭……是不是池儿弄坏了母妃的团扇?”雁清池有些惊慌,平时无论怎么弄坏母妃心爱的东西,母妃都不曾如此伤心过。而现在看到母妃哭得如此伤心,才觉自己真是做错了事。
      “怎么会呢,一只团扇怎么比得了池儿,池儿你……”长曜贵妃忽然愣住了,她扶着雁清池的肩膀,那张稚嫩的容颜上,疑惑中掺杂了些惊慌,这本没什么……没什么不同,只是眼前的池儿眸子中的瞳色竟……
      那如同焰火染过的瞳色。
      门外听到公主声音的太医,应声而入,却见长曜贵妃跪坐在榻前,那床帘半垂而下,遮住了公主的容颜,却可以看得出她坐的笔直,伸出的手想要抓住跌坐下的长曜贵妃。
      “娘娘,容微臣看下公主……”
      床帘撩起,那一双如焰火染红过的眸子如同那记载百年的书卷中先帝的那一双焰火红瞳一般,此时却是公主,真如天命所归,天并没有要断了我大雁国的龙脉!
      那白发苍苍的老翁一没站稳,跪在了雁清池前,嘴中念念叨叨着,“先帝归来!公主乃天命所至!我雁国终将再迎来百年昌盛!”
      门外的太监应声赶忙去通知皇上,不出半个时辰,雁帝至七年之前再次出现在这个端曜宫,长曜贵妃既是惊喜又是惊恐,她只得立在一旁,看着这个昔日与自己同床共枕的人又是苍老了一些,却比七年前又稳重了一些。
      “让朕看看。”雁帝走到榻前,一手捏住雁清池下巴,强行让雁清池看向自己。
      而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父亲”,如此强硬的行为让雁清池不由的皱起眉,心中顿时满是厌恶,她瞪着雁帝,不停的想要挣脱他的手。
      “池儿,不得无礼!”一旁的长曜贵妃被雁清池的行为吓出了一声冷汗,急忙上前想要劝阻雁清池。
      “无妨。”雁帝嘴角勾起了笑,那是满意,放下心中磐石的松懈。继那夜北忱为自己占卜不会再有子嗣的那一卦之后,本以为雁国当真龙脉已断,没想几年之后,还能传来如此天大的喜事。
      “凡有异色之瞳的皇子,皆是为得龙脉之相传,无可争议,皆是真命天子。”雁帝松开了手,坐在床榻旁,那眼角旁因为笑而牵扯而起的眼纹分外明显,看着雁清池,淡淡说道。
      雁清池根本没听进去,此时她只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分外可恨。她在床榻上站了起来,踩上被褥,从床榻上利索的跳下,绕过雁帝冲到长曜贵妃身旁,紧紧的抱着长曜贵妃,将脸埋在她怀里,似有有些委屈的样子,闷闷的说道。
      “母妃…,我不想看到他。”
      “池儿!不得无礼!他是你父王,你怎能这样说话!”长曜贵妃一听,雁清池年纪尚小,平日里也是被自己宠得惯了,如今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说着随时可能掉脑袋的话语,只怕雁帝一时气急便也不管雁清池是否是雁国继承人,而下令处罚她。
      雁帝显然不为动容,他不温不火,摆了摆手,“这几年是朕对你们母女疏忽了,池儿如此也是情理之中,无妨。”
      “谢皇上开恩。”长曜贵妃微微俯下身子行礼,她一手想要抓过雁清池一同行礼,谁知雁清池不知哪来的劲儿,不长的手臂,却死死的圈住了自己,不留一丝缝隙。
      “……池儿!”长曜贵妃急出了冷汗。
      “来人,传令下去,让东宫的太师、太傅、太保即日起到端曜宫教公主读书习字。”雁帝站起身来,依旧不温不火,话落之后,便离开了端曜宫。
      待宫女进来禀报雁帝已经离去,长曜贵妃一时不稳,跪坐在地上,面容发白,几许青丝狼狈的垂在脸颊上。

      海平线上最后一丝残阳落下,海面霎时间巨浪滔天,伴随着雷鸣闪电,暴雨抽打在海面,雨水撞击在海面上,飞溅而起。
      暴雨令人无法张开眼睛,只得一丝模糊的影子。身在随时可能被巨浪掀翻的渔船上,雁帝身形不稳,蹲在船头,只见眼前忽然掀起百丈巨浪,从海中冲出龙首,朝自己疯狂的咆哮!震得自己翻滚了几圈,摔在了船板上。
      随着龙首的出现,那只蛟龙扬起了头,从海中彻底的盘旋而出,围着那艘渔船的上空,雁帝丝毫无反击之力,只得喘着气,惊恐的看着那只蛟龙找准了时机,一头便冲了下来!咬碎了渔船!
      “啊!来人!来人!”雁帝从床榻上惊醒,冷汗簌簌而下,湿透了里衣。
      “皇上!”几名侍卫闻声而入,屈膝跪在雁帝榻前,只是他们低首,似乎早就知道那是雁帝又被噩梦所缠。
      “点灯!”雁帝拉开被褥,快步走到侍卫面前,“让…让我看看你们的眼睛!”
      “是!”侍卫应声抬头,看向雁帝。
      “银瞳者……银色的……龙……”雁帝俯下身子,抓着侍卫的衣襟,口中絮絮叨叨的念着。
      多年了,每一代君王都会被这样一个噩梦缠身,先帝更甚被这个噩梦逼得发疯,理智不清的冲到御花园,跳入池中,将自己生生溺死。
      “端曜宫,摆驾端曜宫。”雁帝松开了侍卫的衣襟,此时此刻,却只是莫名的想要知道,雁清池是否也日夜不能安寝。倘若真如同自己一般,自己似乎才能更安心一些。
      明知如此,将自己的痛苦转嫁给一个孩子,是如此不耻之事。
      雁帝接过太监递来的大氅,披上身之后,只带着贴身太监,提灯走在端曜宫的夜路上。

      端曜宫
      院子静得很,抬头去看,夜极深,繁星几许散落在四处,一轮明月,清冷的挂在天边。
      雁帝让太监在门口候着,自己独自一人走到了门前。方才噩梦之后的冷汗还挂在脸上,不知是错觉亦或是其他,站在门前之时,腿竟然有些发软。
      似乎,门内有什么……有自己多年来所惧怕的事物一般……
      雁帝皱起眉,他一手抚上冰冷的门框,一咬牙还是推开了房门,跨过门槛。
      屋内漆黑一片,所幸门外的月光让自己还是看得清周围的事物。
      他徐步的走到床榻之前,床帘垂下,遮住了床内。
      榻前有靴子两双,一看便知床榻之中的是长曜贵妃与雁清池。一手抓住床帘,雁帝忽然紧张了起来,他咽了口水,手竟然有些控制不住的发抖起来,一点一点,轻轻的拉开床帘。
      月光透了进去,那是长曜贵妃安详的睡颜,是雁清池稚嫩的面容,紧紧的靠在长曜贵妃的颈窝上,这母女二人的呼吸声似乎都一致一般。
      雁帝松开了手,床帘落在了自己身上,而自己看着雁清池丝毫不为噩梦所困的睡颜,心中是疑惑,也是不耻,他在榻前站了一会,便转身离开。

      云栖谷
      谷中又落雨,淅淅沥沥,打在枝叶上,溅在石板上,交响在一起,也打破了这平日里,静得让人以为无人居住的地方一般。
      漓涣青丝如娟,却连绾都未绾起,让那青丝散落在肩膀上。如今八年又过,光阴似如光剑,却也磨得这昔日的少女,如今却已亭亭玉立,更是那一张容颜,仙姿佚貌。
      只是她却看起来有些疲惫,手执一卷早已翻得破旧的书,脚边还堆叠着万卷医书,有的甚至坍塌在一旁,整个房间颇有些凌乱,写满药材的白纸散落一地。
      门外的雨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漓涣的房内开着窗,忽然一只白鸽落在了窗边,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喉发出了咯咯的声响。漓涣从书中猛的一抬头,将书本盖在桌上,大步的走到窗边,抓起那一只白鸽,才见自己等了多日的回信终于还是来了。
      “生死有命,我已素手无策,见谅。”
      漓涣的眸似乎要望穿那一纸书信一般,良久,她终究还是闭上了眼,深深的吸了口气,那单薄的身子也跟着慢慢呼出的气,似乎要支撑不住一般。
      “少谷主,谷主要你去她房中。”门外有丫鬟的传召声,雨水淅淅,却还是清晰,漓涣随意将衣裳披在身上,便推开了门,走了出去。
      “少谷主,你这样会着凉的。”身后的丫鬟有些担心的跟了上去,漓涣眉目之下的疲倦,伴随着眸中透出的那一股清冷,紧闭的双唇,似乎一句话也不愿再说。
      “少谷主……”丫鬟在后面站住了脚,只得任这个人,只身而去。

      门框是朱红,却好像在自己眼里失了色一般,手指轻抚而上,是熟悉,更是冰冷的触感让自己忽然清醒。
      “师父。”漓涣推开门,走进了有些阴暗的房间。
      房内檀香肆意升起,在鼻间缠绕之后吸入肺腑,才觉得眼眶微涩。床榻那人依靠在床边,嘴角一抹温润的笑,让自己不敢向前。
      “漓涣,你打算就站着哪里,不让为师看看你吗?”北忱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却还是温温的。
      漓涣抿了抿唇齿,衣袖下的指尖几乎要嵌入肉里。
      “生死各安天命,你又何须在为我挣扎。”北忱淡淡的说道。
      “师父你救人,助人,而今日,你我却素手无策。”漓涣的声音有些颤抖,却还是强忍着保持着。
      “生死终非人力所能企及,漓涣,我已安然接受此事,并无觉得有何不妥。”耳边的雨声忽然嘈杂起来,想要盖过北忱的声音,却是让她的话语,更加的清晰起来。
      “不!我不愿,即使用天下来换,我也只愿你一人能够伴我……师父你不能……!”漓涣的喉间似乎被卡住一般,唯独那一个字,不愿在北忱面前说出。
      “你既是我传继我衣钵之人,当永世不得再说出这等为己之话。”北忱的声音凌厉了起来,漓涣咬破了唇齿,眉间紧紧的皱在一块。
      “我做不到师父你这般度量。”漓涣松开了唇齿,她眉间舒开,自嘲的笑了笑。
      “漓涣……”北忱叹息的念到,“不许再说……”
      “那如若此时是我,师父你可能任我归去?”漓涣终究还是走到了北忱面前,只是面容早已泪痕纵横,那单薄的身子,垂着的肩膀,微微蹲下身子,跪在北忱面前,看着她。
      “……自然。”北忱看着漓涣,沉默了许久,才淡淡的说道。
      “生死各安天命,却不可有一丝眷恋,师父你自然,而我是不甘,我便是翻遍这世间,也要寻得一计挽留你。”漓涣心如针扎,无数的伤口,溅出了血。北忱便是如此的一个人,却不知是为绝情,亦或是自己所未能明白的人。
      “罢了,随你。”北忱不再劝说漓涣,她从衣袖中,取出一封书信,说道。
      “公主雁清池的眸有异变。”
      漓涣一愣,才收拾了心中的伤痛,脑中却闪过了当年自己在襁褓中所见的雁清池的眼眸,她一时说不出话,银瞳者,灭国者……
      当诛之。
      “是先代帝皇的焰火之色。”北忱淡淡说道,“雁国终究是跨过了此劫难,只是……”
      “只是?”漓涣听着疑惑,为何会是焰火之色,当真是自己未看清?
      北忱看着漓涣,读不出北忱那眸中在想些什么,只是良久的,终要开口之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谷主,阿礼来报,这几日,长曜贵妃要至谷中。”
      “阿礼还说什么了。”漓涣站起身来,对着门外问道。
      “长曜贵妃是假借回家中探亲为事由,携公主来谷中,不知为何事。”
      “好,你下去吧。”漓涣转过身去,看着北忱,有些苍白的面容,想推脱掉此事,让北忱好好休息,而眼下自己,也无所闲暇能够去见这位贵妃。
      “师父,此事我便让长曜贵妃离去,择日再谈。”
      “不,你去见。”北忱轻咳了几声,她扯过滑落肩膀的衣裳,“我本就算得这几日,她必然会来此一趟,而你必须去见她。”
      “是。”漓涣走上前,将北忱身上的被褥拉了拉,眸角的一丝嫣红已然褪去,恢复平日里的,清清冷冷。
      “这几日也未见你有好好歇息,你回去吧。”北忱望着这个至小到大都跟随在自己身边的徒弟,她虽平日里清冷,但自己却知她的一举一动,究竟在想什么。
      只愿她的道,不会害了自己。
      “…是。”漓涣手中顿了一下,垂眸看向那已经拉扯整理好的被褥,终究还是答应了一声,转身踏出了这间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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